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小女儿一场急病让林府上下都陷入了紧张情绪,唯恐传闻中的瘟疫不幸在自己身边降临。经过大夫的诊断,确认陆铃只是普通地发烧后恐慌才逐渐平息下来。
林瑞鸾同样松了口气,大夫刚一走,她马上就搬回了自己的屋子。毕竟房间里堆了那么多用不到又仍不得的东西,想挪窝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铃儿,好点没有呀?”
林瑞鸾将丫鬟递给她的两只泥偶藏在背后,笑眯眯地问候被窝里的那个小病人。陆铃的体温刚退了一点点,看上去比之前要清醒些。
“裹得跟个小粽子似的,让我探探......好,汗发出来了,这烧应该很快就能退了吧。”林瑞鸾看向坐在床边照顾陆铃的丫鬟说道,“有没有按时喂陆小姐喝水?”
“小姐放心,我记着呢。”
林瑞鸾点点头,也坐到床沿上陪在陆铃身边。小姑娘闷得难受,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委屈,林瑞鸾见了也觉得心疼。她神秘地朝陆铃眨眨眼,忽然变戏法般地将那两个小泥人从掌心翻了出来。
“铃儿看,这是什么——”她捏着竹签子晃了晃,好让陆铃看见这五色斑斓的小玩意。泥人果然成功吸引了陆铃的注意力,她的肩膀动了动,似乎想伸手去接。
“哎,先别动,风灌进去就不好了。”林小姐马上摁住被角免得陆铃真坐起身来,她将泥人放在陆铃枕边,顺了顺她的头发说道,“这两个泥人是你哥哥买来给你玩的,他见不到你的面,生怕你生病了难受所以让他们来陪你解闷。你好好地躺着养病,等烧退了就能下床出门啦。”
从没哄过孩子,经验奇缺的林瑞鸾只能拣些她认为小孩喜欢的事情来分散陆铃的注意力。好在陆铃本性就很乖巧,病中难受时也不抱怨或闹脾气,让林瑞鸾宽心不少。她陪着陆铃直到她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这才轻轻离开她的床边。
平时林小姐念书时最看重心静,但今天无论如何是静不下来了。她让丫鬟撤去了床前屏风,自己拿着书坐到了正对陆铃病床的位置上,每翻几页书便抬眼去看陆铃的状况,见她睡得安稳,自己心里也舒服些。
“小姐,要不替您把窗户打开些?屋子里太暗了,您读书读久了又会两眼发酸。”
“不必了,你看人家在睡觉,屋子里一亮堂起来没准就把她弄醒了。”
林瑞鸾长年受近视问题的困扰,在昏暗的房间里看书尤为吃力,她觉得今天不是个看书的好日子,索性合上书,坐在椅子里望着陆铃发呆。丫鬟从她手里接过书来,在她刚才翻到的那页间夹了张书签,将书摆回架子上。
“但愿陆小姐的病能快快好起来,这样咱们后天还能带她出门一起去看那西域来的麒麟呢。小姐您知道吗,今天我出门时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大家都说一辈子都难得有机会见识麒麟,万万不能错过。”
“小妮子异想天开。”林瑞鸾笑道,“生病这种事由天不由人,岂是说好就能好的?”
“可您早上不还说了,想带陆小姐一起出门去的嘛,对了!刚才我在外面碰到陆公子手下那姓刘的大哥了,还把您的意思转述给了他......”
丫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与之相对的是林瑞鸾紧皱的眉头。
“谁教你多嘴?”
平日里林瑞鸾待人温和,但这只限于她心情好的时候。
现在的她神色严厉,丫鬟被她这架势压得不敢抬头,缩着脖子一声不吭地站着。幸好此时芸儿从外头推门进来,她看到主仆两人间这架势便知伙伴坏事了,赶忙凑上来想替其解围——
“芸儿你来得好,我说这小妮子今天怎么恁多心眼,想来还有你的一份功劳吧?”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林瑞鸾已转头看向她质问道,“你们两个丫头背着我自作聪明地给人家乱说什么话,一五一十地给我招来。”
芸儿心中大呼不妙:本来还想救人,结果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林瑞鸾显然对自己两个丫鬟的自作主张十分恼火,她紧盯着两人,等着她们的回答。
“小姐,我们......我们没那个意思。”
丫鬟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看着自己的主人。林瑞鸾脸上的神情不见丝毫松动,显然今天这劫是糊弄不过去了。她搜肠刮肚地回忆着这种时候要怎么说才能让小姐消气。
“我们只是见您跟那陆家的公子似聊得来,您不还把自个儿没看完的书都借他了嘛,上午听您对陆小姐说等她病好之后带她出去玩,我就以为您是乐意和人家一块儿出去......”
