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不必了?!”
沈雪柠身上有些狼狈,雪白的长裙沾了?灰烬,转身看向青玉,微蹙秀眉,堪堪叹口气:“青玉,福安你们速速清点咱们家还?有多少钱。店铺开业也有段时间了?,每天都在盈利,我?先用?自己的钱赔偿街坊邻居,如有余剩再用?于采买酿酒工具、修葺院子。”
福安和青玉点头,各自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计算,不出小刻,青玉道:“上次您存在澄院里面的钱,应该还?有三百八十两。”青玉一向是管生活开销方面的账目,福安则是打理酒铺,他忧心忡忡地?答:”自店铺开业以来,减去成本与必要?开销,剩余六百八十四两。”
下刻,沈雪柠答道:“加起来一共是一千零六十四两。你们先拿去赔街坊邻居,或许够用?了?吧。”
众人微微惊讶,沈雪柠账算的也未免太快了?。
“可是,刚刚王……王爷已经?给他们赔付过?了?。”福安小心翼翼地?讲。
“那你便把这些钱都给翊王。”沈雪柠微抿唇,朝顾清翊施了?个礼,恭敬而疏远,不夹带任何感情地?道:“刚刚有劳王爷救我?于火海,也感谢您替我?赔偿邻居,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若不够,我?日后赚了?钱在补给王爷。”
其实?沈雪柠执意自己掏钱善后的原因非常简单,无论?是江嵘还?是顾清翊帮她善后,她总觉得欠了?人家,欠了?人情,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受了?别人的恩,便要?还?恩,而她已经?决定和顾清翊划清界限,便不想再纠缠。她不想欠着任何人的,也只有不欠着任何人,才可以做到心怀坦荡,说不见就不见。
“不必还?本王。”
顾清翊执意不要?沈雪柠任何一分钱,他讲道:“朋友有难,本王举手之劳罢了?,你根本不必觉得你欠着本王什么,是本王从前欠了?你。”
沈雪柠白净清丽的脸庞,玲珑鼻尖沾着一团灰,大概是在火场弄的,没显得脏,倒衬的她整个人可爱了?几分。
顾清翊修长冷性感的手指微抬,微勾唇角,下意识替她轻轻擦掉鼻尖上的灰。
沈雪柠下意识躲开,江嵘反应过?来,亦护住沈雪柠。
青玉走到沉云野边前,直接把银票塞给他,瞪着他道:“我?家小姐吩咐的,你莫要?再推给我?了?。”
沉云野愣了?下。
“小姐,咱们…这把有的钱都赔进去了?,今晚……今晚怕是住的地?方都没有了?。”福安压低声音,附耳在沈雪柠耳边悄声提醒,想让她好歹留点钱什么的,虽然福安也晓得沈雪柠不想欠江嵘和顾清翊,但?挨饿受冻没地?方住,也是真的很惨啊…
沈雪柠杏眸像覆了?曾冷霜,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怎么可能?没有钱?我?自有办法。”
看着临危不乱还?能?从容应对的沈雪柠嘴角勾起的那似浅笑,顾清翊觉得眼睛都被晃花了?,只看到沈雪柠朝他行了?个拜别礼:“民?女有事在身,暂且先告退了?。”
“你晚上住哪里?晚上吃什么?明?日喝什么?店铺怎么开起来?柠柠,本王帮你,不要?你还?。”顾清翊追上去。
江嵘片刻不离身地?跟紧沈雪柠,挡在顾清翊脚前,他刚刚早已暗中?吩咐属下去清理、修葺澄院了?,争取早日复原澄院,也托人去买最好的酿酒工具了?。
江嵘与顾清翊之间可谓是明?争暗斗,表面看似诡秘的平和,实?则争斗一触即发,二人都想在沈雪柠面前表现好,因着这层关系,暂时还?没动起手。
“之默,带上玉佩,咱们去沈府。”沈雪柠冷笑,“我?澄院莫名其妙地?被烧,他沈城以为烧掉澄院就可以烧掉证据吗?”
