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尘松开戒尺,大袖一挥,凭空消失在二人身前。
陆澄澄眼睁睁的看着叶无尘离去,扭头对秦川道:“你这是做什么呀?”叶无尘罚得本来就没错。而秦川忤逆师长,却是大错特错。
秦川一言不发。
师傅对他恩重如山,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忤逆他,只是陆澄澄眼泪下来的那一刻,他乱了神。
*
秦川一动不动的跪在悬崖边,而叶无尘一进书阁就不再出来。
她给秦川倒的水,他一口都没喝。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
他身上的黑衣在太阳下都要燃烧起来了。
她端起杯子给秦川,“这里太阳那么大,你不喝水是要中暑的。”
太阳东边起,太阳西边落。
秦川就在太阳下几乎是一动不动的跪着,嘴唇都干燥得结了壳。
然而他性格倔强,陆澄澄递到嘴边的水,他一口也没喝。
她知道,若叶无尘不开口原谅他,秦川会生生跪死在这里。
陆澄澄把吹散的书页尽量找了回来,还是少了许多,她深深深呼吸一口,抱着这些书往书阁走。
书桌前叶无尘坐得笔直,手上拿着狼毫,在空白的书页上飞快的书写。
她抱着书走到桌前,轻轻的放在桌上,挑了挑莹烛的灯芯,让火光更旺一些。
见叶无尘仍是不理他自己,她先是再次认错,然后报告少了哪些页码。
叶无尘听而不闻的继续写字。
过一会儿她又泡了一盏茶放在桌前,“无尘君,我制的松针茶,您看看行不行?”
叶无尘仍然头也不抬一下。
“仙君,秦川没有灵力护体,跪了一天了,不吃不喝,昨日又被他万竹峰的人打了一顿,怕身体吃不消。”
当然,她把秦川把一群人用辣椒油灌得鸡飞狗跳的那段省了。
听到秦川被打的时候叶无尘笔顿了一下。
陆澄澄继续道:“当时他们先是笑我是炉鼎,然后开始起的争执。”
炉鼎两个字让叶无尘眉头皱了一下。
“秦川也不说,您书阁里的那本书他也不给我看。仙君,炉鼎不是炼丹药那个吗?”
“不是。”叶无尘终于开口,“他们还说了什么?”
两女一男的事她对叶无尘开不了口。
叶无尘见她不答,便道:“清者自清,不必为那些捕风捉影、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而困扰。”
陆澄澄一愣,这才发现原来外面那些传言叶无尘是知道的。
秦川也是知道的。
不知道的只有自己吗?
叶无尘把手中狼毫搁在笔架上,举起手,一本书从书架飞到他手中。
正是那本《炉鼎修真》。
“这本书你拿去看,以后若要有人让你做炉鼎,万不可答应。”
然后叶无尘提起笔准备继续写字,丝毫没有提外面的秦川。
陆澄澄见他墨快用完,帮他研墨。
见叶无尘没有赶她走,便伸着脖子看他在写什么,原来是把被她睡散架的书的意思大概归纳总结下来。
“仙君,不如让秦川来写吧。”
秦川过目不忘,这些书他昨天看过,就算不是每个字都一样,也能写到百分之九十的接近。
叶无尘不答。知道她的心思,不过就是让秦川将功赎罪,别在外面继续跪着。
自是不去理她。
陆澄澄终于忍不住,支支吾吾的说了昨日丁沛扯了她面纱,然后轻薄她的事。
秦川是怕丁沛再来捣乱,所以急着研究弦音术,才取了那么多书出来看。
叶无尘抬眼看见陆澄澄下巴上的红痕,一看就被人捏过。
他扳开她的手心,一道红痕触目惊心。
她轻轻咬着唇瓣,紧张的看着自己,但又不敢缩手。
他第一尺只是想她长点教训,第二尺根本没有准备用力。
却不想秦川居然……
但是想想这些年秦川与她相依为命,护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她掉眼泪时那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连自己都生了恻隐之心,更何况是秦川。
“让他进来,把昨日所有看过的书,一字不漏的默一遍。”
说罢将一个碧绿的瓷瓶放在她掌心。
“拿去涂。”
*
秦川写字和叶无尘一样飞快。
字如其人。
叶无尘的字飘逸俊雅中透着沉淀百年的稳;而秦川的字却有一种屈铁断金的洒脱。
陆澄澄在旁边正要给他研墨。
秦川却放下笔,握住她的手腕,扳开了她的手心。
居然和叶无尘动作一模一样。
真不愧是两师徒。
只是叶无尘手冰凉温润,而秦川的手温暖干燥。
但是叶无尘掰她手时她差点吓尿了,以为他要把早上没打的那两板子补上。
秦川从怀中取了一个碧绿的瓷瓶出来,将药粉均匀的撒在他手心的红痕上。
连给的药都一模一样!
陆澄澄忍不住说:“你说你,当时做什么要去拦仙君的戒尺?”
