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终于回来了？”
陆铃一声惊呼，随即又猛地捂住了嘴，悄悄看了一眼母亲。
陆夫人还在慢慢侍弄花草，现在正拿着剪子修盆栽上的枝叶，仿佛没听见女儿刚才说漏嘴的话。
“娘，莫姐姐要回来了，我可不可以先去接她呀？”
“不行，没吃完东西不许离桌。”
“哦——”
铃儿拉长声音应了一声，埋头乖乖喝起了粥来。但她心思已经不在餐桌上了，连喝的是什么东西都没尝出来。
“我吃完啦！”
她噌地跳下椅子三步两步跑出房门，临到门边又看了看母亲。
陆夫人脸上毫无表示。
她放心了，拖着那个等在门外的通传侍女就要去接莫菲，留下她母亲一个人在房间里。
陆夫人看着女儿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想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在她印象中莫菲是个安静的客人，平日里似乎跟陆炳也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迹象......
不论如何，从现在起要多留意这个姑娘了。
她平时习惯把事情交给丈夫，这件小事回头也不过是和陆松多提一句。想到这陆夫人也就不再纠结，继续打理着那些花草。
莫菲才回屋刚换完衣服，铃儿已经巴巴地趴在她窗外叫她了。她回过头见是陆铃，招招手让她进屋来。
“铃儿这么早就起床了呀，不多睡会儿？”
她解开发束一边对着镜子梳着，一边跟铃儿闲聊。陆铃搬了张凳子坐到她身边只盯着她却不说话，大眼睛里闪着充满好奇的光芒。
“老看着我干嘛呀，难道我脸上还沾着墨汁没擦干净？”
莫菲放下梳子站起身来，提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解渴。
刚喝了一口就听陆铃说话了。
“莫姐姐......你昨晚，是不是和我哥一块儿出去啦？”
噗——
莫菲喷了，这小妮子在想什么呢！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陆铃问道：“谁和你说我昨晚是和陆大人一起的？”
“我亲眼看见的嘛！你不是送我哥出了门，然后我早上一起床发现你们两个都不在，那你不是和他在一块儿还能去哪嘛？”
“我......”
陆铃这话乍一听居然十分合理，莫菲感觉自己现在简直百口莫辩——都说现在的小孩子懂事得早，没想到古代的小孩也这么多心思！
好在铃儿挺正经，除了纯粹的好奇之外完全没有调侃她的意思。莫菲摸了摸她的脑袋和她解释了一番。
“铃儿猜错啦，姐姐昨晚是突然有事要办才出去的，不信你问你爹，早上还是陆伯父去接我回来的呢。”
“诶？还有这种事......”
失去了八卦的目标，陆铃一副深感遗憾的样子。
她总是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莫菲看着忍不住觉得好笑。
“那你哥呢，这会儿了还不见他人，以前有碰到这种情况么？”
“没有没有。”铃儿摇着头，“我哥有时候早出晚归，但一般都会在家过夜呢。”
这句话又引起了莫菲的忧虑——虽说已经听东厂的人报了平安，但没见到他的人总觉得不踏实。今天索性也不去南镇抚司报到了，呆在家里等消息吧。
陆铃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她也没明白兄长扔下未来嫂子不管，跑到郊外去啃沙子是个什么心态。
莫菲还记着早上和陆松之间的谈话，她一回来换过衣服用过早餐后就迫不及待地等着陆松的传唤。但陆老爷的慢性子似乎又犯了，既不提教她调查的事，也不过问东厂那头查案的进度，只和他夫人说了很久的话。
她不好去打扰他们，唯有在院子里兜着圈解闷。
一个下人快步穿过小院来到了陆府主人的屋子前，她俩看着陆松走出屋门，那个下人对他说了些什么，陆松点了点头示意他回去做事。
他转头看向了她们的方向。
“爹——”
陆铃呼了一声，跟着跑了过去。莫菲小步走在后面，想听听陆松有什么话说。
咦，是我的错觉吗？伯父伯母看着我的眼神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
平常不多话的陆夫人此时站在丈夫身后，两人像头一次见到莫菲似地看了她一会儿，彼此又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干啥呢？莫菲这个当事人完全在状况外，她来陆府后就没多少和陆夫人说话的机会，两人之间并不算熟悉。可此时陆夫人看着她的样子......
