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默,你在看什么?”沈雪柠摆好小酒坛,蹙眉看他。
“没。没什么。”沈之默摇头,急忙把纸条收入袖中。
酒铺的生意是越来越不错了,沈雪柠酿的果?酒十?分受客人好评。
临到中午时?,出了太阳,暖洋洋的,晒的沈雪柠额前起了薄汗,为沈之默熬好了药:“之默?之默该喝药了…”
“先前我看到之默公子出去了,像是去买书。”青玉做好饭菜,为沈雪柠擦了擦汗水。
沈之默确实是出去了,按照约定去见江嵘。
他一路跑的气喘吁吁,生怕被沈雪柠、福安发现,绕过几条街走到城郊的歪脖子树下,看着静立的江嵘,喊了声?:“江兄!”
“之默。”
江嵘回头,眼下有着黑眼圈,似乎有些疲惫,犹豫了下道,“你阿姐,还是很讨厌我吗?”
“我阿姐……不讨厌你的。”
“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件事。”
“你都?帮我姐出气啦,别说一件事,就算是三件事都?可以的。”沈之默拍着胸脯笑着道。
江嵘耳垂泛起微红,斟酌着开口,咳嗽一声?:“你帮我旁敲侧击,问一问你阿姐…会不会喜欢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啊……”
”你是想给我阿姐介绍相亲对象?”
江嵘:“怎么可能?反正你帮我问,我悄悄在旁边听着就是了。”
于是……
沈之默回了酒铺,而江嵘躲在屋顶上。
看着一边为客人打酒一边忙活的沈雪柠,沈之默在思量如何开口。
“之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沈雪柠搬出几坛梅子酒,提起毛笔沾了彩墨,打算给这空白的酒坛上面画几株梅花,却看到沈之默杵在那?里偷偷瞥他。
“啊,我我我想说,姐你真是太心灵手巧了!什么味道的果?酒,酒坛瓶子就画成什么样,既能观赏还能喝…”沈之默没话找话,循序渐进,漫不尽心地问,“阿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啊……”
屋顶上的江嵘,挑眉,隐有期待和好奇。
沈雪柠瘦而冷白的指尖握着毛笔,仔细画着红梅,随意道:“问这做什么…你想让阿姐再嫁?阿姐目前不想嫁人。”
“就是随便聊一聊嘛。”沈之默摆正她画好的酒坛,搓了搓手,“阿姐,你会喜欢…杀过人的男子吗?”
“看他为什么杀人…如果?是为了正义杀坏人,就可以理?解…”
沈之默一喜,继续问道:“那?阿姐…有可能喜欢一个杀过很多人的杀手吗?”
沈雪柠几乎是条件反射开口:“不可能。我不喜欢满身血腥杀戮的人。
杀手无情无义,只按命令杀人,过于无情。
听到这话,沈之默也愣了下,试图补救,继续委婉问道:“假如,这个杀手人很好,很多时?候是迫不得已杀人呢?“
“也不喜欢。”
沈雪柠画好了酒坛,往里面装酒,细细想了下,温和道,“迫不得已杀人,也杀了人。杀手仇家太多了。听之默的意思是,你愿意让我嫁给一个杀手?那?以后咱们家能有安生日子吗?”
沈之默语塞,悻悻然不说话,略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屋顶。
屋顶上。
江嵘脸色又白了几分。
毫无声?息,动作轻的像是一片落叶,江嵘踩着轻功失望地离开了这里,去了翠茗楼。
杀手她都?不会喜欢,更?别说杀手头子了。
江嵘面色阴冷,情绪不太好,脸色惨白惨白的,像是丢了三魂七魄,将几锭金子按在柜台:“把你们这里所有的菜,全部?上一样,另外,我要喝澄院酒铺的梅子酒。你去给我买。”
“好好好好!”
掌柜笑的满脸灿烂。
小二嘟囔一声?:“最?近的有钱人真是奇怪,才来个点全部?菜的怪人要了澄院酒铺的果?酒,又来一个也来澄院酒铺的酒。澄院酒铺的酒,那?么好喝吗?”
“不仅酒好喝,人也好看呢。”
掌柜接话,吩咐人去买酒,一边讲道,“那?酒铺老板,可是个沉鱼落雁的小娘子呢,一双素白的手美的像羊脂玉,打起来的酒分量又足还带着清香。不少男子冲着这张脸,也要去买二两酒回去尝尝!”
坐在角落的江嵘,喝了口烈酒,嗓子火辣辣的疼,他神色失落,语气却忍不住带了些自豪,喃喃道:“那?是自然…阿柠不仅酿酒好,人长得也好…可惜,阿柠,不会喜欢一个杀手……”
想至此,他烦闷地端起酒坛,大口大口喝酒,狠狠灌了半坛。
小二皱眉提醒:“客官…你这么喝,容易把自己喝死…就算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也别…这样吧……”
江嵘抓起另外一坛酒,烈酒穿肠入肚,喝到眼眉猩红。
****
城郊军营。
顾清翊胳膊肘压着折子,看着桌上买来的澄院酒铺的果?酒,打开后喝了口,清甜入味,脑子里想得都?是沈雪柠之前在静安寺给他熬的那?碗人参汤。
“沉云野。上次我和你说的,大量铁器朝京城周围汇聚一事,查的如何了?”