沈之默拼死护住的玉佩被他紧攥在手心,先前在火场时他把书信塞在里衣里面,把它比命看的还?重要?,毕竟那母亲枉死的真相。
“阿姐,先前我?正在院中?温习功课时,就瞧见有个黑衣人去后院将火折子放入酒中?,酒坛挨着酒坛,火势才会立刻变凶猛起来。”沈之默道,“我?也怀疑是沈城干的。”
“如果是他干的,那我?不得找他赔点钱?要?不然母亲留这玉佩给我?们,有什么用??”沈雪柠一翦秋水眸中?,不复温柔,取而代之的是霜雪。
她用?仅剩的钱,带青玉福安沈之默去廉价的成衣铺,各自买了?身干净衣裳,要?不然大家都从火场逃出来的太狼狈了?,走在街上总遭人白眼。
成衣铺隔壁便是钱庄,能?取银票。
江嵘去取了?不少银票,走进成衣店时,脚都要?迈的比平时大两步,阔气了?不少,他挑了?店里最华贵的一身鸦青色绣文?竹长袍,显的人格外雅俊清新,手拿玉骨折扇,啪地?打开,折扇上绣的青山长江水墨,择了?个羊脂玉坠子配着,端的温雅深致、清逸俊朗。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等江嵘走出换衣房那刻,惊艳了?不少街边少女。
他见沈雪柠挑了?件做苦役时穿的最廉价衣服,一身粗布麻衣,人还?是很美,可是,他不想让阿柠穿那么廉价。
沈雪柠哪里有心情打扮啊?家都烧的空空如也了?,晚饭还?没着落呢,她刚欲走出店铺,江嵘双手就递给她一条浅白蓝色绣淡紫兰花彩蝶长裙:“阿柠,我?送你的,别着急拒绝,我?住何韫家里时,没少吃你做的酥肉、喝你熬的汤,蹭吃蹭喝的,裙子当做是回礼。”
这样说,沈雪柠才没有拒绝。
喝她熬的汤,吃她做的菜…话语如针扎入耳中?,顾清翊脑海里嗡嗡作响三个字: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喝她煲的汤…
沈雪柠走一步,江嵘顾清翊就跟着走一步,沈雪柠停在沈府前,蹙眉道:“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啊我?…我?怕你被沈城欺负,所以我?要?跟着你。”江嵘如是道。
“沈城是本王直系下属,本王…本王……找他聊公事……”顾清翊握拳咳嗽了?下,神?色稍微不自然,可他若不这么说,定会被沈雪柠赶走。
因沈城擢升为沈尚书,沈府都要?比从前阔绰了?不少,门前建了?六只威风凛凛的含珠雄狮,大门扩建了?三尺,掺了?金粉的棕红色沉重府门在阳光下泛起点点光芒,一左一右分列两名护卫看守。
沈雪柠识破了?顾清翊的谎言,好歹是做了?四年多的表面夫妻,自然看的出来顾清翊在找借口,她转身道:“江嵘和王爷不必进去,这是我?的家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在江嵘眼里,阿柠就跟永远不会发火的雪白小绵羊似的,永远乖乖巧巧,真怕她被人欺负了?去,可看到她眼里的果决,江嵘没说话了?。
顾清翊在沈雪柠坚定的目光下,也不好上前。
沈雪柠带着青玉福安、沈之默回了?沈府。
“三小姐、四公子,老爷和姑奶奶正在书房议事,容我?前去通报一声。”管家虽是客客气气的,可看沈雪柠姐弟的目光暗藏不屑与鄙夷,一对死了?娘又被爹抛弃的姐弟,庶子庶女,毫无前途可言。
“不必了?,我?直接去找他。”沈雪柠微提裙角,疾步走上台阶,穿过?水榭亭台,正要?走到书房时,两道身影迎面走来,挡住他们的路。
一袭鹅黄色绣白鹤的沈莹莹,头戴满名贵的朱钗步摇,脚踩时兴的牡丹绣花鞋,手带镂金嵌玉珠的镯子,贵气逼人地?款款走来,情深意切地?喊了?声:“这不是三妹吗?当年抢了?大姐心上人,被翊王力排众议娶回家、后来又弃之如臭履扔掉的前翊王妃啊…啧啧,怎么就穿这一身啊?连个耳环发簪都没带,寒酸的叫二姐好生心疼啊……”
“来,二姐送你一支金簪,别穷的出去丢咱们沈家的脸。”沈莹莹笑靥如花,随意取下发间一根金簪,笑眯眯地?走过?去,抬高手,用?力缓慢地?将金簪尖端朝沈雪柠脑袋上戳。
戳的沈雪柠头皮生疼,表情平静,眸子泛寒,看着沈莹莹。
那寒意渐生的目光看的沈莹莹微微诧异,嘟囔道:“被人用?烂了?休弃了?,扔掉后,性格都变了??”不甚在意地?用?力,金簪尖端刺红沈雪柠头皮,沈雪柠都一动不动。
从前没出嫁前,在沈府,这便是她的生活,日常被大姐二姐欺负,她们母子不得不为了?苟活而忍耐,等母亲去世,沈雪柠又因为之默还?需沈府抚养继续忍耐,受了?不知道多少欺负,才会养成她当初在侯府隐忍的性格。
可如今…她和离了?,也决心和沈府断绝关系,之默也无需沈府抚养,她再也不必和从前那样在沈府伏低做小、处处忍让,就算遭遇不公也只能?默默咽苦果的少女了?。
沈雪柠现在自力更生,她谁都不靠,所以她不必忍沈莹莹…
“沈雪柠,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八九岁的时候,被我?欺负的只会哭,现在不会哭了?,长出息了?。正愁爹爹早晨骂我?的那顿气没处撒呢,你就来了?。简直瞌睡遇到枕头——啊!”
沈雪柠眼中?的冷意凝结成冰,她毫不留情地?掰住沈莹莹手指头,往反方向用?力压,直到手指头几乎压在手背上时,沈莹莹疼的叫唤:“松、松开!”
“倘若我?不松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阿柠霸气起来了有木有!成长起来有没有!
谁要做那个一直伏低做小、隐忍自卑、被欺负的沈雪柠啊,咱们阿柠要摒弃过去,做一个积极向上、顽强不息、会独自对付坏人的温柔美人!要成长……要靠自己成长…因为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