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颜控
第十二章
电话又一次在幽暗的房间里响起来。
秦初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扯下蒙在头上的被子，眼睛都没睁开，就胡乱的摸到手机按了接通：“干几把啥？”
他打完球回来冲个澡就睡下了，此时的语气满是疲惫和不耐烦。
那边顿了顿，随后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我是爸爸。”
秦初没睡醒，脑子一抽下意识的顶回去：“哪来二逼，老子还他妈是你爷爷呢！”
秦国良被秦初撅得眼前一白，声音重了几分：“秦初！”
这两字就像是敲在了秦初的神经上一般，他猛地睁开眼睛瞪着乌黑的天花板:
“爸？”
这......真的是他爸！
“国庆节了，放假了吧？”秦国良问。
秦初嗯了一声，坐起身靠在床头打开了灯，昏黄的灯光瞬间填满整个屋子。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窗户上只有一个他极浅的影子和他几朵妖艳的霓虹，剩下的地方灰突突的。
“正好我一会儿让老孙过去接你啊，你妈都念叨你好几——”
“我妈早就死了。”秦国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初决绝的语气打断。
父子俩隔着电话尴尬了一阵，秦国良才叹口气：“你赵阿姨说让你回来一起吃个饭。”
秦初从桌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叼进嘴里，也没点，只说：“我不去了吧，最近忙。”
秦国良还不了解自己儿子，一句你忙个屁差点脱口而出，还好最后为了两人之间脆弱的父子情意忍住了，改成了：“忙什么呢？”
“学习。”
秦国良有些欣慰的点点头：“行，那你一个人在外面注意身体，有什么困难跟爸爸说。”
秦初也没客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这么说我还真有一个困难，爸呀，你再给我转点钱呗。”
......
挂断电话，支付宝就传来叮咚一声，提示音响起：支付宝到账两万元。
秦初看了一眼余额，念叨了句老秦动作还挺快。
醒了也就饿了，家里的冰箱一片空荡荡，想到刚到账那两万块秦初决定不能亏待自己，出去搓一顿。
此时已经是八点多了，街道上还是热闹非凡，B市的夜生活刚拉开序幕没多久。
秦初跟家里闹翻了之后就单独出来住了，老秦嘴上说担心，但是也一次也没来看过他，只是在金钱方面从不会吝啬，秦初也因此乐得自在。
秦初最近迷上了市中心那家重庆老火锅，短短一个月吃了六次了，仗着自己颜值高也不怕爆痘。
只是出租车刚拐过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往前行驶不过二百米就见公交站牌下的长椅坐着一个长发女孩。
*
九月底的夜晚，总是夹杂着微弱的凉意。
飒飒秋风一阵阵的袭过耳畔，颜乔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颜乔出来得急，身上只穿着白色的纺纱长裙深蓝色的牛仔外套，脚上踩着她那双粉色的人字拖，刚才下楼跑得太着急，还踩坏了一只兔耳朵。
颜乔的耳朵里塞着耳机，长发垂在脸侧，盯着公交车行驶而来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五颜六色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给她添了几分悲怆感。
颜乔很喜欢摇滚，喜欢架子鼓，她从小学乐器，钢琴古筝吉他二胡什么都学了一些，但是真正坚持下来的只有架子鼓。她热爱摇滚音乐，喜欢披头士，喜欢Therollingstones喜欢Greenday喜欢beyond,她也想做酷酷的音乐，过帅气的一生，但是这些事情似乎与老妈给她规划的人生路线背道相驰了，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么多年，颜乔也一直没放弃甚至都没有产生过这个念头，而刚好另外的两个小伙伴也一直没放弃，大家还是拧成一股绳在努力的向前摸索着。
所以她自然不会迫于老妈的压力去放弃，只是心里的酸涩还是在所难免。
这已经不是颜乔第一次和妈妈吵架了，但是每次的归根结底几乎都是同一件事——学习成绩。
颜乔也不爱和妈妈吵，毕竟很长时间不见一次，但是每次见面，妈妈对于颜乔似乎总是过于刻薄，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
颜乔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对自己没做到一分做母亲的责任而逼迫自己的时候却可以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的愧疚。
颜乔想不通。
对于老妈的权威，颜乔不是不敢挑战，只是不想。她也想像别的母女那样，像姐妹一样相处，但是这放在她的身上，似乎永远都是一个不可能。
乔颖慧似乎一直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而颜乔必须要什么都听她的……
越想这些事头就越大，就连胃也跟来凑热闹——可能没有按时吃晚饭，胃绞痛得实在是厉害。
但是，即使是在外面疼死，颜乔都不想回家去面对妈妈那张板着的脸。
