苏烟躺在床上玩了两把游戏,均以“Defeat”告终,扔了手机,心里吐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什么中单啊,清完兵线就塔下挂机,怪不得八连跪,找找自己的原因好吧。”
看看手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她没穿鞋,直接跳到电脑椅上,从书桌底下抽出来一个纸箱子,一堆零食里边随便翻出来两包巧克力饼干和一瓶牛奶,就当做午餐了。苏烟把iPad充上电,打开豆瓣,见某流量疑似谈恋爱已经挂在首页了,她仔细的读了一遍,叹了口气:“石锤啊!”
微信响了一声,见是死党发来的微博热搜:“你的小鲜肉谈甜甜的恋爱了”附上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包。苏烟哼一声,回复:“脱粉了,爷的青春结束了!”生了一肚子气,连饼干吃起来都不香了,她刚刚换好衣裳,准备出去溜溜,就听见外面几个小学生在窗户外你推我,我推你。
苏烟是个大二的学生,休学来这里的山区支教快一个学期了,知道这里的学生都是很害羞腼腆的,她打开门,招招手:“有什么事儿吗?今天星期天,放假都不积极了?”
苏烟教的是混合班,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一起上,但是总共的学生加起来也才十五个人,县里有扶贫政策,在山下修了扶贫农村房,按计划把山上的村民都搬迁到山下,剩下来的这几十户是明年才搬迁的。
山里的孩子都爱在外面玩,都晒得黑扑扑的,一个女孩子手上捧着一个饭盒:“苏老师,我奶奶炒的腊肉和我爷做的竹筒饭,星期天食堂放假,你都不吃饭的。”苏烟接过来,笑笑:“行,够意思,等下午老师去县城,给你买发卡回来。”
苏烟打开饭盒,肉香和竹子清香都飘出来,她夹了一筷子,腊肉炒得焦黄:“真是人间美味!”她吃好了便准备开车去县城逛逛,昨晚上老鼠闹了一夜,连人都不怕,她寻思上哪里弄点老鼠药来试试,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份清单,是下个月学校食堂采购的物资,食堂师傅家里有事,又加上苏烟有车,便麻烦她去带回来。
她手边上的是一辆吉普牧马人Rubi两门版,是她那老母亲千里迢迢从上海发货送来的,说是什么时候想回去,就一溜儿开车就回去了。
等了两个月,见女儿非但没有回去的意思,反而要把一年都教满了,她妈是个女强人,只是对女儿是一万个没办法,只好一天天的寄吃的寄穿的过来,空调洗衣机烘干机,恨不得连学校的地板都寄过来换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堆满了苏烟的宿舍。再寄过来的什么进口小饼干、牛肉,苏烟只好一股脑儿的都塞进自己随身的小空间里边。
这个小空间是苏烟十六岁的时候发现的,可以放东西进去也可以拿出来,不过她向来只当个杂物间来用,也不像小说里写的可以种菜种花的。
她开了车,往菜市场去,菜贩肉贩一看见这车就知道是山上小学的,帮忙把早就定好的米面菜肉,一一搬上车,想着山上的学生平时很少吃水果,便又买了十几箱水果香蕉什么的。等把车装满了,开到僻静的地方,一点一点往空间里面挪,忙个满头大汗才把车空出来。
前几天答应了学生要请他们吃烤鸭的,又上烤鸭店买了十几只烤鸭扔空间里边,想着常常吃的经期止痛药没了,又上了药店一趟。赶上药店做活动,苏烟听那人一通忽悠,买了一堆用不着的维生素和感冒药,唯一有点用的就是驱蚊子的水。市场都收摊了。苏烟这才开车往山上开去,山路不好开,又黑,不过苏烟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不过开了两个小时,苏烟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山上的路都是村民自己以前修的土路,后来政府出钱重新修整过,平常苏烟开上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达,这条路是独独一条主干路,并没有别的分叉,苏烟是绝对不会开错路的,她看了看车上的表,显然已经开出去六十多公里了。从山上的小学到镇上不过四十来公里的,开出去六十公里,难道是开过了?