沉云野拿出一份统计册子,眉头紧皱:
“侯爷敏锐力与观察力非常人能比,关于最?近大量铁料从?四面八方朝京城汇拢一事,确实蹊跷。属下将近两个月内,购买三车铁器以上的商人写在了名?单上,这些商人,有的购买铁器是为了炼化后做铁锅贩卖,有的是制造车轮、有人是做斧头铁铲等等,表面看上去,是商人们碰巧都?在这两个月内正常地大量进货。”
“你继续说。”
沉云野点头:
”可经属下查探,他们对铁料的实际需求量远没有进货的那?么大!有人进货十?车铁料,但?实际只需要四车就够了,剩下六车运到京城就秘密转移了。重点是商人们运铁料,都?会让威远镖局护送。
属下怀疑,商人们与威远镖局勾结形成交易,运到京城便会分道扬镳;商人拿走所需部?分,威远镖局再把其余部?分直接运走。这样便会让官差误以为,铁料都?是同一个商人进的,而不是他们一半威远镖局一半铁料,掩盖威远镖局大量囤积铁料的事。”
“近日乱党在京城附近活动的尤为频繁,假如这批铁料全部?冶炼成兵器,后果?不堪设想,恐江山易主,颠覆国之根本。\\\\\\\"顾清翊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威远镖局局长是谁?”
“是一个化名?叫武爷的人,经调查,全名?叫:王武,是熔的心腹之一。”沉云野道,“属下前天?早晨去抓过王武,但?这小子太狡猾了,从?地道跑了!正在全城通缉中…”
“查下他都?与什么人走得近,逃跑前见过谁。”
“这王武干的是刀尖舔血的勾当,却是个信佛的,据镖局人说,王武隔三差五就喜欢去静安寺找弘隐住持,还说王武和弘隐住持长得像,可能是住持没入佛门前生的儿?子…”沉云野皱眉,“王武此人滑头的像泥鳅,或许找到弘隐住持,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王武的线索?”
“柠柠要找弘隐,王武的案子也需要弘隐。看来只有江嵘才能找到弘隐的下落。”顾清翊提笔写了一张全国逮捕命令,按上官印。
毕竟,是无望阁的杀手抓走了弘隐。
二人谁也没注意到,门外有一抹娇俏的声?音无声?无息地贴在窗户处,偷听着。
赵音将听到的,全部?飞鸽传书给江嵘。
江嵘喝到天?黑,酒楼内只剩下他一人,桌前摆了七八个空酒坛。
永临接到信纸,急忙走进酒楼附在他耳边禀告。
“王武?暴露了?”
江嵘支起身子,指尖掐着眉心,有些头疼,“我前几日还夸他办了件好事,今日就暴露了,没用的东西。你这几日调动城西的军队,守住冶炼兵器的地下楼。”
“永安侯要来找主上问弘隐住持的下落,怎么办?王武这厮临跑前,和弘隐住持走的最?为亲近,连我们都?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若是永安侯找到弘隐,在他那?里得到关于王武的线索,抓到王武,把您的真实身份牵扯出来,就大不妙了。会坏我们的大计。“
永临忧心忡忡,面露恨意:”不如我们找到弘隐后杀了他……”
“不准杀他。”
江嵘冰冷地瞥他一眼,沉沉道,“没我的命令不准杀弘隐住持。”
“为什么……属下不理?解!弘隐如果?真是王武的父亲,只怕弘隐知道太多王武的秘密了…”
“不准杀就是不准杀。”
永临眼神微紧,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主上是因?为沈姑娘吧?因?为弘隐是她要找的人,弘隐有她母亲的遗物,所以才不杀他。怕杀了弘隐沈姑娘会恨你,可是…我们蛰伏七年之久,为的不就是今年吗?大计当前,不能儿?女情长啊…”
“我知道。”
江嵘窒了一息,用力至极,竟直接将手中酒坛捏裂成三半。
永临额头紧贴在地面,一字一句,冒大不韪道:“请主上明断。”
江嵘低头,喝了口果?酒,醉醺醺地站起身,发丝微乱,清俊雅致的脸上尽是冷漠与深沉,眼眸如幽潭,一步步跨出了酒楼,重复:“我做事,我知道。”
永临没办法,劝不动,只好隐退在黑夜中。
十?天?了。
江嵘十?天?没有和沈雪柠说过话了。
他想她。
他找了阿柠五年,寻找到他的阿柠开始,他就喜半参忧,喜得是把人找到了,忧的是她竟然是他死敌的夫人,后来,他放鞭炮庆祝,阿柠和离了。
他也晓得,阿柠摔下悬崖遗失过一些记忆,或许恰好是把她从?前遇到他的那?段记忆忘记了。
阿柠想不起来也没什么,毕竟他的身份,一直都?有些不堪……知道他身份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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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城南八巷,何韫正在苦苦背书准备科考时?,院门突然砰地一声?响了,有什么东西倒在了门口?
他吓了大跳,打开门,就看见一团鸦青色长袍,扑面而来的酒味很是熏人,他捏着鼻子喊道:”哪里来的醉鬼,让让,你走到我家门口挡路了。你若醉死在我家门口,我还得被衙门审问…江公…啊不是,侄子?”
一听侄子,刚欲锁上院门的沈之默走出几步,微惊:“江、江江兄!”
江嵘醉的稍稍有些厉害,一听沈之默的声?音,才猛然回神,面色凝重,有些赧然,他怎么情不自禁走到澄院了?
赶紧走,千万不要被阿柠看到这幅模样,要不然丢人就丢死了。
“江……嵘……”一道温柔的声?线响起。
刚准备躺下的沈雪柠,三千青丝散着,俏丽白净的脸被墨发衬的如玉塞雪,眼圈有点点青黑,素净又清丽,她拢着豆绿色的披风走过去,眸中担忧。
看愣了的江嵘赶紧回神,转身就走,他背脊僵硬,双腿如灌铅般,有些摇晃地一步步走出巷子。
她说了不想见到我,所以,我要赶紧在她面前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阿柠你不要江江,那我就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