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之征结束之后,温情便带着她弟弟,和她那一脉弟子隐居于夷陵的一座深山。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她背叛的是温若寒,不是自己的姓氏,身体里的血脉骗不了人,自欺欺人没有任何意义。
她既不愿意改头换面,从此寄人篱下。那与其留下以后,立于仙门百家之中地位尴尬,不如趁此机会,抽身离去,远离那些是是非非,求得一世安稳。
萧苒刚关上房门,转身就看见了立于庭院中央,一身黑衣的魏无羡。他腰间一管笛子,笛子尾垂着如血的红穗,在阳光下负手而立,身长玉立,丰神俊朗。
“萧萧,都收拾好了?”魏无羡望着站在门前的萧苒,眉眼含笑,语尾微扬。
“嗯。”萧苒回魏无羡一个柔和的笑,一蹦一蹦地靠近他,调皮道:“收拾好了。”
“那,我们走吧。”魏无羡接过萧苒手中沉甸甸的包裹,随后熟练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莲花坞,一路上的桃花开的正欢,风一吹就是一阵花雨,萧苒注视着走在她身边的魏无羡的侧脸,下意识地想到围猎当天,漫天花雨中,向她伸手送出梨花的魏无羡,脸色有些发红。
这种感觉,像是吃了桃花酥,微甜。
“萧萧,你那么专注地看着我,在想什么?”魏无羡笑道。
“我在想你。”萧苒老实交待道。
魏无羡瞬间呆住,麻酥酥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凝视萧苒半晌,突然低头靠近,在她耳边低声笑道:“萧萧,你再这样说,我可是……忍不住想要亲你的。”
“我在想,以后给你做桃花酥,现在的季节刚刚好。”萧苒一个侧身,灵巧地躲开魏无羡靠过来的脸。当然,她现在的心情,也刚刚好。
“那,我还要喝桃花醉。”魏无羡抬头,一把拦过萧苒的腰,与她四目相对,说话的语气,带些撒娇的味道。
“知道的,还不了解你吗,放心,酒是一定少不了你的!”萧苒轻笑。
这几年她也没闲着,没事的时候还是酿了一堆的,想必够他喝的了。
“啊!”唇上突然袭来一触即分的柔软让萧苒惊呼出声,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唇,“你干嘛搞突然袭击!”
“谁让我家夫人那么可爱,总让人想好好欺负一番呢?”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性感,再次凑近。
“咳,咳!”不远处,几声响亮的咳嗽声响起,打断了魏无羡的动作。
魏无羡的唇瞬间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一双眸子如冰冻的寒潭,锋利的眼神就那么淡淡地扫向来人。
“呦!竟然是金宗主,您这大白天不在金陵台好好待着,怎么溜达到我们云梦江氏的地盘来了?”
金光善不动声色地看回去,但是心里的小人还是在这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下抖了抖。微微定下心神,暗叹这魏无羡当真是狂妄至极,竟用这么杀气十足的目光盯着他这位一宗之主……
良久,金光善才开口道:“我自然是有要事前来,哪里比得上魏兄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在这里风流潇洒,抱拥美人在怀啊?”
金光善嘴角上扬,这话,他是故意说给萧苒听的,想给他们二人找些不痛快,毕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听到自己被称为美人。
“欸~美人愧不敢当,不过,还是多谢金宗主夸奖了。”萧苒从魏无羡背后走出来,冲着金光善笑盈盈拱手道。
金光善上扬的嘴角骤然僵住。“……不必谢。”
没想到,这两个人都这般不要脸,也是绝配了。
“萧萧你这就过谦了,你哪里担当不起了?”魏无羡拉过萧苒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认真道:“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咳咳,咳咳!”金光善咳嗽得更厉害了。
魏无羡挑眉道:“金宗主可是身体不适?不如尽早回自家宗门休息,也好找个大夫看看。”言下之意就是你赶紧哪来的回哪待着去吧,别在这边继续讨人厌了!
