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澈真的快哭了，他师父那个手劲，平时就吓死人，醉酒状态下更加可怕，他的手腕已经快骨折了。
“师父……放开我好不好？”
“不要。”
“那你轻一点好不好……”
“……”
“你弄疼我了……再不轻一点我就走了，再也不理你了……”
“好……我轻……我轻……”
一番折腾后，蓝与慕又被他给拖到怀里紧紧圈住，死活不肯松手。
他叹了口气，估计今晚是回不去客栈了，干脆就睡这荒郊野外算了。修真之人体格于常人不同，估计冻这一晚上也死不了。
他默默布下结界，防止野兽或者秽物靠近，自乾坤袖中取出一方披风，艰难地躺在他怀里一抖，在一只手被他禁锢了的情况下尽量地将两个人都裹到披风下面去。
早知道这情况干脆在乾坤袖里面放床被子算了。
蓝曦臣只管抱着他不撒手，嘴角含着幸福满足的笑意，一声声念叨着：“阿瑶阿瑶阿瑶阿瑶……”
被他念叨的有些烦了，蓝与慕忽地心头一动，勾动了下嘴角，冷冷笑了笑，残忍道：“师父……阿瑶是谁啊？”
果然，蓝曦臣几乎立即住了口。
蓝与慕却来了兴趣，他将蓝曦臣推到在地，趴在他身上，支起一只手手肘撑地托腮看着他：“师父……阿瑶是你那个义弟金光瑶么？”
即便此刻因为醉酒而神情呆滞的蓝曦臣亦本能地微微瞪大了眼睛，眼眸因疼痛而微微紧缩了一点。
心头不知为何略略涌上一丝报复的快意，他笑得极其残忍继续追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喜欢你义弟呀？”
蓝曦臣保持着惊恐而呆滞的神情，蓝与慕不知为何，见状心一点一点沉下去，浑身一点一点变冷。孟瑶啊孟瑶……你又何必这般自取其辱呢？他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眼眶越发酸涩了起来。
很久很久，蓝曦臣才轻声道：“嗯。”
蓝与慕浑身为之一怔，猛然间心跳如狂，手足俱颤。好久才想起来继续追问：“真的么？有多喜欢？”
蓝曦臣盯着天空星子的眼睛微微闪着光，思虑良久才答：“很喜欢很喜欢……”
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心脏捏得生疼，蓝澈抬头收了收就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冷冷一笑道：“师父……既然这么喜欢他……当初……为什么要杀了他的呢？”
蓝曦臣浑身一怔，身体肉眼可见地轻颤起来，眼中聚集的光亮越来越多，他好似梦魇了的人一般，眼眸散焦在虚空中，好似看着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看……
蓝澈一顿，忽然后悔起来，急忙重新趴在他胸前，像之前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肩，柔声安慰道：“对不起师父……我不问了，我什么都不问了……”
明明这一世没有受过的伤，他却依然幻觉一般开始觉得之前被朔月捅进的位置跟着巨疼无比，疼得让人发抖，疼得让人疯狂。
蓝曦臣的手抚在他的后脑勺，整个人依旧在轻颤，突然说了声：“对不起……”声音中带着哽咽。
蓝澈惊讶地抬头，看见两行泪自他眼角无意识地滑落，隐没进鬓角的发中。
眼前的人的脸在自己眼中越来越模糊，如同他当时被掐着脖子拖进棺材之时一般，模糊到再也看不清。
蓝澈猛然支起身体朝前挪了挪，将唇印在蓝曦臣唇上。
蓝曦臣果不其然浑身一怔。稍稍反应过来，在他抬头之后，将目光聚焦在他脸上。
蓝澈笑道：“师父……我们不说他们了好不好？不说别人了。”
蓝曦臣没有答，伸手继续将他的脑袋压下来，两双唇重新印在了一处。蓝澈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起来，然而蓝曦臣却再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蓝与慕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唇待在蓝曦臣的唇上许久，浑身僵直，离也不是吻也不是，忽然他反应过来，微微直起身来看，蓝曦臣卷翘的鸦羽长睫掩映了一双如水的眸子，泪还沾在睫毛上，却闭着眼睛，呼吸深长……
睡着了？
睡，着，了？？？？？？
咬牙切齿，双拳紧握，他真有心想打人了！实在是气愤不已，他狠狠地推了蓝曦臣几次，粗声粗气道：“蓝曦臣！你醒醒！”
没反应。
“蓝曦臣！你是开玩笑的吧？！啊？！！！”
没反应。
“既然如此……”别怪老子轻薄你！蓝与慕愤恨地在他唇上连吻了七八次，对方……还是没反应。
忽然他又觉得自己无聊到了极致，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因为这样一个吻而带了点儿什么期待，期待什么呢？
难道……说到底……他现在还依然爱着他，一如往昔？！
他突然被这个恶寒的念头惊到，赶忙手脚并用地从蓝曦臣怀里爬了出来。
蓝与慕坐在远处兀自吹着夜风冷静了半晌，看着安安静静睡在那里的蓝曦臣，到底没有忍住，又走回来和他隔了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躺好，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闭上眼睛，默默运灵力为他修护之前受到自身灵力反噬的伤。
第二日蓝曦臣醒过来时，足足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在哪，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过更大的异样来自怀中，他微微低了低头看向那个睡着了却因为冷而本能趋向热源最后不知不觉窝进了他怀中的蓝澈，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甚至有些透明，而蓝曦臣与他依偎相贴的胸口，忽然涌起一阵热流。
