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菲放下了碗筷,就在刚才陆炳不知为何喊了她的名字。
“怎么？”她等着陆炳的下一句话,但他没有开口。莫菲被他注视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干嘛啦不说话，是不是菜煮得不合胃口？”
她用筷子挑了一块盘中靠近陆炳那一边肉馅送进嘴里尝了尝,说道：“好像盐放得稍多了些，你不喜欢吃味道重的，以后我做得清淡些。”
一句“以后”说得轻描淡写，却在陆炳心上画下了一道不易抹去的痕迹。
“家里有厨子在,岂敢劳你大驾。”
“家常菜而已，用蒸的不费什么事，肥瘦适中的肉馅配上好豆瓣酱，再简单点在上面卧个鸡蛋就行了，再加葱姜去腥味......但是放冷了就又变腥了,你趁热再吃两个呗,我已经吃不下啦。”
陆炳看了一眼她面前的碗，米饭还剩了不少。
“胃口变得这么小？”
他的疑问立刻得到了解答：莫菲手边那壶酒已经快见底了。吴伯知道她的喜好为她准备了热花雕酒，还往里面添了勺红糖增甜味。平常家里餐桌上有长辈在莫菲总是浅尝辄止，唯独今晚只有两人对坐，谈性浓时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
饭没有吃几口,酒快喝饱了。温热的花雕酒味道醇而甜,起初不觉醉意，等喝尽时再察觉酒意上头已经太晚。
“我本来想说的是——”
“你说啥,大声点儿！”
莫菲的嗓门不自觉地就提高了,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庭院内泛起了一片回响,引得陆炳特意回头去看有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她嘟着嘴呼了一口气，脸颊有些发烫了。莫菲用手掌闪了闪风，从耳根到脖颈处都开始泛起红晕来。她扶着石桌的边缘站起身来好让晚风将头脑吹得清醒些。
“慢着——”陆炳也起身挪步到她身侧替她挡住了吹来的风，“夜里喝了酒就别吹冷风，最容易照亮了。”
莫菲用手摸着额头，身子摇晃两下才站稳了脚跟，“没事......不知不觉喝急了才上头的，回去坐会儿就好。”
她自说自话地向着院门口走去。
陆大人顺手晃了晃酒壶，好家伙，这个呆子居然把聚餐用的大酒壶喝干净了。
他低头看向她的脸，此刻莫菲的脑子其实还算清楚，她也知道自己喝过了头，不好意思地笑到：“刚才迷糊了一下，你本来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要说也等明天你清醒了说，现在告诉你明天你又忘了。”
“不要吊我胃口嘛！”
遇上醉人有理也说不清，陆炳感慨着今天自己这算是摊上了事了。本该送她回房间的可现在这幅样子他并不想让家中其他人看见，两人索性绕着院子散起了步。
“听说白天在校场上王衍又招惹你了？”
陆炳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莫菲挠挠头，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哦，你说那个阔少？那人就是爱显摆，可就他那两下子又唬不了我。”她很大幅度地做了个推手的动作，“要他——滚蛋！话说，你忽然问他干什么？”
“随口问问罢了。”陆炳正色答道。
......总不至于是计较上了吧？
莫菲虽然喝多了酒，脑子还是转得过来的。
她努力收敛起自己的醉意，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状态如常，“你要不提，我都不记得那人的名字了呢。”
“是么。”
陆炳笑了笑，忽然加快脚步向前走去。莫菲几乎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怎么忽然走这么快了，要带我去哪啊？”
“......原本想明天再给你看的。”
他低声说了一句，抬高左手好让灯笼的光照得更远些。其实就算光线不那么明亮莫菲也已经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稻草气味。
“咱们怎么到马厩来了？”她大感诧异，这里怎么看都不像两人散步时该去的地方，陆炳这厮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啊！
马棚边有个小厮正坐在地上，垂着头昏昏欲睡。他看到了陆炳靠近，忽地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刚要开口招呼就被陆炳阻住了。
“没你的事，下去吧。”
马僮依言退下，将马厩边这块空地留给了他们两个。
莫菲平时几乎逛不到这边来，她依稀记得除了陆炳那匹坐骑外陆府平时拉车的马也养在这里。倒是有一匹形体驵骏的马她从未见过，躯干皆白，唯有四蹄和鬃毛乌黑。
“什么时候添了匹新马？”
她想也没想就朝那匹马伸出手去，白马却像脾气很暴躁般猛地探过脖子来凭空咬了一口，差点啃到了她的手。
“小心点！”陆炳及时拦下了她，“好像是匹不怎么听话的马，你来了之后才添的。”
“怪不得呢我说没见过，原来是我来之后新买的——啊？”
莫菲懵了：眼前这匹马，难不成是给我准备的！