“无碍。”金光善清了清嗓子,正经道:“我可是替子轩,来云梦提亲的,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提亲?萧苒不明所以,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金子轩和他母亲金夫人都在后面呢,猛然想起自家师姐与金子轩的那桩娃娃亲,顿时了然。
人来的倒是齐全,看这排场,看来他们对师姐也算得上是重视了。
“哼!”魏无羡闷哼一声,不再言语,他一向对金子轩那小子不满,奈何师姐偏偏就喜欢他。
萧苒拽了拽魏无羡的衣袖,无声地安抚好他。对着金光善讪讪一笑,道:“既然如此,金宗主就尽快过去吧,江澄……啊不,江宗主现在此刻,应该就在莲花坞的议事厅处理政务。”
魏无羡大步走到金子轩面前站定,冷冷道:“你!对我师姐好一点!”
“我自然会,用不着你多说!”金子轩皱眉,认真道。
魏无羡微微点头,转身拉着萧苒,欲走,他可不想看到金子轩那小子得意的表情。
“且慢!”金光善道:“我此次前来云梦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提亲,这第二件嘛,与你有关。既然你有事要离开,那我们就趁现在把它解决掉,如何?”
魏无羡挑眉道:“什么事?”
金光善道:“魏公子,这件事情我们之前也和你略提过几次,你不会忘了吧……在射日之征中,你曾经使用过一样东西。”
魏无羡道:“哦,你是提过。阴虎符。怎么了?”
金光善道:“据闻,这件阴虎符是你从屠戮玄武洞底得来的一柄铁剑的铁精所熔铸。之前你在战场之上使用过一次,威力骇人,只是这么有威力的法宝,你一个人保管……”
听到这里,他的意思魏无羡也差不多明白了,脸上的笑容倏然不见,手也按在了腰间的陈情上。
“噗呲!”萧苒握住魏无羡按在陈情上的手,笑着打断金光善道:“金宗主该不会是喜欢这铁精的威力,想让他再给您也找一块,让您也好用来打造武器?”
金光善道:“啊?不是,我是说,我以为这样法宝难以驾驭,单单由一人保管,恐怕……”
话音未落,萧苒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金宗主,您这话说的可就奇怪了。这阴虎符本就是至阴至邪之物,确实危险至极。但它是魏无羡打造出来的法宝,这世间对它最熟悉的,也只有魏无羡了,所以不管怎么看,都是放在他的手里,才最为安全才对吧?”
“这……”金光善皱眉,神色有些不满。
“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我呢吗,在下不才,但修为怎么说也比您厉害那么一点点,阴虎符在我们这里,您实在是不必担心。”
“你!”被人戳到修为,金光善刹那间面色不善起来。
“您要是执意想要这阴虎符,万一让别人以为,是您想要贪图法宝,随便找个理由强行夺取,误解您为天下着想的这份苦心,那多不好啊!您说是吧,金宗主?”萧苒尾音上扬,眯着眼睛道。
“萧公子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强词夺理。我让魏无羡上交阴虎符,自然是为了他好,修习鬼道那么危险,怎么好意思把阴虎符这种阴邪的东西,一直放在他那,让他更加危险呢?我这是为了魏公子的安全着想,没有什么人会误会的。”金光善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道。
魏无羡笑了几声,他道:“什么东西都要交给你,谁都要听你的?如今你兰陵金氏这行事作风,倒是颇像当年的温王盛世呢。”
闻言,金光善的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的颜色。
“怎么?想直接抢?好啊,有本事,你就试试!”魏无羡直接从腰间抽出陈情,表情近乎狰狞。
“好啦。”萧苒抢先一步握住陈情,对着金光善道:“您既然是来提亲的,那就快请吧,别当误了好时辰。这件事就莫要再提了。”言罢,拉着魏无羡侧身,让出路来。
“我们两家都要成为亲家了,别伤了和气才是。”萧苒笑道。“而且,恕我直言,今天您就算是想抢,凭这几个人,还没那个能耐!”萧苒冰冷的眼神扫过抬着各种礼金的众金家修士,冷冷道。
“哼!”金光善收起扇子,掩盖住有些发汗的手心,“说的也是,今天主要目的还是提亲,此事就先放下,告辞!”
