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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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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翊沉默,剑眉微微皱起,喉结滚动:“你……我……”

他似乎想解释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解释。

沉云野立刻领会,向前一步,硬着头皮道:“夫人,不是的,您误会了。新裙还没放入铜盆中,不算沾染过死人。新裙乃雪丝软缎所制,名贵异常,就连王妃都鲜少有这样的…”

“但你们起初不就是想要把裙子烧给赵音吗?后来得知我二十生辰,又把送死人的东西,转送给我。侯爷…四年婚约,只剩下三个月,您如此折辱我,是怕我缠着你不肯和离吗?大不可必这样羞辱我,我不会痴缠你。”

沈雪柠指尖蜷起,不动神色地用力抓紧袖笼,目光淡凉如水静视正前方,她不敢去看顾清翊的眼睛。

那双眼,她喜欢了四年,看了四年,只要不去看,她心里就不会疼。

顾清翊微眯眼睛,剑眉蹙成川字,负在腰后的手紧捏成拳,欲言又止好几次:“我不是这个意……”

话未说完,忽地,一支飞箭穿破云空急速射来!

“有刺客!保护侯爷!有乱党袭击!”

瞬间,上百名黑衣蒙面人倾巢而动围住听雨阁,站在高墙上,搭箭拉弓,咻咻咻,数百只长箭射来!

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夫人小心!”青玉火急火燎冲上前护住沈雪柠。

沈之默习过武,拔出刀剑斩断乱箭,站在沈雪柠身前,着急大喊:“不准!不准伤害我阿姐!”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一支锋利的箭,直直射向沈雪柠后背。

顾清翊眼眸冷沉,纵身一跃抓住沈雪柠的肩膀朝怀中带,抱着她腰,闪现到屋檐下,踹开门将她推入屋中,交代了声:“躲着,不要出来!”

刚才射沈雪柠不过是扰乱顾清翊的注意罢了,数名黑衣人掉转方向,暗中对准顾清翊射了一箭,几十只乱箭齐齐射来。

沈雪柠瞳孔急剧扩大,下意识推开顾清翊:“小心!”

顾清翊被推的后退几步。

墙壁上,一身夜行衣的男子,蒙着面,瞥见沈雪柠,忽而冷笑,漂亮且阴戾的瑞风眼斥满杀意,以疾风般速度飞向沈雪柠,趁顾清翊后退的瞬间,揽住她的腰肢,踏风而去,大喊道。

“永安侯别来无恙啊!上次你在青楼杀我数名心腹,今日我抓你妻子,不算过分吧?”

“是你。”

顾清翊冰冷的眸中杀气滚滚,寒冰的目光,紧盯住那轻功绝世无双的黑衣男人,“江南小皇帝之称的乱党首领,熔。”

“是我呀,怎么?你怕了?怕的连你妻子都敢不救了?”男人放声大笑。

他轻功极好,以浑厚内力停在树冠枝桠上,玄黑色衣袍中伸出一只冷白如雪、修长好看的手,挑起沈雪柠下巴,啧了声:“美女,我方才听你说要和离?那正好,赶紧离,来哥哥的怀抱,我不似永安侯那般无情,我可不会送你死人的祭祀之物!”

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剑,蓄满雷霆之怒狠狠杀来。

熔抱着沈雪柠,在树冠的叶梢上辗转躲避,遮面的黑布下表情骤然阴沉,朝着侯府外飞去。

沈雪柠病疾缠身,本就还在休养中,喝了酒稍稍有些神智不清,随熔一起在凌冽的寒风中吹着,当下紧紧捏成拳,咳嗽不已,脸异常煞白,几欲昏倒。

“……”熔喊道,“喂喂喂,醒醒!就他娘这点冷风,你就要吹晕了?”

沈雪柠头一歪,墨发洒在他身上,头无意识耷拉下去。

熔急忙停在墙桓处,摇晃了下她柔弱的双肩:“大姐,醒醒!你身体再弱,也不至于晕死吧?我还指望着拿你威胁顾清翊呢,但我瞅着顾清翊似乎也不大稀罕你,不知道他会不会追来救你。”

耳边一阵碎碎念,沈雪柠忽地睁开眼,趁其不备用力推开他,看着三米高的墙桓奋力跳下去。

“嘶。”磕在地面上,沈雪柠额前渗出冷汗,脚崴的钻心疼。

被推开的熔后退两步,纵身一闪,轻功极好平衡力也很好的他在墙桓上转了圈,看着小巷里一瘸一拐逃跑的沈雪柠,勾唇微微笑:“可以的,装晕有一套。”

熔黑色衣袂飘飘,颀长身影站立在墙桓上,袖中滑出半尺长的箭头,上面涂了淡绿毒药,瑞风眼上扬,眸里闪过冷血。

顾清翊飞身而来,一把扶住沈雪柠,瞥了眼她擦破皮的脚踝,与鹅黄色大氅上的脏灰:“崴着了?”

