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宁公主这事很快就传出去了,各宫都幸灾乐祸。莞修仪背靠大树沈贵妃,平日里结下梁子的人不少。
要说这宫里头圣宠不衰的娘娘啊,沈贵妃当之无愧。
年轻时就是这长安城里美名远播的贵女,不仅美,还是个才女,性子又好,是朵典型的解语花,一朝进宫,不得宠才怪了,更让人嫉妒的是肚子还争气,次年生下四皇子,可把皇上给高兴坏了,后又生下十皇子和安宁公主,地位彻底稳固。这入宫也快二十年了,皇上啊还是把她捧在手上,一个月总要去歇上几宿。
皇后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如今年纪大了,争宠的心思倒是歇了不少,主要是四皇子这些年表现突出,风头都快要盖过太子了,皇上一口一个称赞。
谁知道往后这天会怎么变?
莞修仪是沈贵妃的头号走狗,惠宁人都送到她宫里头来了,皇后就没打算客气,这可是太后让她好生教导的。
她就要看看沈贵妃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皇后靠在贵妃椅上,一脸舒心,眼睛半眯,边享受着宫女打扇,边听心腹苟嬷嬷说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娘娘,这事的确是惠宁公主欺负卿小少爷在先,以前也没少欺负,没想到这次被太后看到了,只能说她倒霉。莞修仪,不,应该是莞婕妤了,栽了跟头活该,平日里仗着沈贵妃没少给娘娘难堪。”
“以前那么多次都没发现,怎么这次就发现了呢?”沉默了会儿,皇上低声喃喃。
“许是意外。”
“不像。”皇后轻摇了摇头。卿九思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胆小怕事,唯唯诺诺,一颗心扑在太子身上。
她是太子的生母,自然是卿九思讨好的对象之一。
皇后蓦地抬头,重了重音色问:“九思有几日没过来了?”
苟嬷嬷思忖了下,回:“哟,应该有四五日了吧。”
皇后心里明了,又想到清姿这两日在她耳边念叨什么卿九思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对她有些冷淡,邀她一起去东宫也总是推脱,就连提起太子,卿九思都不像之前那般害羞,不知道怎么回事。
隔了会儿,皇后问:“清姿那丫头呢?”
“表小姐应当出去了,老奴这就差人去叫回来。”苟嬷嬷应下,而后转身出去。
约一盏茶,宋清姿就回来了,上前亲昵的挽着皇后的手臂,笑盈盈的问:“姑妈,听嬷嬷说你找我?”
“你这丫头,又去哪疯了?”
“我是去看御花园的花了,五颜六色,开得可好看了。姑妈得了空闲也去看看。”宋清姿撒娇道。
“你啊就是闲不住。”皇后一脸宠溺的看着宋清姿,说:“本宫看你是想回府了吧?”
宋清姿还真有点想,在宫里头不自由,这几日邀卿九思去东宫也邀不动,想跟表哥单独说会儿话都困难。
“哪有,我就想陪着姑妈,一辈子陪着姑妈。”宋清姿眸子微垂,嗔说道。
“你这丫头心里想什么,还能瞒得住本宫不成。”话落,皇后言归正传,若有所思的问:“今儿一早你去了望安居?”
一提到卿九思,宋清姿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还有点生气,“姑妈,我觉得卿九思这几天邪门得很。”
“我邀她去东宫都不去了,我把表哥搬出来她都不去,还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我问她是不是生气了,哪里惹她生气了,或是不是生表哥的气了?我都道歉了,她还是那副样子,说没生气,只是长大了,时常去东宫不合适,你说怪不怪?”
“要换了以前,那用得着我请她,知道表哥回来了,恨不得自个贴上去,不回来了都行。”
宋清姿说完后,皱着眉头想了想,忽得出一个结论,看了看皇后的脸色,慢吞吞的说:“姑妈,你说会不会是卿九思不喜欢表哥了啊?”
闻言,皇后脸色顿时就冷了,斥了一句,“别胡说。”
这种结果她不接受,作为女人,她是最清楚一个女人陷入情网后的状态,不可能会突然不喜欢了。特别是卿九思这种没有人在后头指点的小女孩,心思纯粹又简单,喜欢一个人就会一直喜欢。
沈贵妃膝下的四皇子不论能力还是背后的助力丝毫不逊色太子,甚至还强上一分,沈贵妃还能常常在皇上耳边吹吹枕边风,作为皇后,她却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她是没有,但卿九思有啊。
只要卿九思一心扑在太子身上,这太子的位置就稳了。皇上和太后总觉得亏欠卿家,曾说卿九思就是未来的太子妃,这话是给为国捐躯的卿将军的补偿,也是给所有人看,皇家不可能亏待任何一个为皇家卖命卖力的人。
若是卿九思不喜欢太子了,就相当于没了一张王牌。这是皇后不允许发生的事。
打发走了宋清姿,皇后对苟嬷嬷说:“你去选几个精致又好看的小玩意给望安居那边送去压压惊,顺便说本宫想她了。”
“老命领命。”苟嬷嬷毕恭毕敬。
*
过了好多年的安生日子,太后被惠宁气得胸口疼,卿九思和桂嬷嬷好一番安慰,才把人给安慰睡着了。
她也带着卿远回了望安居。
一路上卿远闷闷不乐,眉心紧锁,卿九思都看在眼里,到了后让春枝关上门,才问:“阿远你在想什么?”
