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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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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折柳后背寒毛倒竖,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从心底毛毛地立起来,令他不由生出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他面色不变,朝对方点点头:“好的,没事就好。”

说完,闻折柳便要从他身边跨过去,男人却于此时再次开口:“你就是闻笛?那个榜上第二的闻笛?”

他不得不回过头,“是我,您有什么事吗?”

这时候,杜子君和谢源源见他久不回来,也掀了帘子出来找他,见他正与一个高大男人呈对峙状,于是快步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怎么回事,”杜子君压低声音,瞥了一下男人,不由为他熟悉到诡异的容貌皱起眉头,“这位是?”

闻折柳目光不移,转脸对杜子君道:“刚刚不小心撞上的人。”

杜子君抬手,轻而有力地按在闻折柳的腹部,把他往后稍微压了半步,自己错身向前,用十分客气的口吻对男人说:“小孩子不懂事,要是打扰了,希望阁下多担待。”

男人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但不等对方回应,杜子君便拉着闻折柳,领着谢源源转身离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等到他们与这名笑容阴沉的男人逐渐拉开了距离,走出几十步,确认那人不会再听见他们的对话后,杜子君方才冷冷开口:“他很危险。”

“是哦!”谢源源惊魂未定地抖抖手臂上不受控制蹿上来的鸡皮疙瘩,“刚刚我站到他对面,感觉他差点就要发现我了!这个男人好可怕!”

杜子君目光沉沉,接着道:“他跟贺钦是什么关系?等他回来后你记得把这件事告诉他,尽快问清楚。”

闻折柳点点头:“好,但我总觉得……”

他思来想去,忽然,一道霹雳电光划过脑海,让他悚然一惊,猛地跳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闻折柳蓦然回头,但那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声音……他就是穆斯贝尔海姆的领导者!”

杜子君脸色瞬变:“什么?”

“烧光这里……”闻折柳神情凝重,“他就是录像里说‘烧光这里’的人,不会错的。”

谢源源急忙问道:“那跟踪我们的,岂不真是穆斯贝尔海姆的人?!”

杜子君道:“八|九不离十。”

闻折柳攥紧男爵手杖,没有说话。

谢源源叹了口气:“哎,好不容易来一回黑市,结果还要被这种人打搅心情……”

“买完东西就回酒店,”杜子君道,“不能在这久留了。”

闻折柳把手杖挎在腰间,又胡乱挑了点稀罕的小玩意儿,和两人一块上楼。

回到酒店,三人刚一进门,还来不及把东西放下,就听见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三人对看一眼,闻折柳把手杖从腰上卸下来,灵活而无声地活动着腕骨,剩下两人正打算从旁侧包抄过去,就听见室内传出一个熟稔的,含笑的声音:“怎么啦,是打算把我围起来揍一顿吗?”

闻折柳的手杖“铛啷”一声掉地。

“哥?!”他大喜过望,“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他冲上去,一把搂住贺钦劲瘦有力的腰腹,似乎是想把人抱着转上几圈,但随即就被贺钦反抱起来,向后倒在垫着柔软靠枕的沙发上。他宠溺地仰面看着闻折柳,用食指替他抹去脸侧凌乱的发梢。

杜子君站直身体,面无表情地拎走了谢源源:“已经没我们事了,还站在这干嘛?”

闻折柳心里开心地疯狂冒泡,恨不能在地上打几个滚,但他艰辛地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只是继续依赖地粘在贺钦身上,闻他清冽如刀的气息,近距离观赏他那张值得少女们一掷千金的帅脸。

真好看啊……他默默地想。

贺钦回望闻折柳,低声问:“想我了?”

“嗯嗯嗯。”闻折柳点头如捣蒜,“想了!”

贺钦哑然失笑,某种难以承受的,浓烈的感情令他的瞳孔在刹那间析出琥珀般的淡淡金黄,注视着闻折柳的眼神更是犹如一汪稠热的蜂蜜,几乎可以在空气中拉出丝丝缕缕的甜意。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轻轻地说:“……这么喜欢我啊。”

闻折柳的脸颊被这样灼热的眼光熏得通红,他出神地看着贺钦此刻称得上是妖异的瞳孔,脑袋发昏,好像在砰砰炸烟花。

他晕晕乎乎地点头:“是、是啊。”

贺钦吁出一口气。

他笑容十分奇异,就像同时混合了悲伤与无可奈何的喜悦。那一瞬间他好像想到了很多纷杂驳乱的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如云的思绪从他的眼神中一晃而过,贺钦喃喃地道:“……这么看,是我输了……我认输。”

闻折柳抬起头,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贺钦微微一笑,“……我也爱你。”

闻折柳懵了,轰隆隆的烟花仿佛骤然炸在他的眼眶和耳朵眼里,让他一下子眼花耳鸣,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他刚才说……他刚才说!

梦寐以求的互诉衷肠,闻折柳就像被实体化的超大型复合头彩气势汹汹地迎面砸了一棍,懵逼中又有种难以言喻的不真实感。

贺钦抱着他坐起来,闻折柳声音发抖,不可置信道:“可你不是,你怎么……”

贺钦挑起眉梢,在他耳边小声问:“嗯,你哥是直男,你就记住这句话了,是不是?”

闻折柳先是一愣,而后一下反应了过来。他不知所措地生着气,带着哭腔吼道:“你、你居然骗我!你这个骗子!”

