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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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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叶闻渊难得告假,凌太傅不用见到冤家对头,只觉得鸟语花香,神清气爽。

可惜他的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就被金涛这个死老头给破坏了。

下朝的时候,礼部尚书金涛凑到他身边眉飞色舞地给他道喜。凌太傅平日里素来看不惯金涛溜须拍马的作风,两人见面从来互不搭理。今日金涛忽然过来跟他道喜,肯定不怀好意。

凌太傅冷哼一声:“何喜之有?”

金涛捋了捋胡须,斜眼看着凌太傅:“叶首辅素来勤勉,执政以来每日必是第一个来上早朝的,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几年来从未见他告假过一天。未曾想,这刚成亲第二天就告了假。怕是温香软玉在怀,令人流连忘返啊。”

“令千金可真有本事。哎呀,这说不定明年今日,我就能喝上您家外孙的满月酒了。我这厢提前给您道喜了。”

金涛这个老不死的,这是在暗讽他女儿是红颜祸水,榨干叶闻渊。

凌太傅一下子就被激怒了,脖子上青筋爆起,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涛一副“他也年轻过,他什么都懂”的样子,慢悠悠地走远了。留下凌太傅在当场暴跳如雷,气得想拖了鞋,砸在金涛的头上。

凌太傅的这股气,一直憋到赵长宜和叶闻渊三朝回门的时候还没消。

三朝回门的归宁宴上,凌太傅看女儿女婿哪哪都不顺眼,这一桌子气氛着实尴尬。

凌夫人率先挑起话头,摆出一副岳母的客套样子道:“姑爷,我家女儿没给你添麻烦吧?”

叶闻渊瞅了一眼赵长宜,见她此刻乖巧地捧着茶碗,轻轻抿着茶,跟昨日那个轻佻厚脸皮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赵长宜察觉到叶闻渊的眼神,微微偏头,回给他一个含情脉脉的笑。

叶闻渊对上她的笑脸,闭眼,眉头微微皱起,勉强挤出三个字:“不麻烦。”

凌太傅不悦地出声:“我女儿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贤良淑德能麻烦他什么?”

“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贤良淑德……”叶闻渊意味深长地重复了凌太傅说的这三个词,深刻表示怀疑。确定不是胡搅蛮缠,死皮赖脸,轻佻狡猾?

赵长宜深怕他说出什么话,引得凌太傅怀疑,连忙递了杯茶水给他,轻声道:“夫君,喝茶。”

麻烦你,多喝茶,少说话。

可惜凌太傅光是听见叶闻渊重复他话时的那个语气,脑子里就回想起金涛暗讽他女儿的那些话。一时气得不行,把茶碗往桌子上狠狠一放。

桌子被凌太傅震得一响,赵长宜生怕凌太傅这暴脾气要和叶闻渊吵起来,赶忙上去帮凌太傅换了杯茶,赔笑道:“您也喝茶。”

凌太傅这才觉得气顺了点,喝了口茶,开始发挥他教育家的特长,教育女儿:“你已为人妇,为父这里有句话,你一定要牢记。在夫家一定要端庄稳重,虽是新婚,也该节制。切不可学那些不知检点的狐媚女子,整日缠着自己夫婿。”

“呵。”凌太傅话音刚落,叶闻渊发出一声耐人寻味的哂笑。

凌太傅当即怒了:“你笑什么。”

叶闻渊抿了口茶道:“没什么,小婿只是觉得岳父大人说得极是。”说完还扫了赵长宜一眼,“夫人可要记牢了。”

凌太傅越听越气,叶闻渊明明是在赞同他,可叶闻渊说话的那个语气,那个神态,又极富深意。仿佛在暗示他女儿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那种女子……

赵长宜扯开嘴角,尴尬地笑了笑,夹了颗枣子给叶闻渊:“夫君,吃枣。”

大哥,你可别再说话了。你再说话我那个便宜爹就给你气死了。

听见她说吃枣,凌太傅这才发现桌子上摆的点心竟然是枣子,花生,桂圆,莲子。金涛的那句“明年今日就能喝你外孙的满月酒”又开始在他脑子里回荡。

叶闻渊这个可恶至极的人,他家女儿怎么能和这种人生孩子。

凌太傅觉得自己脑子快冒烟了,忍无可忍,拍桌子怒道:“不许生!”

