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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越疯人院(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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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四天的夜晚,闻折柳第二次见到了贺钦。

他仍然被关在先前的地下监牢里,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警卫队为了奖励他的配合,将他从刑架上放下了,他不光有一张床,还可以看一点无关紧要的德文书。

“你的生活倒是悠闲,”闻折柳支走了两旁看护的卫兵,一如前些时候那样,菲利克斯依旧站在上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和贺钦的对话,“还能看书?”

贺钦没有更换衬衫,他披着一件外套,底下露出破碎的血色,他莞尔一笑,从床上仰着头,仔细看着闻折柳的脸。

“我知道,在监狱里,文化的萌芽和传播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贺钦柔声说,“书本使人思考,思考催生自由,自由意味着叛逃和混乱的开始……但这对我没什么用,我去不了哪里。”

闻折柳心疼地看着他,嘴唇蠕动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爱人就被关在这里,和黑暗、寂静、饥饿和孤独做伴,自己却无能为力,连救他出来都是目前做不到的事情。

他最后压低声音,笃定地说:“我会加快速度的,我会很快把你带出去,我发誓。”

贺钦挑起嘴角,他瘦了不少,但是削瘦没能折损他的俊美,反而令他的眼睛更加明亮有神了。他托着下巴,笑吟吟地望着闻折柳,也含糊地说:“……真想亲你。”

闻折柳:“……呃?”

“——真想亲你啊!”他长叹一口气,“这鬼地方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我都快得肌肤饥渴症了,要是现在能出去,我现在就要把你压在地上,然后从头亲到尾,每亲一个地方,就把你的军装往下脱一点……”

闻折柳:“……喂!”

他的目光又热又烈,带着野兽狩猎般的憧憬和向往,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倒真的像要把闻折柳当场拆吃入腹一样,闻折柳顿时有点顶不住了,急忙道:“你这人……现在还在说正事呢!”

贺钦“哦”了一声,从身后变魔术般地转出一个托盘:“今天送来的,要吃吗?谈论正事专用。”

闻折柳定睛一看,只见托盘上竟然堆放着众多在战争年代堪称奢侈品的食物,各种腌肉、培根,好几种意大利香肠,还有蛋糕和巧克力……闻折柳静默了一会,不由道:“你这……吃得比我还好啊。”

“只要能让永生之泉计划顺利启动,给一个将死的战俘多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优惠又有什么难的?”贺钦对他笑弯了眼睛,“所以呢,他们按照我说的去做了吗?”

“没错,”闻折柳的手中旋转着一个巧克力的玻璃糖纸,令其在指尖发出支离破碎的脆响,“实验体一号已经被转移到一处水源的下方,心脏也放置到了能够被感应到的地方……他们想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贺钦把一袋意大利香肠在手中抛来抛去,也不打算拆开它。他凝视着闻折柳的眼睛,金瞳在黑暗的阴影中流转一线光晕:“你已经有计划了?”

闻折柳冷冷地笑了一声。

“原本……是没有的。”他的声音几近耳语,“但是看清了他们在地下的所作所为之后,我忽然有了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

贺钦笑了:“你现在是什么阵营?”

他能看清自己的选择,闻折柳一点都不意外。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倒戈。”

贺钦的笑容加深:“有把握吗?”

闻折柳说:“事在人为。”

“好。”贺钦看着他,“可以了,叫他下来吧,这一次,你也在场听着。”

闻折柳看了他半晌,起身,将手中的巧克力缓缓放回了托盘中。

“我不爱吃这里的甜食。”他说。

过了三分钟,接到通知的典狱长便从升降梯走出,独自一人站在了贺钦面前。

“少校,我很乐意见到你……”他的眼珠微微下移,从托盘上扫过一圈,“尽管你选择背叛你的祖国,但你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但愿它是正确的吧。”贺钦漫不经心地说,“现在,你们是想知道什么,知道接下来该怎么使用人鱼血吗?”