这时，颜乔只觉得身边隐隐传来浅浅淡淡的脚步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
颜乔没理，继续沉浸在“普通disco我们普通的摇，旁边普通的路人在普通的瞧”中不可自拔，直到，左耳的耳机被人摘下，冰凉的手指若有若无的划过她的耳廓和侧脸，被耳机阻隔的杂音也在这一瞬间轰隆隆地扑进耳朵里。
颜乔下意识的回头看，就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活人。
少年穿着破洞牛仔长裤，白色的T恤，脚上踩着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头发软软的趴在头顶，耳朵里塞着原本属于颜乔的耳机。
看到颜乔看过来，秦初也勾着嘴唇笑起来，眉眼松动间仿若有星辰闪烁。
秦初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啊？”
颜乔的表情淡淡:“我怕半个人吓到你。”
秦初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的视线往旁边过往的车辆扫了一眼，问:“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啊？”
颜乔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跟他说废话，只是想把自己的耳机拿回来，然而，她刚有抬手的动作，就被秦初眼疾手快的抓住手腕，捏紧。
“松手！”颜乔说。
秦初没动，颜乔抬眼去看他。
也就在这时，秦初看清了颜乔已经红透的眼圈和鼻尖，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一看就是刚哭过，眼泪还没擦干净。
“卧槽！！”秦初松开桎梏着颜乔的手，一脸懵逼:“不是吧，我就捏了一下你手腕，又没用力，你哭什么啊？”
这不是秦初第一次看见颜乔的眼泪，但是不知为何，秦初却能感觉到这其中的真情实感。
他也震惊了。
以秦初和颜乔的几次接触，她那性格除了装哭，应该只会把别人欺负哭吧。
颜乔趁机抢回自己的耳机，也没戴上只是捏在手心，偏头看向另一侧，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瓮声瓮气的道:“跟你没关系。”
秦初张了张嘴，没出声。
眼下这种情况他也不能说一句“哦那你慢慢哭”起身拍拍屁股就走，毕竟他初哥不是那种让小姑娘坐在了路边哭还当没看见的人，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秦初并没有把‘颜乔’和‘姑娘’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秦初只觉得自己太欠，没事儿找事儿。他看见颜乔一个人坐在路边就想下车撩闲。
他趁人不注意重重的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丫的，让你欠！！！
“你……心情不好啊？”秦初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
颜乔背对着秦初，轻微的摇了摇头。
秦初:“怎么了？要不要跟我说说，我帮你分析一下。”
颜乔依旧背对着秦初，摇头。
秦初:“人都会有不如意的。”秦初发现正经八本安慰人的话他居然一句都不会说。
秦初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尖:“我要去吃饭了，你要不要一起？”
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该说的话也都说了。
本来按照剧本，颜乔会是继续背对着他摇摇头。
然而，编剧改剧本了！！！
只见颜乔慢慢地转过头，盯着秦初的脸看，把脸皮厚如锅底的初哥硬生生的看得害羞了。
“你……”秦初的手抬了抬，复而放下，想说的话也噎在喉咙里，一句没说出来。
颜乔抬手摘下另一只耳机，看秦初，可怜兮兮的问:“吃什么？”
秦初:“……”
————
晚茶餐厅，一楼靠窗的位置，少男少女相对而坐。
颜乔把头发梳成低马尾垂在肩头。浅色的灯光自头顶散开，把她笼罩其中，而她在垂着眼睛看菜单。
秦初没翻眼前的菜单，只负责给两个人分别倒了杯大麦茶。
“你吃什么”颜乔看了半天菜单，最后抬眼去看秦初。
颜乔额前的刘海儿被夜风吹得有些乱，身上的牛仔小外套领口位置的扣子颜乔没系，露出胸前的一小片白皙的皮肤，他抬眼间，秦初正好和她脖子上挂着的小猪形状的项链来了个对眼。
秦初:“……”
颜乔的心情已经好多了，除了眼睛肿，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她哭过。只是胃还在隐隐作痛。
她的胃已经是老毛病了，再不吃饭她恐怕明天又得去医院输液了。
“秦初？”颜乔又叫他。
“啊？”秦初回神，随后耳尖不自觉的窜上一抹粉色，他错开视线，“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那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秦初抬手搓了把脸后，抬手遮住服务员站着的那一侧，对颜乔神秘兮兮的说:“我爸刚给我转了一笔钱。”
“那好吧。”颜乔眯眯眼睛，笑起来，开始点菜，“要一份皮蛋瘦肉粥，一个煎蛋，两份虾饺一份猪肉酸菜蒸饺，这个葱油饼多大？好小啊，那来两张吧再加一笼奶黄包。”
