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孟芷冉将尚寝局姐妹给她的一匣子香膏都端了出来,既是要圆房,总要给薛世泽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才好。
孟芷冉原还想着,这些东西,要一点点的用,让薛世泽总能从自己这里得到惊喜,但现下又一个样。
她做不得正妃,日后顶到天就是庶妃,既然是为人妾室,那……就是另外一条路了。
她将匣子里头的信笺取出来,一样样细细对着这些香膏香脂的功用。
只涂在身上的,便有七八种,涂在脸上的就更不用说。
她取了其中三种,涂了可以让肌肤润滑的,是一大瓶,能用上好一阵子;再稍小一些的瓶子,是用来涂在脖颈胸口的;余下最小的那瓶,也是最紧要的,是涂到□□的。
孟芷冉在宫中五年,有条不紊,准备充分是基本功,她摆置好这些东西,又挑了一件不曾上身的衣裳,抱了准备去沐浴。
正这时,听到潋月楼下,有声音传来,这其中竟还有那位礼部尚书的裴姑娘。
孟芷冉都快把这位裴姑娘给忘了,若不是今日这庶妃之事……
说起来,若是她当真争不得这个正妃之位,那么说不得还真要这位裴姑娘做薛世泽的正妃。
孟芷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将怀里的东西在架子床前放好,在铜镜面前整理自己的仪容,缓缓下了楼。
潋月楼下,此刻好生热闹,来了十余位夫人,打头的是柴思悦和礼部尚书夫人,裴姑娘的母亲。
怨不得一向规矩严谨的裴姑娘能高声到,她在楼上都听得着,合着是裴夫人来了。
柴思悦几乎是半搀扶着裴夫人:“孟姐姐,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我今日着实不是有意冒犯孟姐姐,还请孟姐姐看在你我从前是手帕交的份上,原谅则个,纵是孟姐姐这心结解不开,也请孟姐姐只把账算在我身上,容我些时日,再来给孟姐姐负荆请罪,别在我公爹办丧仪的时候……”
柴思悦极擅长把话说一半,话未说完,眼泪泫然欲泣,这后头的话,也就不必说了,越是不说,越留了空白,纵着她人去想,去思量。
果然,还没容得孟芷冉走到诸人面前,就听得裴夫人冷声说道:“周夫人就是脾性太好了,凭着你的身份,如何也该是她给你赔礼致歉,她一个皇子府小小的庶妃,竟敢对你动手,这事便是说到大理寺去,也是周夫人有理。”
若是其他人来,孟芷冉自有应对之法,但若是裴夫人的话。
孟芷冉有些犹豫。
好在裴姑娘在旁,她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还算是持得住,轻拉了裴夫人的袖摆,温声道:“还请母亲,借一步说话。”
裴夫人冷着脸:“不急,且先把周夫人这事儿说完了,再叙旧不迟。”
“母亲。”裴姑娘这次用力拽了下裴夫人的袖摆,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极失礼的事了。
裴夫人顿了一下,迟疑了下。
裴夫人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但今儿个不同,一则是借着这个机会,进五皇子府来瞧女儿一眼。
另一则,她的女儿,那是薛世泽亲口说了的,预备着娶做正妃的女官,等这件事情提上日程,那孟芷冉就是她女儿手底下的人。
裴姑娘还小,能压得住这个从前的教导姑姑?正五品尚仪?
裴夫人为了自家女儿考量,也要提前借着这事儿,压制孟芷冉一番,把孟芷冉没规矩,动手跟首辅儿媳妇动手这事闹大,日后孟芷冉的脸面便再也捡不起来,如此,她女儿将来也好管束她。
柴思悦怂恿着裴夫人来的时候,裴夫人自己也明白,柴思悦这是将她当枪使,但今儿个这事儿,她即便明知道自己是那个枪,也得做这个出头鸟。
没法子,寻常她可没机会到五皇子府来。
但裴姑娘现下这个脸色,冰凉一片,眼瞅着就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裴夫人有些为难,想先听听自己的女儿怎么说。
柴思悦好容易拉了这么多人来五皇子府,怎么能让裴夫人这会儿临阵退缩,因而不等裴夫人被裴姑娘拽走,就轻挽了裴夫人的胳膊,温声道:“夫人心疼妾身,妾身都明白,但今儿个的确是妾身的不是,不该用孟姐姐的娘亲来说笑,这事儿孟姐姐不高兴,也是理所应当,至于身份不身份的……从前孟姐姐也是兵部尚书嫡女,如今沧海桑田,世事变幻,纵然孟姐姐已经成为官奴,但在妾身心里,还是将她当做姐姐的。”
柴思悦极“真诚”道:“孟姐姐,我特意请了这些夫人过来,做个见证,我是真心实意地要给姐姐赔不是的,姐姐如此良善,会原谅我的吧?不会……让五殿下找我夫君麻烦的吧?”
