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阁门口路过几个洒水婢子,正背对着院门,并未看到沈雪柠她们。
南街十三巷……
青玉不会大晚上跑那么远的!沈雪柠不敢想也不敢相信青玉会遇害,青玉那么机灵的丫头,万事定能逢凶化吉,或许她是处理什么事去了,但她处理事怎么可能不提前告诉自己呢?
沈雪柠脚下慌乱,疾步走向府门口:“白桑,你随我去府门口问问,昨夜青玉有没有出府。”
府门口,得知沈雪柠来意后,家丁摇头道:“昨夜当值,并未看到青玉姑娘出府。夫人您别急,青玉应该还在府上,兴许是去忙什么了。”
昨晚沈雪柠是子时睡的,青玉那会儿离开了她的视线,沈雪柠再次问:“你仔细想想,子时以后,青玉真的没有出府吗?”
“奴才不敢欺瞒您!真的没看到青玉姑娘出府,后门正门都没看到。”家丁满脸恳切。
沈雪柠心中七上八下,调了二十个人,将侯府分成东南西北四个区域,让家丁奴婢们纷纷在府上找青玉。
半个时辰后。
大家气喘吁吁回来,停在听雨阁门口,纷纷摇头。
“夫人,我找了整整三遍府上,也让人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找到青玉的足迹。”福安急急跑来,一上午连口水都没敢喝,擦着脸上累出的汗水,“又没看见她出府,又不在府上,青玉还能消失了不成?”
沈雪柠站在院中,十指用力掐紧袖尖,秀眉拧成结,沉静道:“府上只有那么大,没在府上便在府外。这墙十尺高,她不可能翻出去,只能走大门和正门,可守门的又说没看见她出去,那只能是通过其他方式出去了。”
“去找找府上有没有狗洞?尤其注意是用易搬动的木板或者杂物遮住的墙角落。”
福安连忙道:“夫人真聪明!连着也能想到,说不定青玉姑娘是钻狗洞出府的,找到她曾经的行踪和出府方式,一定会发现线索。”
“白桑尽可能地抽人手拿着青玉画像,以侯府为中心五公里,问问有没有人看到过青玉,重金悬赏…其他人和我在府上找线索。”沈雪柠不敢想那么乖的青玉消失后会不会遇到意外,咬牙道,“现在就去!”
“阿姐阿姐,我也要去!”沈之默满脸愁云,嘟着嘴巴,呜呜呜地啜泣着,“青玉姐姐是不是被坏人骗走了?她说她最怕黑了,不敢晚上出门的!阿姐等等我,我去拿上剑出门保护你,万一骗走青玉的坏人,还想骗走你,我就杀了他!”
沈之默进门翻翻找找会儿:“阿姐,我的剑不见了!就是你送给我的那把剑,你说可以拿来打坏人的那个。”
沈雪柠晓得那把剑,沈之默没摔傻前武功顶尖,傻了之后她怕他佩戴真剑会伤人惹祸,便给他做了把木剑练武,她蹙眉道:“不过是把木剑而已,下回再给你做几把,先去找青玉。”
沈雪柠一路小跑,在府上忙不迭地找青玉,所有角落都是亲力亲为找。
浩铭轩。
顾清翊刚回府,正要去书房,便看到小路上沿墙壁走的沈雪柠,他简直是懒得给她一个眼神,看都不想看到她,他还在生昨天的气,一想到这女人找到下家那么急着要和离书,离开侯府就好像离开瘟地似的,顾清翊冷呵一声,脚步一抬便要走。
但,等等,她今日穿的是身水蓝色蝴蝶纹长裙,外面披了件淡粉纯色大氅,狐裘的白毛领裹着她的天鹅颈,衬的那俏脸巴掌大小,清瘦娇弱,顾清翊嗤了一声:“瘦成这样,侯府这三年是没给她饭吃吗?”
顾清翊一步三回头,三年多头一次发现,沈雪柠瘦的仿佛一折就断,呵呵道:“她这样的,在战场上,我可以放倒两百个。在侯府都能瘦成这样,离开侯府怕是要瘦的只剩骨头。”
“你说她在找什么?她玩的是什么把戏?不是说和离吗,又在浩铭轩晃什么?”顾清翊回书房,透过半掩的门扉,拿着一本《孙子兵法》淡淡道。
“那不至于……”沉云野下意识道,“您没看到夫人是故意绕着屋子,百米开外,离得大老远,生怕靠近书房似的,贴着墙根看着墙壁走路吗?要我说,故意躲着您呢!看都不看这里一、一一眼…”
在顾清翊冰冷的目光注视中,沉云野打哈欠的嘴僵住了,一愣,小心翼翼指着他的《孙子兵法》:“侯爷,书…书拿反了。”
顾清翊哦了声,把书啪地合上,抬头,沈雪柠已然不见了,脑海里闪过沈雪柠慌慌张张找什么东西的样子,便道:“沉云野,我侯府冬末的景色不错,过几天就大年三十了,我带你去逛逛侯府。”
“你这侯府我都快逛的比自家院子还熟了…”沉云野拍拍脑袋,困得很,“昨夜我爹宴请新状元与御史大人喝酒,我陪了一宿,特别困,侯爷您看,我能不能回去睡会儿……”
“你不是说想逛侯府?”顾清翊微眯眼睛,缓缓重复一遍,目光裹挟一丝丝不起眼的冰冷。
“啊是,我,我想逛。”沉云野搞不懂他闹得哪出,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激灵,连忙道,“其实啊,你这侯府,我还是很多地方不常去的,比如夫人的听雨阁我都快忘记长啥样了,要不然咱去听雨阁看看红梅?”