菲利克斯的态度十分沉着:“贵方对实验体一号的研究远比我们更加长远。我们不知道怎么抓住它,你们知道;我们不知道怎么控制它,你们知道;我们对它的研究还停留在最浅显的阶段,你不是专业人士,可你目前得知的消息已经可以指导我们的研究进程……”

“我不需要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加重了语气,“我只想知道,你了解到的所有,少校。”

贺钦沉默半晌,笑了:“我懂了。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们一点,到目前为止,我知道的情报也不比你们多多少,如果你们愿意相信,就按我说的做吧。”

“您太谦虚了。”菲利克斯说,“我只是希望您保持诚实,不要让您的朋友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贺钦只是笑,没有正面回答这句警告。

“首先,我之前已经对你们说了这颗奇异的心的来历,你们有详细了解过人鱼吗?”贺钦问。

“有关它的资料正在被送往这里。”菲利克斯回答。

贺钦说:“不要用科学的眼光看待这种生物,现有的科学解释不了,也不能帮助你们从它身上探测出什么成分。魔法,要用魔法的眼光去看。”

菲利克斯的眉心打结,他低声重复:“魔法。”

“眼光放开,不可思议的事物你们已经见识过了,何不再前进一步,相信魔法的存在?”贺钦打开一枚糖果的包装纸,又将它合上,“转变的第七天是最重要的一天,你们没法计算转生的概率,没法调配原液的剂量,但是,只要拥有主人的允许和承诺……喝下人鱼真血的人就一定可以得到永生。”

顿了顿,他重复道:“一定。”

菲利克斯似乎被这个词语蛊惑住了,他同样跟着呢喃道:“一定。”

“所以我建议你们让实验体一号靠近水源,同时不至于让她失去对心脏的控制。”贺钦微笑着看着他,“告诉我,你们照做了。”

菲利克斯不由自主地回答:“是的,我们照做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贺钦轻松地笑着,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对着闻折柳眨了眨眼睛,“耐心等待七天吧。”

说着,他将一枚巧克力往口中一撂,闻折柳的呼吸不由窒了一瞬。

菲利克斯转过脸,与闻折柳的目光堪堪相撞,闻折柳尽量平和地与他对视,菲利克斯道:“既然是这样,那我明白了。我们走吧,中士。”

闻折柳跟在他身后,临走之前,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贺钦。

男人坐在床上,冲他促狭地做了一个wink。

闻折柳忍住笑,真想回他一个飞吻。

入夜,闻折柳终于和剩下的成员联系上了。

杜子君挤在房间的角落,谢源源蹲在房梁,统一打开了蓝牙耳机,与闻折柳成功对接。

“喂,”闻折柳调了调,“喂喂,能听见吗?”

杜子君最先说话,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嗯”字。

几天不见,他的声音更低沉,也更坚忍了,仿佛在短时间内掺进了什么重物,沉默地往下坠着。

“能听见!”谢源源低声道,“贺哥呢?他在哪?”

闻折柳不由苦笑了一下。

“他?他现在还被关着,属性削弱得厉害,连戒指都用不了了。”

谢源源吃惊:“什么?那我们快救他出来啊!”

杜子君比他要冷静一点:“所以,他把决定权都交给你了,是吗?”

“对。”闻折柳回答,“他现在正在配合我,以敌国军官的身份给监狱的警卫队传递假消息。”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谢源源问,“先前我去找了池青流,他说主线任务就是让我们救出圣修女,可是现在谁也没见过她啊,你见了吗?”

闻折柳道:“问题太多了,一个一个来吧。我们现在也不方便见面,大家先报一下自己现在探听到的消息?”

