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户部尚书没等查问呢,自己投了湖,一了百了,国库空了大半,就是用他一家子的命填进去,也还不上。
皇上怒问三皇子,三皇子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却从三皇子后院各位庶妃,侍妾的屋子里翻出不少难得的珠钗珍宝来,三皇子府里原就不少人,每个人院里收拢一匣子,加起来就是几箱子,更别说,这说不准还有从后院往娘家流动的。
皇上大怒。
一向只将心思专注在皇上身上的淑贵妃,这次也出了面,让三皇子后院的这些人,尽数把东西都交出来,能凑出多少来,就凑出多少来,动用国库,就是动摇国之根本,淑贵妃一个后宫妇人都知道的事儿,万没想过,自己这个儿子胆大到这个地步。
淑贵妃在三皇子的后院督工,三皇子妃也没闲着,她没别的法子,更不愿意被查到那大部分银两都流去了周家,她的娘家,是以她将目光落到了烛火上头。
眼瞅着那滚烫的烛油要滴到小皇孙身上,她跟前的乳娘用半个身子给挡住了。
淑贵妃赶过来,三皇子妃哭着道:“母妃,险些就要烫着松儿,松儿被吓得不轻……”
淑贵妃抬手就给了三皇子妃一巴掌,宫里的护甲尖锐,直接在三皇子妃的脸上划出了血,那张脸,必然是毁了的。
淑贵妃抱着小皇孙,只让乳娘跟着,直接冲进了皇上的寝宫。
这孩子是如何也不能在三皇子妃跟前养了。
三皇子一想就知道三皇子妃做了什么,张口便推道:“父皇,母妃,这件事情跟儿臣无关,是凝霜说,五弟把周家的银子都掏空了,又说她兄长用国库的银子去做利钱,过阵子再收回来,利钱是白得的,儿臣院子里的那些珠宝,都是之前利钱赚回来的,儿臣看着稳妥,想着那国库的银子放在那儿也是生灰,儿臣也没想到,那些银子这一次拿出去,就回不来了。”
皇上直接踹了他一脚:“你这样的,怎么配为人君?遇事推脱,毫无章法,人云亦云,还不如三皇子妃一个女流之辈有成算!朕的江山若是交到你手里,用不了三五年,大庄就得毁在你手里!”
三皇子抱着淑贵妃的腿哭求,淑贵妃却再也不肯为他说一句:“老三,母妃这辈子,在宫里的日子再如何艰难,也从来没有将心思落到你和老四身上,你们一次次地利用一个孩子,只冲着你这颗心……”
就三皇子这颗心,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了手,还能指望着他将来如何?
淑贵妃不管别的,一切交给皇上处置,只抱着小皇孙回了宫,日后她只管含饴弄孙了。
淑贵妃之所以敢这么放开三皇子,也是因为,宫里只剩下她的老四了。
但淑贵妃忘了,宫里还有一位皇长子,那位已故贤妃的儿子。
皇后被废,唐家被流放,薛世泽只管他那个小家,半点不理朝中事。
朝中便是那些有庶妃在三皇子跟前的,都见风使舵转头投向了四皇子。
皇上端坐在大殿之上,看着底下的那些朝臣们,沉声叹道:“朝事繁多,朕年纪越来越大,让老大也回宫帮忙吧。”
皇长子受皇帝宣召回京。
皇长子自贤妃身故后,便由太后抚育,后来娶了太后娘家侄女平国公嫡女为正妃,两人琴瑟和谐,感情甚笃,身边一个侍妾也无,皇长子妃是个极温柔的人,两人自五年前诞下小公主后,皇长子妃伤了身子,一直不曾再有身孕,皇长子也无纳侧妃之意。
因着太后身子骨不好,皇长子很小的时候,便与太后一并住在皇家明源山庄,明源山庄有天然温泉水,四季不断,对太后身子大有裨益。
每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皇长子及皇长子妃,带着小公主淘淘,同太后一同回京小住几日,正月十五不到就离宫了。
孟芷冉从前做尚仪局姑姑的时候,曾在过年的时候,照顾过小公主,有几面之缘。
皇长子这次回宫,那肯定是要长住的,因为皇上宣召得急,皇长子妃还要妥善安置太后身边事宜,是以皇长子带着小公主先行,待皇长子妃安置妥当再追上。
山庄离着算不得近,回京也要半个月,朝堂之上却没有闲下来。
就连礼部尚书裴大人,顾兆的老丈人,都到薛世泽跟前说嘴,说如今有传闻,说四皇子隐隐有针对薛世泽之嫌。
朝堂之上,四皇子本就掌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一次三皇子一事,户部也转交到四皇子身上,再加上周家受三皇子的事情拖累,府里的人都下了大牢,包括柴思悦,吏部尚书柴大人放弃了这个女儿,转投四皇子,朝堂半壁江山都在四皇子手中。
朝臣们心里都有一本账,皇长子自小就很少在京城,四皇子却是稳扎稳打,一步步积累到这一步的,若说最后谁能荣登大宝,自然是四皇子胜算最大。
别的不说,就说三皇子那也是在京城里长大的,自小受着治国之道,结果还学成了那副样子,皇长子没学过这些,怎么可能回京就能挑起大梁来?