没等芸儿编完借口,另一个丫鬟红玉便竹筒倒豆子般地巴拉巴拉把事情说开了。这女子平时就有点实心眼,被主子一番逼问之下着了急,居然把她们两人的小心思老老实实全交待了。她越说越大声,林瑞鸾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又朝陆铃那方向努努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声太大差点吵醒了陆铃。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林瑞鸾恨铁不成钢地翻手在红玉额头上敲了两下。
“听听,脑袋里咣当咣当的,进的全是水!”
两个丫鬟都不敢再造次,闭上嘴站在她面前任她教训。林瑞鸾正欲开口责骂,但听得屋子那头的陆铃发出一声轻咳,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住了脾气。
她对红玉轻斥道:“还不快下去,看你就来气!”
红玉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她走出房门后还没想明白:小姐为何突然发脾气?
赶走了犯错的丫鬟,林瑞鸾仍然余怒未消,想看书又发现自己没了心情,于是起身走到书桌前,也不落座,站在那儿铺开纸笔后陷入了沉默。
她这短暂的走神给了芸儿一点思考的时间。
丫鬟环视房间四周,目光最后停留在书桌旁叠着的那几本书上,看清了书名,她心里慢慢地有了底,“小姐,我来替您研墨吧?”,她边说话边开始往砚里添水,顺势观察着林瑞鸾的脸色。林小姐没什么反应,只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这红玉——”
“嗯?”
林小姐的视线马上转过来了,芸儿的心肝微微颤抖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磨好墨,将散在桌上的东西都收拢到一处,最后用手指着那叠书里的某一本说道。
“——红玉就是脑袋笨,心眼实,她见自己名字里有个红,红娘名字里也有个红,便满以为自己能扮一回红娘了。”
被芸儿拿在手里的那本书正是林瑞鸾最近在写的一册故事,丫鬟抽空偷偷翻过几页,因而记得一点里头的情节。
“只是她没想明白,书里的事写写也就罢了,谁当真谁就是在犯傻。”
芸儿特意捧着这本书跟林瑞鸾说话。
果然,林瑞鸾听了之后脸色有所缓和。
她盯着书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你也不信是么?是了,其实我也不信的。”
她的小说正写到一段痴男怨女的情节,小说里的女子钦慕于某个男人,甘愿为对方付出一切,而对方也不负所托,两人跨越重重障碍走到了一起。
“唉,要我说,这两个人就该分开才好,世上哪有那么多情比金坚的人呢?可我那秃头师父却非说结局太悲的书不好卖,硬要我写个大团圆。”
她把书翻到自己目前正在写的那一页,芸儿很识相地凑上来跟着一起读。这个转移注意力的计策果然成功了——只要谈起书,林小姐很容易就会放下其它杂念,转而将心神都集中在书卷里。
“还有小说里写这位小姐和那男人见面时,我原想写是男人翻墙进来两人偶然遇上,才有后面这段孽缘。结果拿给师父一看他就直摇头,说这些情节有不妥之处,拿去刊印肯定会被查禁;这段就更过分了,明明是两个粗人在骂街,他却说书里不能见一点脏话,叫我删了重写,我左看右看都不是滋味,索性写他俩不动口,只动手。”
“那总该可以了吧?”芸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唯恐小姐刚压下去的脾气又被书商的事给激起来。
“想得美。”林瑞鸾无奈地说道,“师父又说了,写人打架可以,但一不许亮兵器,二不许见血,三不许打架时击打对方脸面或下身......你听听,这是打架呢还是俩人闹着玩呢?”
“呃,下身的话......”
芸儿本能地觉得官家小姐的确不该写这种粗暴的段落,但现在哄小姐高兴最重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她很没原则地附和道:“对!这也不让写,那也不让写,索性叫大家都揣张白纸,自个儿在肚子里编故事去!”
林瑞鸾手托着腮显得一脸愁容——是呀,半点出格的东西都不准写,那还有什么趣味呢?
芸儿见小姐的情绪已经被消化得差不多了,但要想让她暂时忘记惩罚红玉的事还得再添把火上去。
纵使林小姐平时很能包容人,但她从不允许有人替她拿主意,更厌恶别人对她指手画脚。
想到这里芸儿一咬牙:自己藏了好久的杀手锏看来得用在这儿了。
她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了看,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纸片来递到林瑞鸾面前。
“小姐您看,我前阵子得了件好玩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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