目送他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离开,魏无羡冷笑一声,道:“他如今越来越像那温若寒了,还真以为兰陵金氏无人敢惹了!”
萧苒伸手狠狠捏起他的脸颊,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他,冷冷道:“你还有空管这些,先给我控制好体内的邪气,懂?”
魏无羡看着她那副凶狠的小模样,内心升腾起的暴虐和杀意瞬间熄灭,他朝萧苒眨眨眼,“萧萧,疼。”
“……”
萧苒只觉得自己被萌了一脸血,那个酷炫狂霸拽的夷陵老祖竟如此臭不要脸的在……卖萌?!
萧苒僵硬地松开掐着他俊脸的手,僵硬地转过脑袋,默默嘀咕道:“卖萌可耻。”
“卖萌……什么意思?”魏无羡一本正经地问道。
“哎呀,走啦走啦!”萧苒红着脸,将他推上幻尘剑,带着他腾空御剑而起。
再不走她被萌得失血过多怎么办!
“说起来,那金光善怎么那么针对你啊?”
“谁知道呢,大概是因为上次金陵台围猎,我一个人占了他们三成的猎物,所以他嫉妒我的才华!”
“……自恋!他们要像师姐提亲,我们不回去看看吗?”
“……不了,我这个暴脾气,万一跟那个金子轩打起来怎么办?”魏无羡抿了抿嘴,道。
“再说……”魏无羡伸手将萧苒圈入怀中,“对于我来说,现在陪着萧萧你,才是最重要的事……”我想用尽剩下的生命,无时无刻地陪在你身边。
“……白痴。”
莲花坞正厅内,金光善和金子轩依次入席,江澄边说边让人送上了切好的果片和酒水。
两家商量好了婚期,江家收下聘礼,金子轩和江厌离在庭院漫步。江澄望了一眼席间,不见魏无羡和萧苒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先失陪一下。”
走出厅堂,招呼过六师弟道:“去看看魏无羡和萧苒又跑哪里去了?”
六师弟无奈笑道:“家主,我哪知道啊,大师兄和小师弟他们两个天天神龙不见摆尾的,说溜出去玩就溜出去玩了,也没人能找得着啊!”
“快去找!”江澄皱眉道。
六师弟汗颜,只得领了命令,快步离开。
“江宗主。”金光善手持酒盏,靠着门框,一副懒散的模样,好笑地看着忙忙叨叨的江澄。
“金宗主。”江澄转身,拱手道。
金光善瞥了一眼离去的六师弟,笑道:“江宗主,原本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好插手,但今天,关于这个魏婴,我就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了。”
江澄皱眉,道:“金宗主请讲。”
金光善伸手去拍江澄的肩膀,低声道:“江宗主,魏无羡和萧苒和你情同兄弟,他们二人是你的左右手,这我们都清楚。可这人呢,都不懂,什么是知足……”
“金宗主有话,不防直说。”江澄稍稍侧身,躲过金光善伸过来的手。
“方才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他们二人,在路边亲热的很!听说我们金家前来提亲,也没有半点反应,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差点和我们打起来,然后直接走了!”金光善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嘴角上挑,“江宗主,你对他们掏心掏肺的,可人家未必给你面子,现在一提云梦江氏,世人都只知道白衣剑魔和夷陵老祖的威名,眼中哪里还有你这个……云梦江氏真正的宗主呢?”
“你,想太多了!”江澄咬唇道。
“哈哈哈!我言尽于此,江宗主……好自为之吧。”
金光善大笑着离开了,江澄立于原地,半晌后,挥拳砸得门框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