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十九年,岁次已卯。
岐山温氏先后吞并汝南王氏、河东符氏等几十门仙家,诽议声起处,皆血流成河。玄门百家怒不敢言,道路以目。
同年,温若寒令其子温旭,带人蛮横烧毁云深不知处。姑苏蓝氏宗主青蘅君重伤,大公子蓝曦臣,下落不明。
这天,莲花坞接到岐山温氏派特使传的话。
温家以其他世家教导无方,荒废人才为由,要求各家在三日之内,每家派遣至少二十名弟子赴往岐山,由他们派人亲自教化。
“这温家人也太厚颜无耻了!这种话也说的出!”江澄怒道。
魏无羡道:“自以为是百家之长,天上的太阳呗!温家不要脸又不是头一回了。仗着家大势大,去年开始就不允许其他家族夜猎了,抢了别人多少猎物,占了多少地盘。萧萧,你说是不是啊?”切!害得他都没法在萧萧面前展示他作为大哥的威风了!
“嗯。”萧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应声道。他们仗着的,可不只是家大势大啊,还有从魔界偷来的魔气,这魔气,才是温家最难对付的地方。
此次温家还要求,送去的二十多名弟子里,必须要有本家直系子弟。这个要求分明就是要送过去给他们做人质的!
萧苒抬头,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江澄,还有正剥着莲子的江厌离。想到这两个人必须要去一个,神色瞬间变得冰冷了。
师姐不能送去让他们欺负,去的人定会是江澄了。而魏无羡绝对不会不管江澄的,定会要求跟着前去,这次,她也非去不可!
江枫眠坐于首席,道:“慎言。用餐。”
偌大的厅堂中只有六人,每个人身前都摆着一张方形小案,案上是几碟子饭食。
“萧萧,你今天做的这芙蓉鸡,真的是太好吃了!”魏无羡疯狂地转动着手中的筷子,一副恨不得把脸也埋进碗里的模样。
其他人:……
萧苒无奈扶额,你都不会看气氛的吗?这么严肃的场合,你一个人在那吃的那么欢快,真的没问题吗?
虞紫鸢冷冷地道:“还用什么餐,过几天到了岐山都不知道有没有饭给他们吃,不去趁现在开始多饿几顿,习惯习惯!”
岐山温氏提出的这个要求,他们是无法拒绝的。无数前例为证,如果有哪个家族胆敢违抗他们的命令,就会被扣上“仙门逆乱”、“百家之害”等等奇怪的罪名,并以此为由,将之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歼灭。
“虞夫人,您不必担忧。萧萧的厨艺您也是清楚的,有他在,我们就不愁没有好吃的!”魏无羡笑道。
江澄:……真是够了,瞧瞧他那一脸自豪地炫耀自家媳妇的嘚瑟样子,妈的!再喜欢也要有个限度吧!
萧苒:“……”她还能说什么,果然魏无羡的吃货属性已经深入骨髓了吗?妈的!都说了能不能注意点场合啊!
“噗呲!”江厌离没忍住,笑出了声,她那张原本就清丽的面容霎时填了几分颜色。
虞紫鸢:……
“咳,咳咳。”江枫眠清咳了几声,打破了这略微尴尬的气氛。“好了,紫鸢,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我们要相信他们。”江枫眠轻声地安抚着自家夫人。
……我去!闪瞎了!萧苒表示她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这么温柔的语气,这还是她的江叔叔吗?确定没有被夺舍?
“今晚,我会在清点十七人,明日你们就一起出发吧。”江枫眠再次开口道。
“……是”众人道。
次日,临走之前,江枫眠交代完必要事宜之后,只多说了一句,“云梦江氏的子弟还不至于如此脆弱,经不起外界一点风浪。”
江厌离送他们了一段又一段,在江澄和魏无羡嫉妒的眼神下,又往萧苒的怀里塞了一大堆好吃的。
“师姐,真的不用了”虽然她确实很能吃没错啦,但是在多,她真的会吃成胖子的。
“好,阿苒,一路小心。”江厌离松开了一路拉着的萧苒的手,给她理了理衣服上凸起的褶皱。“阿羡,你一定要保护好阿苒。”江厌离又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
“师姐,你就放心吧,这小子实力强着呢,哪里还用的着我保护。”魏无羡有些吃味道。她师姐为什么总对萧萧那么好啊?都快不记得他这个师弟了吧?
萧苒翻了个白眼,道:“师姐,放心啦,我会照顾魏无羡的,才不用他护着我!”
魏无羡:……他怎么一点都不感动,反而莫名地觉得,这小子其实是在骂他呢?
“就你嘴贫!”江厌离揉了揉萧苒有些发红的小鼻子,挥手与他们告别。
她想着萧苒一个女孩子,这次定会吃不少的苦,等她回来,她得多做点好吃的,给她补补才行。
远处的船消失在江厌离的眼中,她终是不舍地转身离去。
这个时候的江厌离,还没有想到,等她们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
二十名少年拖着一身沉甸甸的食物,从莲花坞出发,在温氏规定的日期之前,到达了位于岐山指定的教化司地点。
大大小小的世家子弟都零零散散来了不少,具是小辈,数百人中,不少都是相识或脸熟的。或三五成团,或七八成群,低声交谈,神色都不怎么好,看来都是用不太客气的方式召集来的。
其中,姑苏蓝氏派来的少年仪态都颇为憔悴,蓝忘机的脸色由为苍白,但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背上背着避尘剑,孤身而立,四周一片冷清。
萧苒有些担心蓝曦臣的安危,想靠过去问问他,却被江澄拦住了。他一把将萧苒推到正在和个世家子弟聊的不亦乐乎的魏无羡身边,对上萧苒错愕的眼神,开口道:“老实待着。”
冷不丁被撞了一下的魏无羡听到此言,搂住萧苒说道:“对嘛,对嘛,萧萧你要乖一点哦!”