秦初看了看菜单:“再来一份南瓜粥。”
颜乔喝水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秦初，“你就喝一个南瓜粥啊？”
“你不是点了吗？”
“我点的是我自己吃的啊。”
“……”
秦初看了看她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儿，有些怀疑人生。
颜乔笑，“我是不会让你请客的，你放心吧！”
秦初嘀咕了一句“你看我像缺你一顿饭钱的人吗”一边低头看菜单。。
点完菜，颜乔和秦初低头看手机，一时无语。
秦初本来是想跟颜乔聊天的，但是颜乔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他也不好意思太主动，干脆在群里跟王敬恒他们胡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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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帅帅:群名是啥？谁改的！？]
[敬之以恒:我！咋样哥！酷不酷！]
[初帅帅:酷尼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加入什么黄色组织了，赶紧给老子改回来！]
[敬之以恒:以前那个就不羞耻吗？]
[初帅帅:再逼逼？]
[敬之以恒:我改，改还不行嘛！]
[敬之以恒将群名修改为‘激/情/裸/聊群’]
[敬之以恒:初哥，你一个人的火锅怎么样？]
[初帅帅:不怎么样！]
[方夏:怎么了？]
[初帅帅:由一个人的火锅改成两个人的晚茶了:）]
可能是这群兔崽子想看秦初的笑话想疯了，一瞬间n个窥屏之士在群里丧心病狂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初抬手从后往前撸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若无其事的抬起手机，对准颜乔的脸，按下拍照。
本来一切都顺理成章，颜乔不会看见。
但偏偏秦初忘记关闪光灯了。
闪光灯亮起来的那一刻，秦初只觉得自己脸疼眼睛疼脑子也疼…
颜乔抬起头，和秦初的视线对在一起。
秦初仿佛能看见自己的面前有乌鸦结伴飞过……
“秦初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颜乔仿佛没注意刚才的尴尬一般，问道。
“什么？”
“你家里平时管你管得严吗？”
“啊？”秦初一愣。
“你看啊，”颜乔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扣分析，“你学习又不好，在学校还是问题少年——”
“哎哎哎，这话我怎么不爱听呢！”
颜乔皱眉，“可是是事实啊！”
秦初:“……”
“对于你的表现，你爸妈会训你吗？你平时怎么跟他们沟通啊？”
颜乔突然很想知道秦初在这些事情是怎么跟家里沟通的，是怎么能做到如此没有任何压力的…放荡不羁…
秦初也放下手机，“你就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啊？我还以为失恋了呢。”
颜乔:“滚蛋。”
秦初的嘴唇向一侧弯起，有些痞，又有些自嘲，“我从来没有这些困扰啊。”
“这么好的吗？”颜乔有些羡慕。
“好？”秦初噗嗤一笑，“那你说好就好吧。”
他妈在他五岁不到的时候就死了，他爸也早就不管他了，他好吗？
菜上齐，颜乔也不再矫情，安安静静的吃饭。
喝完一碗热粥，胃里暖和起来，那些个不适也慢慢褪去。
而爸爸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颜乔钻进洗手间接通。
爸爸的角色无非就是和稀泥，每次都是那几句“妈妈累，你要体谅妈妈”“你跟妈妈吵架妈妈得多伤心啊”“爸爸妈妈还是爱你的”“乖女儿回家跟妈妈道个歉”…诸如此类，颜乔答应爸爸马上回家，又问爸爸要了点儿钱——走得太匆忙，兜里一分钱都没有，跑远了之后才发现，，又不好意思给爸妈打电话要不是遇到秦初，她大概会饿死。
秦初在靠在前台等她，面前站着一个个子小巧的女孩儿。
女孩儿正眉开眼笑的和秦初说着什么。
而秦初一直垂着头看着地面，露出一小段白皙的后脖颈，一只腿曲着，脚踝上的一小朵玫瑰形状的黑色纹身暴露在空气中。
颜乔站在洗手间门口还没动，就见秦初转头看过来，看到颜乔，他视线定住，随后有些无奈的扬声道:“你再不出来我都要拿抠耳勺去捞你了。”
颜乔解释:“我接了电话。”
“颜乔你就是和秦初来吃饭的朋友啊？”姜禾的脸色不似刚才得明媚，盯着颜乔的眼睛里甚至有一些敌意。
颜乔选择性忽略，只是胡乱的点点头。
姜禾还没再开口，就见秦初直起身，拉住颜乔的胳膊往外走，“我俩先走了，你慢慢吃。”
“诶，姜禾叫你呢！”被推着出门前，颜乔对秦初说。
秦初:“没听见。”
颜乔已经满血复活，又能跟他抬杠顶嘴了，撇着嘴，哦了一声。
想到什么，她拍了拍，秦初回头，颜乔摸出手机，“把刚才的饭钱转给你。”
秦初本来还以为她要扫个码加个好友，一听要转钱，手机往兜里一揣，“你可别恶心我了，请姑娘吃饭还让姑娘花钱，颜乔，你是真不想让我在四中混了。”
颜乔:“……”
还挺绅士！！
然而，下一句，她就被打脸了——
秦初:“下次你请回来怎么样？我想次重庆老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