怎么有种微妙的慈祥感？
“爹，是不是我哥有消息了？”
铃儿没有想那么多，只顾缠着爹娘问发生了什么事，陆松肯定了她的疑问。
“你哥一时半会还回不来，但派了一个人来捎个信。”
“那快让他过来嘛！”
“来什么来，口信又不是给你的......莫姑娘，是夏翎回来了，你俩认识，你去看看他有什么事要讲吧。”
“诶，我去吗？”
莫菲大为惊讶，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来陆府给她送信。
陆铃也困惑地嘟起了嘴，陆夫人捏了捏女儿的小手要她乖乖待着，又开口说道：“莫姑娘，劳烦你去看看夏总旗有什么事吧，他好像是特意来找你的。”
“哎......好。”
她带着满肚子的问号小跑着去前面迎接夏翎，留下陆家三口人站在原地目送她。
这时陆铃突然反应了过来。
“呀！娘，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你就明白，小孩子就爱多管闲事。”
陆夫人软绵绵地训了她一句。
刚经过长途跋涉的夏翎把马交给别人去喂了食料，自己讨了碗水正喝到一半莫菲就跑过来了。他咕嘟咕嘟饮下剩的半碗水，擦擦嘴望着莫菲。
“莫姑娘你好啊，怎么？陆小姐不在家？”
“诶......她在啊。”
莫菲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但看夏翎的样子也是没搞清楚状况。
他把碗递还给陆府的下人道声谢，又对莫菲说道：“刚跑了好长的路，身上又是灰尘又是汗，脏兮兮的，你别靠过来啊。陆大人只是派我回来安排点事，顺便到陆府带个消息——他让我跟陆小姐说一声，答应她早上回来的事可能得拖着了，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答应陆铃？
她忽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了。
“嗯，知道啦！我回去会转告铃儿的。对了，红哥你是不是等会儿还要回宛平去？”
“是，接下来去南司衙门一趟，立马又要折回宛平，可跑死我了。”
“那你要是见到陆大人也请转告他一声，就说铃儿已经知道了，让他在外安心办事，其它的等他回家再说......”
她本想再关照几句，又怕说得太多让夏翎听出异样来，就此止住了话头。
夏翎抹了把汗，拍拍胸脯答应了。
眼下坐骑还没给牵回来，夏翎就到门房那去找了张板凳来坐着等。他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跟相熟的陆家用人们聊着天，莫菲也在旁搭了几句，但心思早已不在这里，而是直接跟着去了宛平。
“红哥，再问你个事儿，陆大人把你派回来了，那他现在身边还有谁跟着啊？”
“慎言也回来了，现在陆大人身边有刘端在，当然淮青也是寸步不离的。宛平那头有几起聚众闹事的小案子，但看到他们那帮人黑着脸招摇过市的样子，大部分刁民也就自觉散了，没敢闹什么事。”
他话里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遗憾语气，莫菲算明白为什么陆炳要把他遣去跑腿了。
“那......宛平离这里很远么？”
“你想过来啊？”夏翎顿时警觉，“虽说有我们在出不了乱子，但莫姑娘也还是在府里坐等消息为好，万一你真给磕着碰着了我们可不好交代。”
“我就问问，他在那里有正事要做，我自然不会去碍手碍脚。”
“您别这么说，这些在现场粗活本就是我们分内的事，不能推卸给其他人。”
说话间又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有人牵着他的马回来了。夏翎接过缰绳纵身上马，跟莫菲道了个别，“驾”地一声催马离开了。
莫菲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转身回府。
一路上她还想着陆炳给她捎来的话，此刻她已经不计较陆炳准不准时回来的问题了。听夏翎的意思陆炳在外面还要呆上很久，这让她更加烦恼起自己的无能来——若是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替他排忧解难，那才好呢。
陆松早上所说的话犹在耳边，既然他回府后没再提起这事，那就自己主动去找他好了！
想到这里，她迈开了步子朝着陆松的书房走去，依陆松的习惯每天上午他都会在案前写上几幅字，现在正是时候。
陆家主人的书房坐落在宅子的最深处，陆松喜静，卸下锦衣卫的重担后更是深居简出，一天中有不少时间是在这书房里度过。
莫菲走到门前停下脚步，抬起手准备敲门时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是莫姑娘么？请进。”
屋内传出陆松的声音，莫菲不再迟疑，道了声打扰，推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