沈雪柠无声点头,匆匆看了他眼,便收回目光,迟疑了下,推开扶她的手,淡淡道:“我可以,自己走。”

“你自己走?你知道这儿是哪里吗?是北街,距离永安侯二十里,你就这么走着回去,脚不要了?“

顾清翊站在原地,看着女子清瘦的背影,单薄的厉害,脸色很差。

沈雪柠只是淡淡又缓慢地:”哦……我知道。”

顾清翊窜起一股无名火,箭步上前,攥住她轻折便断的手腕,拦腰抱起,沉默不说话。

沈雪柠在他怀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柏香,清冽怡人,心漏了半拍,想要说什么,转头时,却瞧见百米之外的墙桓上衣袂翻飞的男子,左手负在腰后,右手朝顾清翊的后背射来袖箭。

沈雪柠连忙挣脱开顾清翊,迅速将他推开——

顾清翊猝不及防后退三步,心沉入谷底:“不要胡闹,我抱你回去是为了你脚踝着想,并未借此占你便宜——“

“唔。”

沈雪柠推开他后,躲避不及,闷哼一声,箭矢没入她前胸,穿进肉里。

娇瘦的人儿便如断线风筝,倏地软软倒下去。

大氅铺在地上,沈雪柠摔在石头铺就的地面上,嘴角溢出一丝极细的血线。

“沈雪柠!”

顾清翊惊喊了声,抱她入怀,深吸口气,看着她前胸穿进肉里的淡绿箭矢,微眯眼睛,抬起头,阴鸷如狼般的眸子,黑沉沉看了眼正前方跳入小巷子,步步而来的熔。

熔嘶了声,蹙眉道:“失手了。顾清翊,你真是个废物,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住,还要她为你挡箭,你还在她生辰上举办祭祀,唉,小美人啊,为什么要替他挡剑,不值得嗳!”

话罢。

蒙面的熔,邪冷一笑,抽出腰间三尺长的软剑,如人间帝王般狂妄且霸道的气势,阔步而来,就在他飞身扑来,要与顾清翊缠斗时——

沉云野带了小队精兵来了,大喊:“王爷,你先走!我拖住这狗贼!”

顾清翊抱起轻如羽毛的沈雪柠,看着她胸口汩汩冒出的鲜血,窒了一息,急急顺着小巷子离开。

约莫走了三百米,拐弯处躺着个只穿肚兜的清凉女子,赤.裸的身上吻痕遍体,地上洒落着撕碎的裙子,那女子瞧见顾清翊连忙打起精神,却在看见他怀里的沈雪柠时,愣了好几瞬,有些不知所措。

不远处,路口有意无意徘徊的十几个‘百姓’,也愣了下。

顾清翊眸色微紧,扫了眼四周。

怀中的沈雪柠脸上出现异常的酡红,双颊绯红,脸烫的不行,俏脸上迅速冒出细细的热汗,整个人蜷缩着微微颤栗,杏眸睁开,像是一汪清澈动人的水,媚眼如丝地望着他,像是疼的,她轻咛了声:“疼……”

“我知道,我知道你疼。”

顾清翊想安慰却无词,叹口气,本打算送她回府,可眼下…那箭矢像有毒,必须就近找个医馆看看。

“沉云野,抓住那个女人。”顾清翊大喊了声。

赤.裸的女子一听,立刻起身就要跑。

沉云野额前冷汗涔涔。

他从未亲眼见过乱党之首,素有小江南皇帝之称的熔,熔只是这个实力恐怖的男人的简称,至于他本名叫什么,无人得知,眼下,他仅仅一人一剑,便毫不留情地杀了六十人精兵。

刀刀见血封喉,毫无怜悯。

他蒙着面,露着一双清亮眸子,似乎年龄并不大,却如此杀伐果断,刀尖不断淌着血。

熔轻笑了声,嗓音轻快:“今日,就饶了你,不杀你。总有天,我会取了你家侯爷的首级。”

他笑声如小溪山泉般明朗无害,却让沉云野头皮发麻。

这,蒙面之下,究竟是怎样一张脸,是怎样的一个人?

熔转身,踏云踩风般轻功快的出神入化,跳上墙桓,隐秘地跑了。

沉云野松口气,瞥见正要逃的赤.裸女人,以及前面数十名闻声而逃的‘百姓’,大喝:“抓住他们所有人!”

****

医馆之中。

顾清翊在柜台前按下一锭黄金:“医师出来!看看她。”

正在摇摇椅上打瞌睡的女医师连忙惊醒,望着金子眼睛都绿了,大喜过望道:“好好好!贵人里面请!”

