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翊丹凤眼中闪过一瞬的不忍,薄唇启合,“三个月后,我们交易到期,届时若你我和离,你不再是清白之身,吃亏的是你。我从不碰你,是因为四年之约,怕你和离后难找夫家。”
“原来,在你心里早就定死了,我们的缘分只有四年。”
沈雪柠愣了下,微咬唇,冷淡道,“我再怎么想要打动你,都是白费力气,我哪怕倾其所有地付出,你都不会喜欢我。我只是你挡掉锦乐公主那桩婚约的工具,从一开始,你就决定四年到期就和离,只有我一个人把你当成夫君,想要和你在一起五年、六年、十年……”
“我确实是那么想的。”
顾清翊平静地直视她,冷定开口,“我生性凉薄,我早就说了,交易就是交易。你管理好永安侯的同时,也享受着永安侯夫人之位带来的富贵,权当回馈你当年帮我挡掉圣上的赐婚。各自相安无事,这就很好。你为什么要对我动心?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我不喜欢你,就不可能做出喜欢你的行为欺骗你。你一腔痴情付错了地方。”
沈雪柠从来没想过,真正得到顾清翊直白的拒绝,是在这么个情况。
她心疼的揪做一团,仿佛在被人无情地践踏蹂|躏,体内的药性又让她一点点失去理智。
是啊。
顾清翊说的非常清楚了,不可能喜欢她,所以奉劝她不要自讨苦吃。
他本就是那个性子,凉薄无情嘛。满腔热血浇上去也会被冻成寒冰。
沈雪柠嗓音哑涩地点头,笑着落下一行泪,心里的疼、身体的燥热异样、发着烧加上旧疾复发,折磨的她步履趔趄,走出水桶,狼狈地跌在地上:“我以后,不会再自、讨、苦、吃了。”
“你……”顾清翊蹲下来,“你没事吗?”
“有事啊…”沈雪柠打掉顾清翊扶她的手,双眸无神呆滞,“但也不要你管。”
顾清翊咬牙,蓦地心脏乱了节拍,高速跳了几分,抱起她,放在床上,颇有些手足无措,向来雷厉风行的他有些失去抉择能力,沉沉道:
“若硬撑你恐会不孕,再把你放入冷水中,你身体又撑不住,若你我同房,又会影响你日后二嫁……沈雪柠,你告诉我,我怎么帮你?你这箭原是替我挨的,那是他们对付我的,我们从来都是两不相欠,现在我欠了你。”
沈雪柠唇畔冷笑,眼底闪过寒意,许是春|药作祟,又许是被他刺激到了。
她忽然攥住顾清翊衣领,费力将他拉下来,顾清翊猝不及防俯身低头。
二人咫尺之距,女子极其虚弱的呼吸洒在他脖间,他蹙紧眉头,有些怕沈雪柠下刻就断气了。
“我不是拿得起放不下之人。三个月后和离,就算我不是清白之身,我也可以找到两情相悦的男人。”沈雪柠嘴角的笑意越发冷,转而嘲讽道,“顾清翊,你不要我,自然有人会要我,就不劳烦你费心我二嫁的事情了……”
下刻。
女子气笑了,惨白着脸,唇角勾起,笑容苍凉,眼底尽是失望至极,杏眸黯淡无光。她葱白指尖颤颤地伸入顾清翊的衣服,她的手冷的像是细小冰块般,勾的顾清翊背脊一颤,浑身僵直。
沈雪柠寒凉柔软的唇,吻在顾清翊耳垂上,一点点吻过他的脖颈,灵巧的舌尖吐露香息,亲吻他微微滚动的喉结,顾清翊不为所动,坐在床边,被她勾住脖子被迫俯身,像高僧入定般克制着不为所动,他看上去很冷静又很正直,像绝不涉足红尘的无情神祇…
女子吻的认真,像是在亲吻三年多的梦想,又像是在做放弃前的最后诀别。
顾清翊冷厉惯了的丹凤眼逐渐染上一点点欲色,就在他控制不住,翻身上床,将女子压住,骨节分明的手挑开女子衣领,咽着口水抱住她时,女子哈着冷气,嗓音似冬夜寒雨,温柔又残忍:
“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圆房吗?并不是我熬不住。而是我怕熬过后会不孕,我以后可还要给别的男人生孩子呢,怎么能不孕呢?”
