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张信笺里,要关注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秦姑姑,一个是婉姑姑。”孟芷冉从屏风后绕出来,眼眶还有些红,但唇畔挂着浅笑,仍旧是温柔含笑的孟尚仪。
薛世泽瞪她一眼,才说了要她好好歇着,便这么没事人似的走出来,这脚什么时候才能好?
顾兆迅速找到这两个人,秦姑姑,二百两;婉姑姑;二百五十两。
顾兆嘿嘿乐起来:“五殿下行情不错啊,这得比春熙楼里的头牌价高了吧?”
薛世泽狠狠地瞪了顾兆一眼,认真说道:“是吗?没去过,不知道。”
顾兆:???
不是,之前谁在春熙楼住了一个月来着?
“这秦姑姑和婉姑姑给的银子中规中矩,不是最多的,也不是最少的,有什么好关注的?”薛世泽迅速岔开话题。
孟芷冉摇了摇头:“这里面有许多的讲究……”
薛世泽打断她,“哐”地踹了把梨花椅到孟芷冉跟前,拽得二五八万地:“怎么,让我仰着脖子跟你说话?”
顾兆憋着笑,就瞧着薛世泽这么别扭着跟孟芷冉说话,明明是心疼人家,就站了这么一小会会儿,就怕累着,赶紧赐座。
偏毒舌的很。
嘿嘿,就这张嘴,薛世泽就有的受。
顾兆也不说,乐得看薛世泽笑话。
孟芷冉从善如流地落座,眉梢温婉:“不在银子的数目上头,而在于这份银子,对于秦姑姑和婉姑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她们会出现在这份名单上,只是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她们是想要来五皇子府当差的。”
孟芷冉指着最末尾的那个人:“比如她,虽然只塞了五两银子,但这五两几乎是她的全部身家。”
薛世泽回京的日子算不得久,却已经名声昭著,概因为这五皇子府后门,动不动就抬出去的女尸。
能送入薛世泽皇子府的细作,每一个都端的是年轻貌美,所以薛世泽命人送出去的时候,赏了她们遍布全身的鞭痕。
外人不知,只瞧着宫女流水一样的送进皇子府,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此次宫里送来的人,不是寻常小宫女,而是官宦嫡女,五皇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着也不会要了这些女官的性命,最多也就是送回去罢了,但被宫里送来的教导姑姑却不一样。
是以,这次尚仪局选派教导姑姑,但凡听到消息的,就瑟瑟发抖。毕竟谁也不想把命送进去,因而四处奔走。
要命的差事,若不想做,自然要将棺材本都掏出来,但这二三百两对于秦姑姑和婉姑姑来说,不过就是个赏钱。
“秦姑姑的堂妹的小姑子曾经在四皇子府里当过差;至于婉姑姑,太子曾经对她有恩……”
孟芷冉话音刚落,只听“咚咚”两声轻响。
顾兆挑眉一笑:“诶,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薛世泽皱眉,前往阁楼,临上升降台前,看了孟芷冉一眼:“你好好在这儿呆着。”
孟芷冉目送他离开之后,便安静地端坐在梨花椅中,身姿柔弱纤细,眉目微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顾兆侧目瞧她:“孟姑娘说秦姑姑是四皇子的人也就罢了,特意点出婉姑姑是太子的人……”
顾兆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向孟芷冉:“是在挑拨五殿下与太子的关系吗?”
“奴婢不敢,只是就事论事。”孟芷冉抬眸看向顾兆,那双眼睛干净又澄澈,给人无端的信任感。
顾兆乐了,也有些诧异,薛世泽竟然栽在这样一个女人手里,这姑娘瞧着温婉,可分明就是个清冷性子,是那种不动声色,温柔浅笑着要人性命的狠角色。
“那……孟姑娘的就事论事跟别人可不一样,别的不说,就说这潋月楼,这是太子殿下特意给五皇子预备的,从五皇子离宫,到五皇子回宫,整整五年,这楼可是比宫里都高……”
顾兆还没有炫耀完,就听得身侧孟芷冉温柔一问:“一个离京五年,不学无术的皇子,回京就住着比皇上还要高的楼宇,皇上当真不会有任何不满么?”
“五殿下是皇上的亲儿子,不过就是个楼罢了,也值当得说嘴?”
孟芷冉浅笑嫣然:“历朝历代,皇位都是亲儿子取代的,人年纪大了,难免会有力不从心之感,皇子们却正当年,若是顾公子,会如何?”
顾兆心里一咯噔:“没想到孟尚仪胆子这么大,尚仪局难道没教过孟尚仪,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吗?只冲着孟尚仪刚刚这一句话,就足以……”
顾兆冲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孟芷冉低眉浅笑,笑容都不曾变过半分:“顾公子说笑了,潋月楼若连这点秘密都藏不住,还能叫做潋月楼么?皇子府后门也不至于扔出去那么多女尸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什么唇舌,话不用说透,大家都明白就是了。
顾兆闭紧了嘴巴,装作没听懂。
孟芷冉也不追问,只轻声叹道:“可五皇子当真需要这么高的楼宇么?”
顾兆也知道用不着,尤其对他这种伤残人士,极其地不友好。
“这是太子对嫡亲弟弟的爱护。”顾兆咬着牙,认真辩解。
“的确是爱护,太子甚至为着这潋月楼被皇上训斥了。”孟芷冉温声说。
“就是啊。”顾兆深感认同。
孟芷冉含笑瞧他:“是啊,皇上鲜少训斥太子,难得闭门训斥一回,就闹得人尽皆知。”
顾兆咂摸了下嘴,没吭声。
他又不傻,知道这是太子为着贤名,故意把这事传扬出去的。
“太子不过被皇上说嘴两句,就成了人人称赞,爱护弟弟的好兄长。”孟芷冉眼睫微垂,替薛世泽不值,“五殿下却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规矩的混小子,同是皇后嫡子,高下立现。”
顾兆笑了下:“孟尚仪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五殿下还占了这个潋月楼不是?一个是虚名,一个是实物,不见得就是吃了亏。”
“那么……”孟芷冉环顾四周,目光在薛世泽的书案上顿了顿,“这潋月楼里做的事情,到底是为着五殿下做的,还是为着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