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九思接到安宁公主邀她去瑶华宫的消息时怔了好一会儿。
没想到这么快沈贵妃就行动了。
午膳后,她一身素净打扮,带着春枝和秋雨往瑶华宫去,宫殿前有嬷嬷接应,进了内室,坐在沈贵妃旁边的安宁急匆匆跑过来,挽着她的手,笑着说:“九思,你可算来了。”
卿九思抿唇一笑,随即看向沈贵妃,福了福身子,“望安见过贵妃娘娘。”
“郡主客气了,坐。”沈贵妃身着玫红色的宫装,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看着很舒服,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哪怕生了孩子,依旧与双十年华的女子相差无几,甚至还多了一分岁月沉淀下来的韵味。
“谢贵妃娘娘。”卿九思话音刚落,就被安宁拉过去坐下。
见状,沈贵妃眉头一皱,低声责备,“安宁,不得无礼。”
“贵妃娘娘见外了,平日里我与安宁便是这般。”卿九思眼里蕴着笑意,云淡风轻的说:“能与安宁处得来是一种缘分,很意外,也很开心。”
“是啊,我们就该早一点结识的。”安宁赞同的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什么,接着说:“这么一想,我们浪费了好多时间,我记得你很小就进宫了。”
“嗯,入宫那年我八岁。”
“……”
虽说没与卿九思接触过,但同在宫闱中,多少知道一点,在沈贵妃印象中,她是个不懂利用自己优势,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可怜包,遇事只会忍让,满心满眼都是太子。绝不是如今这般说话游刃有余,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处事不惊,再看一旁的安宁,两人同年,对比鲜明。
什么事让人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沈贵妃若有所思,略带探究的目光落到卿九思身上,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印象中卿九思的样子,难道信息有误?
若是扮猪吃老虎,那也想得通。毕竟这宫里头,个个人精,两种东西最不能信,那就是表面和谣言。
都是聪明人,那么说话就没必要兜圈子了。
沈贵妃的目光从卿九思身上错开,落到安宁身上,沉声道:“安宁,你去把西域进贡的珠花挑几朵给泰宁和惠宁送过去。”
“让她们自个过来拿不就行了吗?”以往都是这样,沈贵妃这一反常举动,倒让安宁摸不着头脑,对上母妃厉色的目光,不由敛了敛眸子,嘟嚷了句,“九思还在呢,把客人请过来又把客人晾在一旁不太好吧、母妃…”
“再说了,那么稀有珍贵的珠花为什么要送给泰宁和惠宁啊。留着自个戴,一天换一朵不好吗。”她嘀嘀咕咕个不停,自从亲眼看到昨儿那事后,她是越来越讨厌惠宁和泰宁了,小小年纪便仗势欺人,可恨。
其实沈贵妃严肃的样子挺吓人的,不过她不怕,因为她知道母妃不会把她怎么样。
“快去。”多的话沈贵妃不想多说,看到卿九思后,再看安宁,她恨铁不成钢,这孩子还是被她宠坏了。音色沉了沉又道:“郡主这儿,本宫给你招呼着。”
卿九思哪有不明白话里真正意思的,朝安宁倚过去,声音低低的,轻轻的,“你先去吧,我等你回来。”
安宁看了眼前所未有严肃的沈贵妃,到了嘴边的话又如数咽了回去,又看了眼卿九思,最后还是磨蹭着起身去了。
内室里只剩两人。
沈贵妃脸上的严肃荡然无存,唇角微勾,左手端着茶盏,右手用茶盖刮了刮茶叶,好一会儿才开口了,“安宁年纪不大,性子活泼,打小被她父皇和哥哥宠坏了,一长不大的孩子,整天只知道玩。”
“在本宫看来,郡主是个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你们突然玩到一起,短短几日便这般要好,真是让本宫不可思议啊。”
“不知安宁是哪里吸引了郡主?”
听似轻轻柔柔的话却字字珠玑,卿九思面不改色,轻声回:“安宁活泼,开朗,正直,若是要说优点,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完。”
“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还真说不清楚。”
“郡主是个聪明人,你也不必在本宫面前绕圈子。”沈贵妃收了收嘴角的笑意,沉声说,“说吧,你拿安宁开刀的目的是什么?”
“你把本宫,乃至沈氏当做枪使,知道下场是什么?”她一字一句,声音冷到了极点。
卿九思抬眸,对视了会儿,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衡量和探究,她眸子微敛,低声说:“娘娘说笑了,望安不敢。”
“不过望安确实有一笔生意想跟娘娘做。”
闻言,沈贵妃眼里闪过几丝诧异,面前这个尚未及笄,甚至还带着一分稚嫩的女子在她面前能这般镇定自若就算了,还大放厥词谈生意。
真有意思。
“扳倒太子和皇后,乃至背后的宋家。”卿九思没有丝毫胆怯,直勾勾的看着沈贵妃,一字一句的说。
她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不知何时才能报得了仇,她是一刻钟都不想等了。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不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沈贵妃目不转睛的盯着卿九思,这哪像是个十三岁少女的眼神,坚毅,狠厉,还带着波涛汹涌的恨意。
是恨意,她应该没看错。这半大的孩子,哪来这么浓郁的恨意?
“为何?”问完,沈贵妃补充了句,“你是太子未婚妻。”
“娘娘放心,不会一直是。”卿九思顿了下,眉眼带着淡漠的笑,细细说:“当然了,我也不能占贵妃娘娘便宜。娘娘安心等着便是,我会让娘娘看到诚意的。”
“今儿个叨扰娘娘了,安宁回来劳烦娘娘转告一声,臣女有事先回宫了。”说着卿九思便起身,背脊挺直,一步一步往外走。
之前卿九思前脚踏出望安居,后脚皇后便知道她去了瑶华宫的消息,脸色一下就冷了,这沈贵妃太张扬了,光明正大挖她的人。
紧接着她将心腹苟嬷嬷唤来,附耳说了几句后,一脸严肃的嘱咐道:“快去,一字不落传给太子,让他小心行事。”
“还有,下月初的狩猎之行让他提前准备准备。”她把人拉回来又补充了句。
“娘娘放心。”苟嬷嬷急匆匆出去了。
*
女子身着绿衫,青丝随着裙诀轻扬,双手规矩放在腹前,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正缓缓向他走来。
赵斐以为看错了,眨了两下再看过去,前头确实不是安宁,那小捣蛋鬼身上怎么可能有这清冷的气质,是个有点面生的女子。
到底是谁来了瑶华宫?
“望安给四殿下请安,殿下吉祥。”卿九思察觉有人在看她,抬眸望去,是身高八尺的四皇子,徐徐走近后福了福身子。
望安?赵斐想起来了,错愕的问:“你是望安郡主?”
“正是。”
得到回答,赵斐更想不通了,太子的未婚妻来瑶华宫是什么个意思?
片刻,卿九思看了眼四皇上,轻声道:“麻烦殿下让让。”
赵斐让开,下意识转身直勾勾看着卿九思纤细的背影,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直到背影模糊,他皱了下眉头,才转身进去。
回了望安居,卿九思直接靠在软榻上喘了几口气,对上连皇后都忌惮了半辈子的沈贵妃,说心里一点不忐忑是假的。
春枝默默递了杯温水给卿九思,一脸忧虑,郡主长大了,也越发有主意了,却每一步都走得很险。
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看不懂,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