骗子哭笑不得,赶紧让闻折柳在自己身上泄愤地捶了几下,匆忙辩解道:“我要真是直男,我能亲你好几次……不是,你自己数数,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光傻乎乎地记着个直男……”

“这才第二次!”闻折柳气得要命,一把抓起贺钦的手,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第一次还是你在潜意识里,我把槲寄生举到你头顶……那个根本不能算!”

贺钦叹了口气,看着闻折柳红通通的眼睛:“第三次,傻瓜柠柠。”

闻折柳愣住:“……嘎?”

“第一晚看午夜欢乐秀的时候,你是怎么把药片吃下去的,忘了?”

闻折柳一怔,记忆中的河床被水流冲刷得混浊起来,逐渐露出过去被遗忘的蛛丝马迹。

“对不起。”看见他愕然的样子,贺钦主动道歉说,“我确实有很多事瞒着你,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罕见地犹疑了片刻,接着道:“当时拒绝你,骗你……一是因为过去的事情让我始终不能下定决心;二是因为我还没找到圣修女的弱点,达不到和她谈判的条件。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之后,还让你的未来充满时刻等待离别的风险。”

他亲了亲闻折柳的侧脸,再次道歉:“对不起……让你伤心了这么久。”

他输了,过去的二十八年,他手持锋芒毕露的刀剑,脊梁也如刀剑一样从不弯折,没有软肋,也无从谈起弱点,可这些在见到闻折柳之后,好像都被一点一滴地粉碎成了无意义的泡沫。

N-star曾经推出过一款恋爱为主的单机游戏世界——超脱现实的奇幻背景,各种恋爱的经典桥段穿插在剧情线中间,最重头戏的还要数几十款人设迥异的美男美女在里头围着玩家轮番上演喜怒哀乐孽情离合,堪称当代大型电子智能海洛|因。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大推的游戏世界却在运行了几个月之后销量逐渐黯淡,等同于暴死。大部分玩家反馈上来的理由是,“里面的纸片人智能是智能,美型是美型,可感受不到丝毫爱意,倒像是要随时拿刀砍死自己一样……”

——这款游戏是贺怀洲交给贺钦全权监制负责的。

得知这件事的贺怀洲将贺钦叫过去,问他你干嘛否定剧情师安排的剧本情节呢?那么多温暖的故事情节穿插在里头,就算是再苛刻的玩家也会为之感动的,但是被你这么一砍,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贺钦不住冷笑,即便不面瘫了,他那时候最擅长的表情还是冷笑。他反问贺怀洲,说我看不出“手拉手在暴雨里奔跑”、“为了救人去吸引怪物的注意力找死”之类的情节有必要在哪里,正常人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么?除非玩游戏的都不是正常人。

但贺怀洲只是看着他,最终笑着摇了摇头。

“陷在爱情里的人,就是可以为了喜欢的对象做尽世上最愚蠢的事的人啊,”老人花白的眉毛攒动,无奈但宽容地望着他,“等阿钦什么时候愿意和谁手拉手在暴雨里奔跑了,那他就会是你最爱的人啦!”

所以当他拉着闻折柳的手,一前一后在铺着猩红地毯的走廊上奔逃时,贺钦忽然说不出话了,因为在那一刻,气氛紧张、危急关头,两个人的脚步声被急促的喘息吞没,仿佛有场突如其来的倾盆豪雨,降落在他的身边。

……他们像是在大雨中奔跑。

“你为什么不把理由告诉我?”闻折柳看着他,低声问,“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只是把我当弟弟看。”

贺钦苦笑道:“这种事要怎么说呢?我当时确实是把你当成弟弟看的,只不过……”

他沉默了一下,转而换了一个话题:“没关系,我们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慢慢来吧,秘密再多,阻碍再多,也不妨碍我的心朝你这里靠拢。”

说着,他的左手温柔地按在闻折柳的胸前。

“想耍小脾气也没关系,无理取闹也没关系,想再折磨我一下,吊着我不答应,都没关系。”贺钦笑了起来,“不用太懂事,让我来弥补你,好不好?”

闻折柳怔怔地看着他。

贺钦以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仿佛将一直压抑的感情统统释放爆发了出来,金瞳宛如一条夕阳辉照的鎏金大河,当中全部倒映着闻折柳的身影:“我都看到啦,我的宝贝柠柠,这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呀?”

他的口吻就像在哄一个自己心爱的孩子,继而曲起食指,犹如叩门般轻轻叩了叩闻折柳的心口:“没关系,不管这里少了什么,我们用别的东西把它填上,好不好?我这里有好多好多溢出来的爱,全部都给你。我也很想纵容你,替你清除一切让你觉得不开心,觉得不安全的事,让我也体验一下爱人的感觉吧,好不好?”

闻折柳张了张口,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丢脸至极地哭出来了。

一种崭新的,满涨的炽热的感情充斥心尖,仿佛贺钦叩击的那两下当真有什么魔力,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注入了他的身体。

他吸了吸鼻子,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内心第一次有了宛如新生般的喜悦和感动,在贺钦充满爱意的注视下,好似那些陈旧的痼羽全然被温暖明亮的火焰烧成了风中尽褪的飞灰。凛冬漫长,然而浪漫的春天终究降临,他仿佛在这一刻逐渐蜕去了旧日衰败沉厚的硬壳,看见了清晨乍破薄暮的曙光。

一望无际的麦田,金眼的黑豹起身朝他走来,丰美如夜的皮毛光华流动,散发出七彩的微芒。

它走到闻折柳身边,用鼻尖温柔地触了触他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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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擅长情话的和亲!

有点晚,抱歉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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