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满足感填满他的胸腔，蓝曦臣几乎下意识地拉了拉滑了下去的斗篷，将他更紧地包裹在怀里，忽就觉得，手里拥着的，已经是全世界，除此之外，他好像是再也……别无所求了。
然而他一动，蓝澈却是颤了颤眼睫，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他似乎并不对自己躺进了蓝曦臣的怀里有任何惊讶，伸了个懒腰很自然地唤道：“师父，醒了？”
蓝曦臣点点头，有些窘迫，道：“我，喝醉了？”
蓝澈一笑道：“师父还记得喝醉了之后的事么？”
蓝曦臣俊美的脸陇上少见的红晕，慢慢摇了摇头。
蓝澈心底猛然松了一口气。果然。平时滴酒不沾的人，蓝家又是祖传的一杯倒，这样的酒量却猛然灌了一壶下去，他能记得才是见鬼了。
蓝澈坐了起来，对蓝曦臣问道：“师父咱们能回客栈了么？”
蓝曦臣也跟着尴尬地坐了起来，忽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不自觉地微微蹙了蹙眉，有些奇怪。在回客栈的路上蓝曦臣想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阿澈……我……昨天……”
蓝澈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回头笑看他，越发让蓝曦臣一整张脸都涨红了。他终于逗够了他之后才对他道：“师父放心……师父喝多了也就是拉着徒儿去‘降妖除魔’去了，也怪我不小心窜到了师父前面，害的师父被自己灵力反噬了……师父，您的伤还是该回客栈后好好调理一下才是。”
蓝曦臣没说话，别开脸默默咬了咬自己的唇。
蓝澈看他那样，心中憋笑憋得快要内伤，又给他添了一句：“师父放心，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蓝曦臣：“……”
蓝澈也别开脸咬着唇，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抑制住爆笑出声，他也十分知情识趣在蓝曦臣羞愧而死之前住了嘴，再没撩拨他。
他看着蓝曦臣疾步走在前面宛若逃一般的背影，笑着笑着，笑意便慢慢敛了去，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锁灵囊。
下一个阴时，便是下个月的初九……他要准备的事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还剩下，不到半个月么？
蓝澈抬头看了看天，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重重的吐掉。
决定好了要做的事，他从来不会多做摇摆。
前世不曾，今生也不会。
也罢，起码他还有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可以流连……
云深不知处。
蓝湛魏婴待在静室，忽门外一个熟悉声音唤道：“含光君……魏前辈。”
蓝湛同魏婴看向门口，果不其然是蓝思追。
魏婴笑道：“进来。”
蓝思追上前几步，将手中一封信交到了两人面前道：“含光君，这是您吩咐的关于虞山林氏的调查结果……”
蓝湛接过。
蓝思追向来办事稳妥不过，虽对两人突然关心起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没落小家族不明所以，但是想来蓝湛会吩咐必有深意，他也不多问便依照吩咐着人查了清楚，报告道：“据说这个虞山林氏早年间也有过风光日子的，但是颓势也是几十年前便已显现，上上任家主不善打理族内事物，家业日渐飘零；再加上不知是不是因家门绝技修的是以阴制煞，御鬼制秽那一套，身上多少沾染戾气，虞山这一门世仇可还是真不少，跟谁都不对付，曾一度被多家玄门联名提议要求从玄门百家中除名。不过后来好像是被压了下来。
虽然当时没被除名，但是未能阻得了林氏日渐式微的势头，慢慢在玄门百家中也就鲜少被提及。最后沦为了巴陵欧阳氏附属。
九年前上任家主在夜猎中失手身故，仅余家主独子林卸，字习理，林氏所剩不多的门生子弟也折损过半，因少主年幼，暂未担当家主之任。林氏府邸宅院变卖得七七八八，林氏一众居无定所，再后面……就几乎销声匿迹了。”
蓝湛听罢，沉默点点头，蓝思追拱手一礼，便起身而去。
只留蓝湛魏婴沉默半晌，魏婴问道：“二哥哥……兄长有再传讯回来么？他和阿澈现下何处了？”
蓝忘机道：“菰城。”
菰城。
蓝澈和蓝曦臣这近半个月过的着实是清闲，基本是游山玩水一路走过来的。
孟瑶现在和他呆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心中纷乱纠结，越发理不清自己对他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感情，不过好在，不论他和蓝曦臣前世今生的怎么纠缠至今，终究不会再纠缠下去了。
他记起自己前世死的时候和今生刚刚回到这个世间时，对他多少还是带着些恨意的，也想象过当他再次看到蓝澈魂飞魄散的尸身时，他心中甚至是有复仇的快意的。
可是如今，他却越来越迷茫。
甚至，开始有了恐惧和退缩的情绪。
只有这个方法么？难道没有别的法子能够完成目标的同时保住……
想到这里，孟瑶怔了怔，扭头看向走在他身侧的蓝曦臣。
蓝曦臣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亦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孟瑶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蓝曦臣道：“阿澈……从前来过……缘何想来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