虽说卿远年纪不大,但打小在宫里寄人篱下,又受卿九思话语的影响,这时候心里满满都是担忧。
“阿远,阿姐知道你在什么,在想惠宁公主的事对不对?”
卿远点头,“阿姐,惠宁公主这下肯定恨死我们了,她肯定会再来找我们麻烦的,还有莞婕妤娘娘……”
“阿远别怕。”卿九思安慰道,“一切都有阿姐在,阿姐会护着你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只需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用的人。那时候就要换你来保护阿姐了,知道吗?”
卿远似懂非懂,重重点头。
就在这时,春枝进来说:“郡主,皇后娘娘宫里头的苟嬷嬷过来了。”
卿九思点头,在她的意料之中,便说:“我这就出去。”后又叮嘱了卿远两句,便跟着春枝出去了。
苟嬷嬷见人出来了,忙上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福了福身子,“老奴给郡主请安。”
“嬷嬷客气了。”卿九思的态度与往常无两样,轻笑着回。
苟嬷嬷又说:“皇后娘娘也是才知道惠宁公主的事,不知道小少爷伤势怎么样了?有没有请太医看看?”
“阿远的伤无大碍,劳烦皇后娘娘费心了。”
“郡主客气。你是太子爷的未婚妻,小少爷自然是太子爷的小舅子,皇后娘娘理应担心。娘娘还常念叨,郡主这几日都不去坤宁宫了,还有些不习惯,若郡主无要事,随老奴去坤宁宫陪娘娘说说知心话吧。”
“那劳烦嬷嬷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思忖了下,卿九思应下。算算,重生以来,她还没见过皇后呢。
也该见见了。
一刻钟后,卿九思身着翠绿烟纱软罗裙,简单挽了个飞仙髻,露出光洁又饱满的额头,豆蔻年华,憨态中又透露着一丝娇媚,一双眼睛如同春雨后的太阳,明亮又耀眼,直教人挪不开眼。
到了坤宁宫。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卿九思话音刚落,皇后含着笑过来将她拉过去,“你这孩子,跟本宫还这么客气呢。”
“这都多少天没过来了,是身子不适还是怎么了?”皇后边说边打量卿九思的脸色变化,还真是长进了不少,反正以前那副见了她紧张到谄媚的样子是没看到。就连她主动亲近卿九思也只是得体的笑笑。
卿九思确实没打算遮掩什么,如今是他们需要她的时候,她不让了,他们能奈她何。
“也没有,臣女犯懒罢了,今儿个太后也跟娘娘一样问了臣女同一个问题。”言下之意,她连太后那都懒得去,更何况是你这儿。
片刻,皇后不动声色的又问:“阿远的伤怎么样了?严重不严重?”
卿九思回:“无大碍,娘娘费心了。”
“那本宫就放心了。太子前儿个从南下回来了,清姿说约你一道去东宫,你没应。本宫能知道为何吗?”皇后一再自称本宫,也是想无形中给卿九思增加一丝压力。心里越发狐疑,这才几日没见,卿九思不管是说话方式还是仪态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越发落落大方。
同一个人,怎么会在短短几日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卿九思抿了下唇,面上一派纯真,眸子过分清澈,回:“这几日阿远学业繁重,枯燥,非要赖着臣女陪他。”
闻言,皇后轻笑了下,带着一丝试探,问:“当时听清姿这么一说,本宫还以为你不愿去东宫呢?”
“娘娘多虑了。”
“你啊,是个好孩子,就是年岁太小了,不然如今早入东宫了。不过也快了,本宫没记错的话,你也虚岁十四了。你跟太子本就有婚约在,婚期也临近了,就应当常走动走动,培养感情。”皇后笑了笑,柔声说。
卿九思眉眼带笑,乖巧点了下头。就算皇上和太后有愧于她父亲,或真心想补偿,这婚约也不是想退就能退的,毕竟君无戏言。
她想来想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废黜太子。其实这样说也不是最准确的,准确的说法应当是太子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