“看来你还没醉得太厉害。”陆炳点了点头。
“它还有点认生，你得让它多熟悉熟悉你，像这样......”他从脚下的竹筐里拣起一根萝卜塞进莫菲手里，“稍稍贿赂它一下，让它吃熟了你手里的东西之后才会慢慢和你亲近起来，别怕，它已经认得我，不会造次的。”
他很自然地引导着莫菲的手，让她将手中的萝卜递过去。白马又向她伸来了脑袋，牙齿一碰发出磕磕的响声，“噫！”莫菲吓得闭上了眼睛。
“别怕。”她只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睛却不敢睁开来看。
莫菲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到了，心里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可以睁开眼睛了，现在，摸摸它。”
陆炳的话语让她稍稍安定了下来，她任他牵住自己的手轻轻贴在白马的前额上。马低下了脑袋默默地咀嚼着，此刻变得温顺多了。
“原来是个馋鬼。”她由惊转喜，一股温暖的触感从掌下传来，白马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反应，“唔......听话。”
她不待陆炳提醒就又喂了它一根萝卜，顺势将身子探向前去伸手抚过它油亮柔顺的颈毛，白马的皮毛之下是大块起伏遒健的肌肉。即便不懂马她也知道陆炳给自己选的是良驹，几乎不亚于白天王衍在她面前炫耀的那匹。
“陆大人，你该不会是听说了王衍白天闹的那出，特意买了一匹回家吧？”
莫菲转过头狐疑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马是先前订下的，只不过凑巧今天让你看到罢了。”
陆炳直接打开了栅栏，一边安抚着白马一边将它从马厩内牵了出来。走出了马棚的阴影，这匹马在月光的映照下身上那片纯白显得更美丽了。更引人注意的是它的鞍和辔头是已上齐了的，让莫菲不禁怀疑起陆炳口中的“凑巧”究竟能巧到哪里去。
“说好的开车不喝酒，酒后不开车啊，你这是执法又犯法。”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就一匹马罢了，哪来的车？”
莫菲故意不作解释。这匹吃货被她收买后立刻就变乖了，主动弯下脖子让她顺着那把马鬃一抚到底。她也曾见过其他人骑马的样子，但无论在现代或是古代，亲自骑马的经历却是一次都没有。因为酒精而奔流起来的血液鼓噪着她的耳膜，刚刚冷静下来的情绪又被点燃起来了。
她是真地喜欢上了这匹富有活力的生灵。
“文明，扶我上去好不？”
莫菲的眼睛在月下闪着兴奋的光芒。
倘若明朝也有所谓的行马交通守则，那么这两个都有些微醺的人此刻也把规矩都抛到了脑后。陆炳将手压在白马肩胛上一按，左手握住缰绳略微用力下扯，白马顺从地屈起前腿矮下了身子。
“请吧。”
他平举右掌伸向了莫菲，“左脚先踏上镫，扶好鞍再跨另一条腿。”
“嗯！”
莫菲抬脚先将足尖踏进了马镫，踩了踩觉得能使着劲了这才把左手搭住了陆炳的宽掌。两人手指相握，她感到一股力量从左臂传来，顺势一踩马镫将右腿抬过了马鞍。
“吁，吁——”白马身子一震就要站起身来，莫菲在鞍上摇摇晃晃地险些要摔下来，早有陆炳在旁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身子，“慢着点儿，别慌，手别去抓缰绳，只管把马鞍抓牢。”
陆炳沉声喝斥着白马让它不要乱晃，马儿仰起脖子嘶鸣一声。他的手紧紧握住了缰绳上很短的一截，使马贴近了自己的身子再牵着它缓步前行。
莫菲忍不住惊呼一声，她坐在马上用远比平时高的角度俯视着周围的景物。陆炳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身形放低些，感受一下马走路时颠簸的节奏，腰要稳手要紧，别让它一个不小心把你甩下来。”
他嘴上说着话，手里又将缰绳松出一截来并伸直了手臂。白马像获得了准予活动的信号版猛地一抖，莫菲忽地失去重心身子前倾。她慌忙抱住了马脖子不撒手，唯恐自己掉下去。
“轻点，那么大劲别把马给勒死了。”
陆炳抬起头来揶揄着她，莫菲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双手扶稳了鞍挺直脊背端坐在马上。陆炳不再引导马儿兜圈子，他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凝视着她骑在马上的身姿。
“悠着点，待会儿还有件东西要顺道给你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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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是近似于陆莫小剧场的章节，不过这篇里陆炳给莫菲准备的都是以后剧情里正经用得到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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