而且,皇长子就一个小公主,大婚七年了,就只有一个女儿,子嗣不丰,不是什么好兆头。
皇长子不是四皇子的对手,却还有一位五皇子。
薛世泽是个不折不扣地刺头,他不想争皇位,那是不想,但凡他哪天一高兴,觉得日子无聊了,想要找点乐子,就能把京城闹翻了天。
连朝臣们都怕这一位混不吝,四皇子能不忌惮着吗?
最近四皇子掌权太快,难免就有一些不妥当的,有人告到了通政使司,薛世泽虽然不在,但通政使司这地界,如今是翻身做了主了,几乎能与东厂比肩。
管你是平头老百姓告的,还是匿名告的,只要有人告,他们就敢去查,谁敢说自己手里的事儿,半点差错也没有呢?一查就容易露馅。
四皇子手底下的几个,多多少少都遇到点儿事,尤其是刑部,刑部自打上回吃了回亏,一直小心行事,但架不住通政使司挨个翻找文书要证据。
刑部官员每天抓着各种罪名的罪犯,忙得脚丫子朝天。
总不能瞧见一个罪犯钻进了寻常百姓家里,先回去一层层批文书,等文书下来,罪犯都跑天边去了。
可寻常百姓不管那个,你连个文书都没有,直愣愣地闯进我家里头又翻又打,怎么都是你的过错,这依着通政使司来查,也的确是刑部的过错。
依着平日里,可能用一些银子也就摆平了。
但现下情况不同,户部那么多银子不知去向,各处都吃紧,刑部也一样,砸了人家东西还不赔,又有通政使司给做主,百姓怎么可能不告状?
告了状,通政使司上门去,按着规矩办事,刑部你说你紧急,那你就写了当时什么情形,如何紧急法儿来。
若是当时又砸又打的,最后抓着罪犯的还好一些,那些没抓着的可就惨了。
一边案子不能结,犯人照抓,一边还得咬着狼毫笔给通政使司写文书,可难倒了这群英雄汉。
四皇子少不得找到薛世泽头上几回,两人闹得极不愉快。
薛世泽当甩手掌柜的,四皇子甚至还告到了皇上跟前去,皇上和稀泥,他乐得看几个儿子斗,就怕四皇子连对手都没有。
这一年朝局的变化,超出了皇上的想象。皇上总觉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他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认,他老了。
他拢共五个儿子,老大自小不在宫里,老二很小就被立了太子,老三老四一温一冷,老五最是淘气。
本来是太子和老三,老四三足鼎立,稳定的很,可突然之间,老五就把老二给赶下了台。
老四把老三赶下了台。
如今只余下老四和老五。
两人明摆着是在争这最后的位子。
他有时候沉下心来想,这朝局的变化,是从薛世泽回京起,开始变化的。
老五五年没在京城里,回来就闹了个天翻地覆,如今通政使司这么小打小闹地折腾,也是在给老四添堵。
但老五这名声,真给他这位子,怕是他都费劲能撑起来。
说这一切都是老五在背后算计,那不能,他在孟芷冉这一件事情上头,就常常峰回路转的,他算不了那么长远。
那就是老四。
老四是个能干的,是个实干的,这一点皇上也承认,可老四性子不好,太冷,太倔,太独,别说他,就是淑贵妃这个做生母的,也从来没把宝压在老四身上过。
也许就是自小对老四太冷淡,才养成了他这种想要往上争的心思?
若说他是这背后的谋算者,皇上还是有点信的。
越是话不多的人,越是有本事,能干出一番大事来。
他自己不出面,借着老五回京,借着老五的手,对付了老二,便是老三这儿,也不是没有老五的手笔,当时老三还想要娶过孟芷冉。
所以,老四利用老五打头阵,处理了老二,处理了唐家,处理了皇后?
又或者,是一直没有露面的老大?
毕竟老五说的那两桩,一个贤妃,一个唐太师泄露军机,致镇国大将军之死的事儿,都与老大有些关联。
但老大现在才搅入这潭浑水,是不是晚了一点?
若不是他宣召老大回京,老大会自己回来吗?
“大皇子一行人什么时候到京城?”皇上问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正要作答,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进来,跪地禀道:“皇上,大皇子一行人在路上遇到埋伏,大皇子受伤,小公主身亡,大皇子悲痛欲绝,食米不进,一行人停在太行山,还请皇上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