顿时。
顾清翊眼中的欲色消散,脸色急剧阴沉,咬紧后槽牙,埋进她墨发中的头抬起来,直视身下妩媚生姿的女子,气的胸口疼,他虽然冷心冷情,却鲜少动怒,可此时,他真的动怒了,情绪被身下女人彻底打乱。
“是吗?”
顾清翊啧了声,付诸冷笑,发狠地亲吻她锁骨,嘴角讽刺上扬,“你要替别人生孩子,所以必须要行房解毒。你现在还是我永安侯的妻子,就想着替别人生孩子。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呵。和你成婚四年,虽是协议夫妻,可我从没想过让别的女人替我生孩子。沈雪柠,你好得很呐。”
他毫不留情地抱住她,像是真的被激怒了,左手勒紧她腰肢,右手捏住她的下巴。
他真的很生气。
沈雪柠眼角无声滑下一行泪,落在顾清翊的手心里,凉凉的。。
他盛怒的眸子恢复些理智,鬼使神差地俯身亲吻她眼畔的泪珠,冷笑:“哭什么?我弄疼你了?你既然为了给别人生孩子,才与我同房,那是得忍着点疼。我没睡过女人,没有经验,弄疼你了,见谅。”
“我…不需要你帮我了。”沈雪柠泪汹涌地落下。
她死死咬着唇,忽而泣不成声,她何其用心地给眼前这个男人煲了三年汤,何其用心地写了三年家信,何其用心地付出了三年,可是,骆驼被压死了,释然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推开顾清翊,蜷缩着身子,躲在床角浑身发抖,压抑数日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崩塌,哭的泣不成声,绝望又难过。
“顾清翊,提前和离吧。”沈雪柠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心疼的如刀割,再也忍受不住低声道。
顾清翊起身,衣衫凌乱,忽然屏气凝神,沉默了很久,黑曜石般布满乌云的寒眸,沉沉地望着她,他发现,他居然看不透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或许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怎么看她…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还有三个月才到期。三个月,少半天都不行。”
沈雪柠望着他的眼睛,突然闭上,无声无息落泪,不再看他。
她也看不懂顾清翊,看不穿看不透,她从来没看清过顾清翊。
“好。三个月后和离,多一天和离都不行。”
沈雪柠点头,下床,一步步路过顾清翊,跨入寒冷如冰的水桶,任凭周身冷水侵袭身体,却也消减不了心里半分疼痛,她很是理智又很是冷静:“侯爷,我身体不适,就不送您出门了。”
这是在赶他走。
“好得很。”顾清翊哑然失笑,“行。三个月。”
嘭地一声,男人关上门,外头不知何时落了大雨。
接天连地,豆大的雨砸下来。
沉云野冲上前去为他打伞,顾清翊顺手扔掉那把伞,执意走在大雨中,无遮无挡,任凭大雨淋湿满身,咬牙切齿离开了听雨阁。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或许是因为规规矩矩地当了他四年表面妻子的乖巧女人,居然说要替别人生孩子才和他同房,所以作为表面丈夫的他生气了?
大概是这样吧。
顾清翊理不清自己为什么生气,狠狠踹了一脚蓝花楹的树根。
树根出现点点裂缝。
冷静,一定要冷静。
顾清翊厌恶情绪被人影响,厌恶情绪出现大起大伏;无论何时,他永远冷心办事,保持绝对的冷静,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保证自己做出正确理智的抉择。
过度喜悦与过度发怒,都会或多或少影响一个人的理智。
而他,之所以能十岁谎报年龄参军,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当上老永安侯的义子,一身战功累累,靠的便是远超常人的理智,与出色的杀伐果断。
情绪起伏,会影响理智和杀伐果断。
所以顾清翊必须远离让他产生情绪起伏的人,才可以高度冷静理智清醒,他必须远离沈雪柠。
他居然,情绪失控了…
顾清翊深呼吸一口气,浑身是雨,略有些疲倦地坐在蓝花楹树下的花坛边,凉雨不断从他下巴滑落,借着雨,逐渐恢复完理智,他冷冷道:“沉云野,把今天那个在巷子里没穿衣服的女人,和那群故意徘徊的百姓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