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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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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朝生活有诸多不便之处,比如原先惯用的各种电子设备在这里就一概没有。莫菲发现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坐在一边看其他人拨着算盘计数对账。

一台电脑能轻松处理的事,现在却得靠满屋子的人通宵达旦地赶工,谁说想回到古代生活的?赶快来和我换啊!

莫菲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

王高才察言观色知道她眼下心情不太好,建议她先出去转转。

“姑娘您看见了,东厂存的这些记录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且算不完呢。您若闷了不妨先到外头走走,或让他们给您找个地方歇一会。大约一个时辰后您再回来看,兴许那时候也有陆大人的消息了。”

“谢谢您关心,那这儿......也辛苦你多担待了。”

“分内的事,理应如此。”

看刻漏上的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半夜。整个东厂除了这间偏厅其它地方也都熄了灯火,一片安静。

只有祠堂里的灯是不灭的,她自然而然地向着那片明亮的地方走去。

微风拂过老树的枝桠,树枝轻晃了晃,落下几片黄叶来。莫菲站在树影之下透过枝叶的缝隙出神地看着头顶的星空。不知此刻他和南镇抚司的人们走到哪儿了?遇到了什么事?什么时候能回来?

莫菲心里装满问题,边想边走。

“咳。”

“呀!”

阴影里突然发出一声咳嗽,吓了莫菲一跳。

她抚着心口向出声处看去,却是萧随坐在一张凳子上看着她。刚才她只顾看着天,差点撞到萧随身上去了。

“啊是萧大人,你这是......失眠了?”

萧随果然无视了她这个无聊的招呼。

“事办得怎么样了?”

“您是说他们盘账的事么,他们说数据太多,还得再花一个时辰才有结果。”

“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闲着也是闲着,看起来萧随对她也不反感,莫菲打着胆子再次尝试和他搭话。

“您怎么还坐在这儿?黄公公呢,他回去了么。”

很少有人主动问萧随问题,他抬眼看了看莫菲,还是答了。

“黄锦来了之后先去的祠堂拜了祖宗,我就不在旁碍事了,到这儿来坐会儿......说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想必他已经回宫了。”

萧随说着站起身来向祠堂那边走去,莫菲也小步跟上。

“黄公公他......在这里祭祖?”

“你是想说太监们怎么还会祭拜先人吧?有话直说就行,我不忌讳。”

“不是!”莫菲马上澄清,“只不过我想着,东厂是你们办公的地方,为什么这里会设祠堂?”

“你问得倒也合理,自己看看罢。”

二人来到祠堂间,萧随一指堂上灵牌,道:“我们这些人没有后嗣,享不得天伦之乐,就比常人更看重师徒关系。堂上所供的都是历代那些有头有脸的角色,他们的徒子徒孙有时也来这拜一拜,添点香火算是报答师父的照顾之恩,也免得那些人身后无人祭奠变成孤魂野鬼。”

萧随的语调平和,话里却尽是凄凉之情,连莫菲听了都忍不住觉得心酸。

倒是萧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犯不着同情,路是我们自己选的。行了不说我们了,说你那个陆炳吧。”

一提到陆炳,莫菲马上竖起了耳朵。

“嗯,陆大人他有消息了?”

“消息还没有,以他们的行程这会儿还在路上,应该是快到宛平了。”

陆炳今晚只说出巡,但萧随却能说出他此行的目的地。莫菲心中起疑:宛平这个地方究竟藏了什么东西,值得这两个人如此看重?

“萧大人,我能问问陆炳他们为什么要去宛平么?”

萧随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回答。

“他临行前怎么对你说的?”

“陆大人他只说这次是例行巡视,看一圈就回来了。”

“哦,那他是瞒着你去的。”萧随轻点了一下头,“想必怕你知道了真相要愁得睡不着。告诉你也无妨,陆炳此行不为夜巡,而为平乱。宛平也是京城之外的大县,有人要起事,极有可能会选在那里——话遂如此,其实别的地方我也已派人去镇守了。”

其它的细节莫菲一时没能消化,她只听见了一个“乱”字。

“......那他此行岂不是有危险,他今晚只带了几个人啊,那点人手够吗萧大人?”

“当然不够。乱民如洪,一旦决口是堵不住的。就算多带一倍的人又如何,场面乱起来他也不能擅动。”

......