苏烟摇摇头,那条路过了村小学,也不过两三公里,再之后的路变得很狭窄,苏烟的车是开不进去的。
车窗外黑黝黝的一片,甚至有不知名的鸟叫,苏烟拿起手机想打电话,却发现一格信号也没有,她战战兢兢下了车,拿着随身电击防狼手电筒,嘴里默默念叨:“咱是无神论者,咱是唯物主义者,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她打着手电筒走到路边,顿时愣住了,顺着手电筒的光望过去竟然是一片绿油油长得正旺的玉米地,她跳下去,见那玉米还抽红色的玉米穗,她小的时候跟奶奶在农村长到十岁,虽然没有做过农活,但是也知道玉米是夏天抽穗的,可是苏烟开车下山的时候明明是秋天,山上的秋天早上还有霜冻呢,她嫌冷还特地买了热水袋和电热毯呢,现在怎么忽然变成了夏天呢你?
苏烟憋着气,小心翼翼躲回车里:“我……我遇见鬼打墙了?”
她上高中的时候没少混那些天涯灵异帖子,这个时候联想起来,不由得浑身冒寒气。她连着播了十几通电话,都是没有信号。苏烟想起一个新闻,黄山一个登山者掉落栏杆,也是没有手机信号,自己用包里面的材料制作了一个简易收音机,这才获救的。她呼了口气:“收音机好办,车载音影系统自带的。”
苏烟从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鬼,就算不是鬼,遇见这种灵异事件也吓得半死,她抖抖索索打开车载音影,自动搜索。
字正腔圆的广播腔缓缓流出来——“3月22日,中央工作会议通过的《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草案)》,文件共10章60条。草案规定:人民公社各级的规模都不宜过大,特别是生产大队的规模不宜过大,以避免在分配上把经济水平相差过大的生产队拉平,避免队和队之间的平均主义。”
前面要是苏烟都听不懂的话,那这个人民公社却不能不懂。她心里想,人民公社是哪年的事情呀,不是六十年代就算七十年代,反正只属于苏烟在历史课本上读到的内容。
她的心慢慢的往下掉,等听到后面几句话已经完全呆住了——“1961年1月八届九中全会上通过了对国民经济实行“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会上毛、主、席多次讲话,号召大兴调查研究之风、恢复实事求是的作风,要求1961年成为实事求是年、调查研究年。”
苏烟愣在那里,插上耳机,默默听了半个小时,已经十分怀疑自己是到了一九六一年,根据她有限的历史知识,也明白这个年代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
苏烟就这么从天上掉下来,还开着一辆吉普车,绝大可能被当做外国或者对岸那边的间谍,就算不把她当间谍,也会当成什么盲流送进收容所。
苏烟的这个空间比较小,这几年丢进去的东西几乎快要堆满了空间,要是把自己的车放进去那可装不下,她摸了摸才开了小半年的新车,颇为肉痛,叹气:只有先留你在这儿了!
苏烟摸摸自己这辆吉普车,心道,这车是万万不能要了,她把车上面的东西都搬到空间里边,怕这个时候来什么人,就匆匆忙忙下了车,躲进一旁的玉米地里边。
苏烟身上穿着长袖米色小西装,下边穿着牛仔裤,这身打扮无疑是不行的。她在空间里找了大半天,在角落里找出来一件暗红色格子衬衫和一条优衣库的黑色棉麻阔腿裤,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也不知道是谁买的,连吊牌都没有剪掉。苏烟在空间里换过了,见脚上是一双马丁靴,她敲敲脑袋,不知道找了多久这才找到一双匡威的黑白经典款,她拿着比了比,就这双最朴素了。只是衣服鞋子可以马上换掉,苏烟那头波浪卷的齐肩短发,可马上变不成直发,好在没有染发,还是黑色的,她回忆着一年代剧和历史课本里面的妇女形象,没找到橡皮筋,用素兰色的手绢扎起来。
空间里面时间是暂停的,所以东西放多久也不会坏,苏烟摸出来几根香蕉,填饱了肚子,这才照镜子。苏烟生得白,又不爱出门,手心常年都发凉,便显出几分冰肌玉骨来,她眼睛生得大,不笑的时候也似乎带着几分笑意,镜子里边的女孩子已经十足十的历史课上模样。
她死党曾说,要是苏烟不说话,倒是有几分古典美人的样儿。只是一说话,就是一位祖安姑奶奶。苏烟对此绝不承认,她说自己是只喷猪队友的。
苏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听见广播内容,虽然心里觉得荒诞,但是也做好了准备。要是有人恶作剧,穿这么土出去,大不被人笑笑。要是还在21世纪,车子放在那里,锁好了,即便万一被人偷了也可以定位找回来。可是要是真的到了1961年,穿那么一身牛仔裤、马丁靴,开一辆21世纪吉普出去,无疑是在找死。钱财身外之物,万事以小命为重,这是苏烟她那老母亲的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