萧苒:……你这种,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忽然,前方有人高声发号施令,命令各家子弟在一处高台前集合成阵。几名温家走来斥道:“都安静!不许讲话!”
台上那人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十八九岁的模样,趾高气昂的。此人正是岐山温氏家主的最幼一子——温晁。
呵呵,看看他这头发油腻的,好恶心!还抱着一个嘴角上方有颗黑痣的女子,那女子柳眉大眼、红唇如火。长得挺一般的,身材还可以,就是气质过于风尘,这个温晁的审美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萧苒在心里如此评价道。
温晁站在坡上高地,俯视众人,扬言道:“现在开始,挨个缴剑!”
缴剑?人群骚动起来。
“修真之人向来都是剑不离身,凭什么让我们上交仙剑”!一弟子站出来抗议道。
“哼!”温晁冷笑了一声,向站在他右侧的一名看上去二三十岁的男子挥了挥手。
“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刚才出声抗议的那名弟子的惨叫声。
萧苒收回放在那女子身上的视线,看向突然出手的男子。只见他高身阔肩,神色漠然地收回将那名出声抗议的弟子击飞的手掌,气势冷沉。
切!修为是挺高的,容貌保持的不怎么样,看来是大器晚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可惜做了温家的走狗!
“他的金丹没了。”魏无羡探了探倒地之人的脉搏,说道。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寂静。
江澄悄声对魏无羡和萧苒说道:“那个人叫温逐流,有个外号是‘化丹手’,他那双手掌很可怕,你们要多加小心,别招惹他。”
萧苒默默安抚着幻尘,心里想道:“化丹手”?哼!她才不管他是什么手,助纣为虐的家伙,早晚收拾他!但是现在,她还得忍!
魏无羡犹豫了一下,解下剑穗收好,不情愿地上交了随便。
岐山温氏所谓的“教化”,也就是发放了一份“温门菁华录”,密密麻麻抄满温家历代家主和名士的光辉事迹和名言,人手一份,要求时刻背诵,铭记在心。
夜猎之时,他会带上众家子弟,驱使他们在前奔走,探路开道,吸引妖魔鬼怪的注意力,奋力拼杀,然后他在最后一刻出来,把别人打的差不多的妖兽轻易击倒,斩下头颅,吹嘘这是他一个人的战果。
萧苒:……呵呵,她这个连中国人民□□都不背的人,干嘛要背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她眯着眼睛,看向高台上还在咋咋呼呼的温晁。暗暗发誓,要是有一天,这温晁落在了她的手里,她定要让他抄一百遍的我国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敢雇佣童工,二话不说,先关他个百八十年的!
这些还不算什么,关键是……
“没想到,虞夫人当日竟然一语成谶,咱们现在还真的,日日寡水清汤了。”魏无羡用勺子搅着眼前稀得跟水似的米粥,又瞅了几眼那团黑不拉几的,据说是小菜的东西,闷声道。这温家准备的吃食都是些什么玩意?哪有萧萧做的咸骨粥和那个叫什么来着,辣味小咸菜好吃。哎,没法比啊,没法比!
这温家的人,甚至连江厌离给他们挂满的一身吃食,也被尽数搜走。让这几年,嘴早已被萧苒养叼的魏无羡,煎熬无比!
“你安分点,吃你的吧,再抱怨小心连清粥都没得喝!”江澄皱眉道。
“多吃点,明天还要去慕溪山。”萧苒将自己面前的小菜夹到魏无羡碗中,安慰道。“等回去了,我在给你做好吃的。”吃这种东西,对于她这种吃货来说,这才是最痛苦的事!她的空间手镯中是有不少吃的,可惜温家盯得实在是紧,她又不能当众变出一堆食物。
“……”魏无羡愣愣地注视着萧苒,最近几天,萧萧好像温柔了不少。这夹菜的动作,熟练的让他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个小孩子,这样做过一样。疑惑的同时,不可否认的是,他心中还是很欢喜的。不过嘛……
“萧萧,你那么瘦,就别给我夹菜了。虽然你大哥我很感动啦,可是你这么温柔,会让别人误会你……啊!疼!疼!疼!”
萧苒放下手中的筷子,直接揪上了魏无羡的耳朵。呵呵,她果然不该温柔的!她怎么就是忘了,这货就是单纯的欠揍的性格呢!
“……”江澄无语地感受着屋里越来越不对劲的氛围,又瞥了一眼门口守着的温家子弟,噤了声。算了算了,懒得说了,他们俩爱咋咋地!管不起,管不起!
“吵什么!都别吃了,赶紧出发!”温晁一脚踹开大门,命令道。
得了,现在真的连清粥都没有了。江澄看着魏无羡和萧苒,眼神怨念。
于是,众人再次被温氏家仆轰赶起来,像一群家禽一样,被驱赶到此次的夜猎之地——慕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