柴思悦眼角还有泪光,眼尾却忍不住地上扬,显然她极满意自己的手段,即便是孟芷冉当着这些人的面原谅了她,日后周家有任何事,她也还是能推到是孟芷冉给薛世泽吹了枕边风上头来……
柴思悦不肯白白挨了这顿打,她要孟芷冉身败名裂,要让她连这个庶妃都做不得,要她被撵出五皇子府,落魄街头。
哦,不。
孟芷冉是官奴,便是想要落魄街头,也要看宫里答不答应。
柴思悦“眉眼温和”地望着孟芷冉,等着孟芷冉给自己认错赔礼……
“周夫人是空着手来赔不是的么?”孟芷冉双手交叠,认真询问。
柴思悦:“……”
“我一心想着给孟姐姐赔不是,心里焦急,我们府里又正在办丧事……”柴思悦随口解释,她怎么也想不到,孟芷冉张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一句,她难道不怕,这里的夫人们,回去就说她没大没小,没规矩,没体统么?竟真的敢接她的赔礼致歉?
柴思悦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一旁的裴夫人,然而这一次,裴夫人被裴姑娘死死地挽住了胳膊:“母亲,这里是五皇子府,既然是周夫人与孟庶妃的事情,咱们外人还是不参与意见了。”
到底是母女,裴夫人虽然是过来人,觉得裴姑娘这样吃亏,但还是忍住了没张口。
柴思悦见裴夫人指不上,又看向身后的夫人们。
却听孟芷冉温婉妥帖道:“原本周夫人如何行事,轮不到妾身一个皇子府庶妃置橼,但既然周夫人口口声声念着你我从前手帕交的情份,那妾身便托个大,与周夫人说上几句。”
“周夫人您不只是要向妾身赔不是,夫人您今日错太多了。”孟芷冉到底在宫里待了五年,规矩是刻到骨子里的,但凡她想用,信手拈来。
“周夫人方才说,您府里在办丧事,夫人故意用妾身亡母调侃妾身,是夫人的不是,这一点,夫人认识很深刻,算是有心了,但……既是要赔不是,总要列了礼单,派了周全的人送到府里来,再择了日子登门赔礼,夫人您今日领了这么多人,空手上门,这知道的是夫人来赔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是来找妾身麻烦,这是其一。”
“其二,您府里正办着丧仪,您竟然还能有闲情逸致,调侃妾身,实在……不是一家主母风范,更别说,这样的日子,您作为当家主母,即便是年纪轻,不晓得丧仪如何办理,也该跟在后头多学一些,再不济,也要侍奉在您夫君左右……不管不顾,只念着自己的那一点点小纷争,就浩浩荡荡地出了府。”
“这其三,”孟芷冉顿了下,神色冷了些,目光沉静如水,“堂堂皇子府,是谁人都能闯的么?周夫人虽然是首辅儿媳妇,但据妾身所知,却没有诰命在身,礼部尚书夫人,以及其余几位夫人,多半是女官的母亲,来探望女儿,有情可原,周夫人您……”
孟芷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只是摇头叹息,意思表达的格外明显。
柴思悦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再也没想到,孟芷冉都落到这种境地,还能高高在上地指责她:“我以为同姐姐解释开了也就好了,毕竟我同姐姐从前那般要好,这么着急忙慌的过来,也是知晓五殿下的脾性,怕姐姐因着误会,与五殿下说了什么,反倒为我夫君招惹了麻烦。”
“至于姐姐说的丧仪,正是因为府里有丧仪,才不好惊动了夫君,只能请诸位夫人来为我作见证……”
柴思悦盯着孟芷冉:“至于姐姐说的擅闯五皇子府,这就更是空穴来风了,我想着姐姐虽然是皇子庶妃,但到底是官奴,原本应该请了姐姐,到我们府里去解释开了的,我为着显示诚意才登门,若是依着规矩,我在府外喊了姐姐去外头,也是应该的,毕竟只有奴才拜见主子的道理,没有主子主动去见奴才的,说到底,都是记挂着与姐姐当年的情份。”
“这话说的好。”薛世泽拍了两下手,从府门外而入,桃花眼微扬,极赞成道:“只有奴才拜见主子的道理,自然该是你来给五皇子妃赔不是的,但……”
薛世泽顿了下,似笑非笑地看向柴思悦:“来潋月楼赔不是,这礼单可不能轻了,周夫人来这趟,可想好了用多少银子赔不是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会努力还营养液的加更的,每天都还!晚上九点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