本来三戒尺解决的问题,现在搞成这样。
秦川轻嗤一声,她当时若不哭也就罢了,但那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哪里挨得住。
接着他有想起她躺在自己腿上睡得毫无防备的样子,乌发雪肤,红唇纤颈,且娇且媚,关键是她还有蹭枕头的习惯,真是把他给憋坏了。
想到这里,他搁下了笔,转了下手腕。
一口气写那么多,还真他妈累。
也真他妈枯燥。
写不完这几十本书不能出书阁。
虽然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可颜如玉就在眼前。
谁还有心思对着书?
陆澄澄见他不答自己,也无所谓,还是认认真真的在研磨,也没发现秦川在盯着她看。
乌黑的磨盘称得那双皓腕更加莹白。
丁沛那厮看她的眼神他一直都记得,真他妈没羞没臊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陆澄澄还确实挺好看。
好看到他从第一眼见她就想欺负她。
当然那时候还不懂什么男女之情,就单纯的想欺负她。
再加上她在自己面前就跟个软柿子似的。随他怎么捏,他知道她心里骂了自己几百遍,但都给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特别有趣。
也不知道是怕自己什么,自己明明就世人眼中废柴而已,也就她一天心心念念觉得自己能成为九州奇迹。
傻得有趣。
趁她不注意,他吹熄了烛火。
整个书阁瞬间黑了下来。
陆澄澄,你不是躲我么?
我一并给讨回来。
“秦川,烛火怎么熄了?”她惊道。
“我怎么知道?”他漫不经心的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怕是刚才进了风吧。”
她哦了一声,然后伸手去摸火石,却怎么都摸不到。
不是一直放这里吗?
她挪到窗户边,推开窗户。
月黑风高,半点光污染都没有,除了风没有半点光进来,山风刮得她脸痛,急忙关上窗户。
她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温暖又坚实的身体。
那个始作俑者故意道:“你撞我做什么?”
“我看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自然是来找火石的,不然还能干嘛。”他一本正经的答。
秦川没有后退,反而贴着她又往前一步。
她被秦川贴着身子挤到了窗边。
他身上柔韧又坚硬,不像自己软趴趴的,所以他压在自己身上觉得自己变了形,而他纹丝不动。
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她用手想推开他,但是手心的戒尺痕火辣辣的痛,根本用不了力。
“秦川!“她声音有些严肃。
“嗯?怎么?我记得看见火石在窗台上。”他口气极其正经。
他在她身后的窗台上摸着所谓的火石。
陆澄澄肩膀越缩越小,深怕被他手臂离自己太近。
“你,你先让我过去。”轻轻推了推他肩膀,听起来镇定的声音发着颤。
“嗯。”秦川爽快的答。然后侧了身子让她通行。
他身体重量的离开,让陆澄澄松了一口气。
陆澄澄跟个盲人似的摸着周围的东西慢慢出去,柔软的手指一不小心摸上了秦川的胸膛。
明明够小心翼翼了,脚下却还是套着了东西。
她惊呼一声,扑倒出去。这时秦川勾住她的腰,却跟着顺势倒了下去。
但自己没摔着,而是压在了先着地的秦川身上。
“你没事吧?”她急忙问秦川,“痛不痛?”
秦川“嘶”了一声,埋怨道:“你就不能小心点?”
一副自己受害者的样子,鬼知道是他伸出一条腿绊倒的陆澄澄。
自己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不过也说不上苦肉计,他摔得极有技巧,根本不痛,那一声“嘶”自然也是假的。
陆澄澄几乎是整个人躺在了他身上。
他的手环在她的腰上,又柔又细。
她脸埋在自己脖子间,清香潮湿的气息轻轻吐在他颈间。
今日她穿得不多,整个温软的身子压在他身上,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她起伏的柔软。
他腹中瞬间邪火乱窜。
“秦川!你没事吧?”她声音歉疚又焦急,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秦川身上。
他有事!
他真的有事!
但他还是按耐住,低沉着声音说:“陆澄澄,你为什么不用灵力?”
陆澄澄突然想起什么,嗷了一声。指尖亮起粉色的荧光。
很微弱,但在这一片漆黑中足以模糊的视物。
“对啊!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他看着自己上方她那露出天真笑容的脸。
陆澄澄,你真是个傻子。
怕真是被卖了还要感恩戴德的帮人数钱。
她从他身上爬起来,借着荧光找火石。
“真在窗台上!”我刚才怎么没看到,你摸了半天怎么也没摸到?
秦川内心呵了一声。
我放的,能不在吗?
秦川接过她的火石,把她推搡了出去。
等她走后,他把脸埋进了书阁门口的蓄水池中。
玩火伤身,自作自受。
*
次日,陆澄澄向叶无尘告假,叶无尘一口回绝,陆澄澄还待开口,叶无尘竟然对她使了禁言术。
只是这趟山,陆澄澄无论如何都要下的。
哪怕是背着叶无尘和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