杜子君静默片刻,开口道:“我现在通过御召茶打探到了各方的开口和出路。监狱一共只有三个大门,一个就是运送犯人的正门,一个就是东侧运送物资的侧门,还有一个门,运输的都是一些隐秘的资料和实验器材,那些东西似乎格外隐蔽,也格外宝贵一些,需要他们新开辟一条路线来往里送。除此之外,还有两条更加显眼的出口,但是——是死路。”

“监狱的出逃路线,”闻折柳在心中记下这条消息,“很好,我知道了。”

谢源源道:“我!我打听到了好多零碎的消息!我现在跟江山笑的团长池青流联系上了,我还知道整个监狱里大概有十一个玩家。我们四个,江山笑三个,除此之外,还有四个闲散玩家,没有团队,两个人是犯人,两个人是警卫。”

闻折柳补充道:“加上穆斯贝尔海姆的两个,一共是十三个玩家……没关系,你接着往下说。”

谢源源懵了一下,虽然很好奇穆斯贝尔海姆的玩家是什么情况,但还是接着道:“哦哦……然后,我昨晚和池青流接触,他说监狱的地底有很邪门的东西。我还看见那两个身为犯人的闲散玩家跑到了监狱边缘的湖旁边,说自己用寻宝蜂鸟定位特殊关键地点,结果定位到了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湖。

闻折柳心头一动,他立即想起了关押瑟蕾莎的地点,靠近水源的深处……湖,她就被关在那片湖下面!

“是很重要的情报。”他轻声说,“对我们计划的制定大有裨益。”

“那你呢?”谢源源问,“你知道了什么?”

闻折柳的声音平静和缓,在黑夜中有种宁静人心的力量:“两件事。第一件事,我看见了瑟蕾莎,本尊。”

“哈?!”

杜子君语气一变:“你看到她了?”

“是的,”闻折柳点点头,“那两个玩家找到的地点没有错,她就被关在临近水源的地方,那片湖下面。”

杜子君紧接着问:“她的状态怎么样?”

闻折柳静默了好一会,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关于珑姬心脏的事。

“她的心——准确来说,是珑姬的心,已经被研究医生取出来,另放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了。”他沉声说,“他们在监狱下方修建了一个巨大的研究所,用从瑟蕾莎身上被榨取出来的人鱼血,妄图制造不死的永生军团。”

“不可能。”杜子君立刻道,“没有珑姬,他们这是痴心妄想。”

“然而人类最擅长将痴心妄想变成现实。”闻折柳说,“研究进度卡在最后一个紧要关头——他们控制了瑟蕾莎,探索出人鱼血的时效是七天,但他们不知道第六天和第七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奇异的变化,让他们制造不出正常的永生军团,只能得到发狂的怪物。”

杜子君沉默了半晌,低声说:“第二件事呢。”

他能这么快地从关于心脏的繁杂情绪中脱身出来,闻折柳不由松了口气,他轻声回答:“第二件事,我现在是倒戈模式。”

此话一出,对面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良久,谢源源才磕磕绊绊地说:“呃,哦,这好突然。”

杜子君沉思道:“我以为你会直接开屠杀,让无眼怪物杀光这里的所有警卫队。”

闻折柳苦笑道:“你会在这一关呼唤珑姬吗?告诉我。”

杜子君:“……行,我明白了。”

“倒戈和屠杀模式都在这个世界被压制得厉害,”闻折柳告诉他们,“在没有做完主线任务的前期,系统就警告玩家之间不得内讧,这两种模式在这时候获得的奖励统统都会被扣押。不过托了它的福,穆斯贝尔海姆的那两个玩家也不能在前期轻举妄动,即便他们是监狱典狱长的副官。

“两个人,”杜子君思忖,“不会就是排行榜上那两个……”

“对,哈提和斯库尔,他们是兄妹俩。”闻折柳摸着下巴说,“双生子,有点棘手的能力。”

杜子君问:“那你的计划?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知道了监狱可供撤退的所有路线,目标人物的关押地点,反派的企图和我方玩家的数量,你有什么打算?”

闻折柳深吸一口气,沉沉吐出两个字:“起义。”

杜子君:“?”

谢源源:“?”

“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闻折柳一握拳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须知一切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打倒帝国主义!”

杜子君:“………………”

谢源源:“………………”

杜子君:“所以,你现在这是要……”

闻折柳翻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本金光闪闪的神书,正色道:“马克思告诉我们,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主体,是历史的创造者。条件有限,找不到什么正规的指导纲领了,先用五三凑合凑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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