顾清翊将沈雪柠放在病榻上。

女子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惨白的吓人,她一身白裙,鲜血染红上半身,刺目无比。

女医师立刻拔出沈雪柠后背的箭矢,以小银针戳掉上面淡绿色的药汁,鼻尖咻了咻,放入水盆中,不乐观道:“这箭矢上涂的是,江南媚药,一种可服用但刺入肉中也能发作的烈性春|药,会迷失人心智。”

顾清翊道:“可有解药?”

“江南媚药本身就是害人所用,无解。要么熬过去,要么就交合…可此药极其烈,熬过去的人根本没几个,若男子硬熬过去会伤其行房事的能力,若是女子,则会伤她小腹,恐日后不孕。”

女医师为沈雪柠止血、上药包扎,叹息道,“所幸是袖箭,伤的不深,养个把月便能恢复。这媚毒,就…棘手了。公子可回家放一盆冷水,让她泡着,让她保持点理智,尝试着熬过去。”

下刻。

女医师话未说完,顾清翊便抱着紧闭双眼、煎熬无比的沈雪柠飞身离开,匆匆回到府邸。

听雨阁很多下人正在清理打斗后的痕迹。

“倒一桶冷水。”顾清翊不容置喙地高声命令。

“是!”青玉不敢多问,连忙带着白桑去做。

不会儿,屋中倒满一桶冷水。

寒冬腊月,冻得渗人,这水更是彻骨凉,青玉添水时都冻的咬牙。

顾清翊关上门,指尖迟疑了下,脱去她的大氅、外裙,只剩下一层薄如纸张的里衣,他将她放入冷水中。

燥热无比、小腹蹿火的沈雪柠,打了一个激灵,浑身如至冰窖,将半昏迷的她刺激得猛然睁开眼,杏眸中尽是惶恐。

霍地从水中站起身。

顾清翊大掌按住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按进寒冰般的冷水里:“你中了江南烈性媚药,唯有此法,才可让你恢复理智解毒。”

“咳……咳咳。”沈雪柠光洁的额头尽是冷汗,唇色白的如霜。

好冷啊,真的太冷了。沈雪柠在冷水中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她就旧疾未愈、病气入肺,根本受不得冻,此时冷的她眼前一片发黑,天旋地转般就要再次晕过去,努力控制着体内的异样。

她可能暂时不会被春|药折磨死,但现在就要冻死了!

冷水如寒针般密密麻麻地扎着她,寒意包裹全身,她本就畏寒,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肤就像被凌迟般,好冷好难受。

约莫一刻钟。

体内不正常的燥热,几乎烧的她理智全无,偏生刺骨冷水又让她清醒过来,像是发了高烧,头痛欲裂,她娇弱的身子不停发抖,冻得牙齿打颤。

不知为何要冷水的青玉,接着送糕点为由,进入屋中,忽然吓得碟子落在地上,跪在地上。

“侯爷,使不得!使不得!寒冬腊月,外面冰天雪地,水冷的刺骨,夫人先前就病气入肺,刚脱离病危,这样会冻死她的…会让她落下旧疾的,求求您不要把她放在冷水里。”

“你你你!你为什么把我姐放在冷水里泡着?”沈之默趁机冲进屋中,气结,就要冲过去打顾清翊。

顾清翊沉默着反手扣住他,扔给沉云野:“关起来。”

沈之默激动地大喊:“阿姐不能冻着,阿姐会被冻出病的!”

沉云野说了声得罪,便绑住沈之默,将他拿下带出门,堵住了他的嘴。

“她中了媚药。”顾清翊紧紧闭上眼,坐在木凳上。

“但您可以帮她解毒的,为什么要让她遭这个罪!?”青玉泪水夺眶而出,激动的有些失礼,哭着道。

顾清翊薄唇紧抿,犹豫不决地看着水中的窈窕女子,她冷的气若游丝,牙齿打颤,瘦瘦小小一团,纤细的双臂抱住双腿,楚楚怜人,本就生的雪肤花貌,此时睫毛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泪珠,小巧的鼻梁冷白如凝脂,足以让任何人起恻隐之心。

“出去。”他嗓音沉如铁。

青玉哭着服从命令,担忧地退出屋中。

哗地一声!水花四溅。

沈雪柠站起身,再也受不住刺入骨髓的冰寒!墨发紧贴在巴掌大的俏脸上,墨发乌黑小脸惨白,洁白牙齿打颤,唇微微张着,一双含着泪的眸子,难耐又痛苦地直视顾清翊,湿漉漉的里衣粘在身段上,勾勒出前凸后翘的曲段,微微发着颤,全身紧绷。

她好冷,浑身难受,失去大半理智。

二人四目相对。

顾清翊喉结轻微滚动,平静无声的对望。

“你,要我帮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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