此刻陆炳心中想的是同样的事。

“杨家兄弟带的弩用不上了,前面围那么一群人,射谁都不是个事。”

队伍里两个年轻人闻言收起了手中轻弩。这两人本是同胞兄弟,相貌极相似,府里的人便都以“大杨”、“小杨”唤之。

陆炳望着眼前的乌合之众,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他一抖缰绳让马平稳地前进,刘端跟在他身边骑行,这一队人马加上沐晚烟正好十骑,两两并行呈纵列向着村庄进发。

村民们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一看他们的装束也知道来者是官府的人,顿时不敢做声了。这些人原本聚集在一起呐喊喧哗,现在却纷纷开溜。只有带头的人被陆炳盯上,让他看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困窘地站在原地。

“喂,你们一群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嚎丧,想造反吗?”

刘端最口无遮拦,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上去。那个带头人原先还站着,听君一席话立马就跪下了。

“这这这是怎么说,小,小人怎么......”

他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跪在地上只管咚咚磕头。陆炳回头看了顾淮青一眼,淮青会意,身子一侧从马背上轻巧地滑下来,走到了那人跟前。

“安静点,还没说要治你罪呢,站起来回话!”

淮青无论相貌还是说话的声音都透着股年轻人的范儿,但听在那个村民耳中仍然威严十足。他赶忙爬了起来,膝盖是脏的,脸色是白的。

“我们大人问你,你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大呼小叫,有什么意图?”

村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只是看着他,似乎想做出个讨好的笑容却因为害怕而失败。

“我们......没事,没事。”

他居然自欺欺人地想着就这样靠沉默来蒙混过关。淮青的脸上浮起一抹厌恶的神色,他解下腰间牙牌递到那村民面前。

“认得我们是什么人么?”

他看了看牌上的字,楞了一会儿,膝盖打起了颤来。

“不认得,小,小人不识字......”

“不识字?可刚才听你在人群里说话,口才倒不错。”

这回是陆炳开口说话,他仍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睥睨着那个愚民。

“也罢,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

杨家兄弟仿佛听见了命令,刚放下的弩又端了起来。他们这一动,周围其它的村民就有反应了,有些胆大的甚至从藏身处又冒了出来,人群渐渐开始聚集,隐约有要围住他们的意思。

刘端举起手中马鞭指向了其中一个手执草叉的男子。只听两道快箭破空之声,一左一右各有支□□扎在了他穿着草鞋的光脚前,只差一点就要把他钉死在地上了。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杨家兄弟连箭都懒得再上,其他锦衣卫也对这些人视若无睹。

“夜间聚众喧哗已是个罪名,手执利器意欲抗法,罪加一等。”陆炳看了一眼那把落在地上的粗陋草叉,“你们以为参与的人多了,我们就不好办事是么,淮青?”

“是,大人。”

淮青带着满不在乎的微笑,空手走向人群。

“聚众闹事,意图袭击朝廷官员,罪同谋反——还不散了!”

他的声音骤然一厉,杀气形于色,话音刚落就有好些人扭头逃窜。

乌合之众一旦有人率先逃跑,其他人也立刻作鸟兽散。几个跑得慢的被骑手们围在原地无处可逃,也试图装聋作哑。

刘端鄙夷地吐了口痰:“貌似愚鲁,实则奸猾。”

陆炳催着马又行了两步,靴子尖对着那领头之人的肩膀。

“你们以为法不责众,只要把所有人都搅和进来我就拿你们没办法,是不是?”

他怜悯地看着这些闹事乱民。

“不妨实话告诉你,再多的人,我们也不在乎。你们今晚聚在这里的都有谁,想做什么,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或许还有生路,否则须知历朝历代最多诛灭九族,唯我大明朝可以诛你们十族。”

十多双膝盖齐齐跪在了地上。

陆炳不再看他们,倾过身子交代了属下几句。

“前面找间屋子录口供,留四个人看着他们。其余的继续跟我走,天亮前赶到宛平。”

锦衣卫们骑着马高声喝斥驱赶着这群乱民,这些人已经彻底丧失了抵抗意愿,垂头丧气地走在马前面。

看着他们的样子陆炳心有疑惑:京城附近向来治安良好,又是谁以何种理由撺掇这些村民闹事?

一道城墙隔开了他们,此刻陆炳和莫菲身处两地,困扰着他们的却是同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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