“不去听雨阁。”顾清翊冷冷道,“我和她没什么好见的。”
顾清翊抬脚出了浩铭轩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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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柠沿墙找了一路,在后院找到一个狗鹏,里面养了只凶猛的狼犬,说是养来防黄鼠狼和大老鼠的。
狗鹏对面的墙下有一堵墙,用大量的茅草遮住,茅草堆的老高,藏得严严实实,十分可疑。
“掀开。”
“是。”福安领命,三下五下迅速移开茅草,一愣,“夫人,没有狗洞啊这…”
沈雪柠盯着那墙,蹲下,离近了些看,惴惴不安:
“有狗洞,只不过被连夜堵上了。后院种菜养鸡是放杂物,墙也是十几年前的老墙,又是接近地面的部分,墙体自然会受潮变脏变旧,而只有这块新补上来的墙很新,虽然被补墙者故意弄出脏痕企图混淆,但这脏痕根本不是积年累月的脏痕。上面补墙用的浆体都是半干状态…”
“夫人,你没事吧……”福安看到沈雪柠脸色发白。
越理智分析,沈雪柠心中越忐忑不安,甚至浑身发冷:“府上找不到她,她定是出了府,没从正门后门出去,只有从这狗洞出去。青玉老实巴交的,从不来这后院,绝不知道这狗洞,所以她是被人故意引到这狗洞出府的…如此费心引她半夜出府的人,多半是要害她,对她不利。”
深更半夜,被引出府,消失了整天。
沈雪柠情不自禁摇摇头,她好怕青玉会出事,她不敢想青玉会出事,她脚下无力,手捏着狗棚的栅栏撑着身子,忽然——
“汪汪汪!”一阵凶狠的狂吠!许是沈雪柠撑着栅栏晃动了狗鹏,惊扰了狼犬,瞬间朝她扑去!
这狗鹏居然没上锁!
沈雪柠离狗洞近,躲避不及,若被它咬一口后果不堪设想,狼犬龇牙咧嘴,牙齿尖利冲来——
然而。
没有想象中被咬的痛,而是天旋地转地落入个清冽墨香的怀中,顾清翊将她抱在别处去放下,胳膊肘结结实实挨了狼犬的撕咬,迅速渗出血来,染红了青灰色长袍。
沉云野一脚踹晕狼犬,骂道:“畜生还敢伤人。”
沈雪柠微微惊诧,看清了来人后,沉默了下,好歹还是福了福身:“谢侯爷出手相救。”
“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救了。”顾清翊瞥她眼,将她上下扫视了个遍,她并未受伤,便冷冷道,“青玉是侯府的人,出于侯府安危,我会亲自查,你不必谢我。”
沈雪柠站在原地,心中升起冷怒,却生生压住情绪,被顾清翊的话给刺伤了,她调整情绪,转身看着那狗洞,道。
“引走青玉后连夜补狗洞,企图销毁证据。云劳烦云管家查下,从昨夜到现在,都有哪些人来过这里?最近有哪些人有补墙的白浆?顺带把昨夜所有不在房间睡觉的人都带到听雨阁。”
“立刻去查,一炷香内我必须得到沈雪柠问的所有答案,并且把昨夜的一切可疑人物都带到浩铭轩。”顾清翊胳膊肘滴着血,面色铁青,一丝不苟,冷冷发话,“沉云野,你派四百个士兵拿着画像在大街上的路口找找。”
是啊,沈雪柠交代的,根本不可能有顾清翊交代的好使,虽然都会办,但效率可是千差万别。青玉消失的越久遇到危险的可能性越大,她必须争分夺秒查清楚。幸好,顾清翊居然帮了她…
*****
一刻钟后。浩铭轩。
沉云野面色有些难看地回府,神情似有些愤怒,抱拳道:“侯爷…找、找到了。”
“怎么样?”沈雪柠立刻从板凳上站起来,水眸满是焦急之色。
“请夫人……节哀。”沉云野咬牙切齿道,“凶手太残忍了。我们找到青玉姑娘的遗体时,正巧碰上我爹,我便让他把遗体停在了衙门上。夫人您…还是别去看了…就…直接安葬了…吧,我会着人安排好——”
“不!我要去,你现在带我去!”沈雪柠脚下趔趄一步,登时,通红的双眼便刷刷落下几行泪,美眸汪着满眶泪,她摇摇头,“不,我不相信…”
沉云野附在顾清翊耳边汇报了几句,顾清翊脸色微变:“沈雪柠,你…别去了……”
沈雪柠神色悲戚,豆大的泪水吧嗒吧嗒掉,身形有些不稳,急急朝门外走去,“白桑福安,去衙门。”
“夫人这个样子出门,别出什么事儿才好。我去跟着。”沉云野担忧道,“毕竟太诡异太惨了…”
“沈雪柠,我顺路去衙门办点事,你随我一起。”顾清翊三步并作两步,朝府外追去。
刚好要来找顾清翊的赵音微愣了下,手中端着一盘热乎乎的糕点,看着一前一后的二人,脸上绽开的笑意僵住:“侯爷…怎么还跟着雪柠姐姐追?沉参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的婢子青玉惨死,夫人要去衙门看看,侯爷就说他恰好找我爹办点事,让夫人随他一起。但侯爷昨天才见过我爹,能办什么事儿?八成是侯爷怕夫人难过,假意顺路实则特地陪她查凶手的。大小姐是不知道,上午侯爷破天荒地要带我逛侯府,瞅准时机帮夫人挡了狼犬,还嘴硬装偶遇…”
“哐当!”糕点盘子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说,侯爷陪她去查青玉死因?”赵音脸如死灰,血色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