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顾兆将薛世泽背后的棉布扔到火盆里烧掉，又给他涂了一次药：“诶，别说，你这身子骨是好，瞧瞧，这才几日功夫，就结了痂。”
“都跟你似的，出了回意外，就要死要活的？”薛世泽冷冰冰地说道。
顾兆一挑眉，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薛世泽到底送出去什么东西给一绝大师，但肯定是大出血了。
总之，薛世泽这两天气有点不顺，但凡提到类似的事情，就要怼他两句。
顾兆拿人手短，毕竟当初他这条命是薛世泽用一座钱庄换回来的，是以乖巧地选择了转移话题。
“早间你没在，俞叔把朝堂上誊抄的单子给我了。”顾兆推着轮椅，将单子取来，递给薛世泽，指着第四条，“你瞧瞧，这是不是要出事的征兆？”
薛世泽眯着眼，扫了两眼，大爷似的骂了两句：“通政使司最近是吃饱了撑的么？冯鑫人都埋了，翻后账是几个意思？”
通政使司，掌内外章奏，四方陈情申诉之事，这两年形同虚设，为着每年的年终陈表，才勉强干些活，说些无关痛痒的事儿，这回居然提到了冯鑫。
要说冯鑫已经埋了，通政使才提这茬，倒也是他们的做派，但这回通政使直指的却是大理寺。
这通政使没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大理寺对冯鑫刑讯太过，才导致冯鑫为保体面，自裁身亡。
通政使打的是文官的体面，一份奏折上去，担忧的是所有文官的将来，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有没有去大理寺陈情的那一天，万一有呢……
大理寺那些刑具一招呼，什么文人风骨都没了。
于是这话题就被热热闹闹地议论了起来，文官与武官的争辩，一向热闹的跟西市菜场似的，叽叽喳喳地便惹了皇上动怒，少不得彻查。
都察院查大理寺，都是一窝耗子，能查出个什么来？
于是这通政使做了督查之人。
“查冯鑫，就得查那批盔甲，你可甭忘了，这东西还在咱们手里呢。”顾兆一直因着这批盔甲惴惴不安，薛世泽拼了命从东营山拿回来，不能因此立功不说，还得替太子把这东西收着，这万一查出来，算什么？
往小了说，是知情不报，往大了说，你存了这么一批军资，是想干嘛？
“这么大的事，太子连个消息也没递过来，我早上不高兴，就给东宫递了信，让太子把那些东西运走，爱放哪放哪去，只要不砸在咱们手里就成。”顾兆因着这事儿，对太子颇有微词：“没得咱们干了活，还替他担着风险。”
“多大点儿事，也值当的你往东宫送信？二哥没给咱们递消息，肯定是觉着这不是事，他能摆平。”薛世泽将整份誊抄的信息看完，扔进了火盆：“再说了，本来别人就不知道这批东西去哪儿了，正风口浪尖上，你心虚转移地方，可不就被逮个正着？”
“关键这是军资，要是别的东西，我值当地费这个事儿吗？我还怕累着我的鸽子呢！”顾兆见薛世泽不当回事，气得肚子都颤悠。
薛世泽摸了下鼻尖，往升降台那去：“得了，这事我心里有数，你甭管了，等过了今儿个，我跟二哥说。”
“为什么要过了今儿个？”顾兆这才觉得薛世泽不太对劲，“诶，不对啊，你这几日不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来，怎么今个一大早起就上阁楼来晃荡？”
薛世泽“啧”了一声：“还不是你的师傅说，今儿个要送我一份大礼？我老早爬起来等着，结果……呵！”
“我下去了，没事别来找我，有事你也甭来。”薛世泽可记着顾兆几次三番打扰他的好事了。
“我现在跟你不一样，我是有家室的人了，你有点眼力价，啊~”薛世泽冲顾兆挥挥手。
顾兆翻了个大白眼：“真不是我咒你，就冲殿下您那张嘴，真的，说不得我将来儿子都生了，你还没和人圆房呢！”
薛世泽嘴上从来不吃亏，桃花眼一弯，冲顾兆微微一笑，极暧昧地说了句：“我身上伤都好了，这就下去圆房去，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你这连个意中人都没有的，别什么壁脚都听，免得流鼻血。”
顾兆气炸了，扯着脖子冲下喊：“你信不信我给你下个药，让你成不了事！”
薛世泽吊儿郎当、春风满面地就下去了。
他直接坐升降台去了二层，结果扑了个空。
福宝才帮着把洗澡水给放了，收拾干净，迎面正遇上薛世泽：“殿下，孟姑娘去四层了。”
四层是他住的地方，离着阁楼太近，孟芷冉那七八窍的玲珑心，不定又能琢磨出什么秘密来。
薛世泽不高兴：“谁允许她上四层了？”
福宝被问懵了，那怎么的？侍妾不在卧房伺候，上哪儿伺候去？
“是俞叔说，您这几日要么没回府，要么就在书房睡下的，说您身子好了，该回四层了，让孟姑娘上去收拾收拾。”福宝试探着说道：“要不，奴才将孟姑娘给请下来？”
薛世泽嫌弃地看了福宝一眼，又想着卧房那地方，算了，还是他自己去吧。
薛世泽溜溜达达地又上了四层，才一推门，就闻到些不一样的味道，是他卧房里不可能有的东西。
春熙楼都是他开起来的，别人可能难拿着这样的东西，他却是见过的。
他登时心里一紧，迅速地扫了一遍，目光落在架子床前的香炉上头，那香炉还是他之前给孟芷冉用的那一个。
香炉上飘着袅袅轻烟。
“殿下，请用茶。”孟芷冉从旁绕出来，温柔浅笑奉茶。
薛世泽看着孟芷冉那双水盈盈的眸子，轻轻地眨了眨眼，指着那香炉：“这个？”
“俞叔说是殿下的，可是奴妾放得位置不妥当？”孟芷冉温声询问。
薛世泽喉结动了下：“那这里头的香料，是你放的？”
“俞叔放好了的，殿下可是不喜这香味？”孟芷冉闻着倒是挺清冽的，一般男子该喜欢才对。
薛世泽磨了磨牙，这潋月楼是没法待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想干嘛！
“殿下若不喜欢，奴妾将它换了就是，殿下且先用茶。”孟芷冉又将茶盏往前送了送，目光移向那香炉，白嫩的鼻尖轻轻阖动。
薛世泽看着那小巧的琼鼻，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端起茶来，喝了大半盏，眼瞅着孟芷冉要将那香炉给端走：“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