这一下拍得十分用力,赵长宜夹在筷子上的花生,都被震掉在了地上。

“……”赵长宜暗叹了口气,哎,她家皇弟赐的这门婚,叶闻渊还没被膈应到,凌太傅怕是要先被活活气死了。

恐怕再坐下去,凌太傅就要拿出戒尺来打人,赵长宜只好借口叶府有事,提前结束归宁宴。

这顿归宁宴吃得真是心惊肉跳的。临走前,凌太傅没出来送客,倒是凌夫人拉着叶闻渊讲了好一会儿,神神秘秘的。

总算是离开凌府,上了马车。

马车上只剩赵长宜和叶闻渊两个人。赵长宜好奇地与他闲聊:“刚刚我看我母亲拉着你说了好一会儿话,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了些你的喜好,让我平日里多照顾你的喜好。”

她的喜好?应该是凌玉竹的喜好吧。赵长宜垂着眼眸若有所思,凌玉竹书房里挂着好些书画,应当是喜爱书画之人。

从前她在宫里,见过的诗书字画也不少,对书画也略通一二,应当不至于因为这个,在叶闻渊面前露出马脚。

这么想着,赵长宜挺直了腰板,稍稍安心了些。

叶闻渊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听闻夫人擅长棋艺,曾经蒙着眼睛与棋院棋手对弈,并且胜了对方九子。我自认棋艺也还算可以,有机会还要向夫人讨教一二。”

“啊?”赵长宜懵了,听叶闻渊这么说,她好像记起,凌玉竹的书房确实有一副冷暖玉棋子。

下棋她会,可是棋艺属于中下水平。就是睁着眼靠耍赖,让棋院棋手让她九子,她都赢不了。更何况蒙眼?

该死的叶闻渊,居然还说要和她讨教一二,这不是逼她露相吗?

赵长宜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辩解道:“其实也没有母亲说得那么厉害,就是略通一二罢了。你也知道,这京城贵女的好名声,多半都是拿来唬人的。”

“像金尚书家的千金,以刺绣技艺超群闻名,其实她刺绣技艺烂得很,她的作品都是她家奶娘代她绣的。还有英国公家的二小姐擅长作诗,晋安侯家的四小姐擅长弹琴,那都是掺了水分的。我这个棋艺也差不多,都是人家抬举夸张了而已。”

“哦?”叶闻渊将信将疑。

赵长宜微微低头躲过他的目光:“阿娘还说了什么?”

叶闻渊看着她的眼神微微一沉:“她还说,夫人你喜食花椒,要我平日里多照顾夫人的口味。”

赵长宜:“……”

完了,她饮食一向清淡,最不爱食花椒之类的麻辣之物。花椒乃蜀中人爱食之物,通常京城人做菜是不加花椒的。

凌玉竹口味这么重的吗?仔细想想,在凌府的时候,好像确实每晚都会有那么一两道菜上面撒了花椒的。

她本以为只是凌夫人爱吃,毕竟凌夫人是蜀中人。难道凌玉竹也爱吃?可当时她在凌府没吃花椒,凌太傅和凌夫人也没说什么啊。

没办法,事到如今,硬着头皮也得吃,她只能笑着应和叶闻渊:“那就有劳夫君在口味上多照顾了。”

叶闻渊挑眉,其实凌夫人和他说的是她女儿不喜食花椒。他刚刚不过是察觉到她眼神躲闪,故意反着说罢了。

有意思,他这位夫人竟没察觉到他话中有异。

赵长宜有些惶恐,难道是她说错了什么吗?怎么叶闻渊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是捉住了她什么把柄一般。

马车颠簸在路上,叶闻渊腰间佩戴的翠玉铃铛,随着马车摇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翠玉铃铛是极其罕见的平山和田玉所制,发出的声音极为特别,似山间溪流击石之声,又似佛寺鼎钟轻轻击打之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但让人一听便能辨认出来。

这个铃铛,叶闻渊从小就带在身上。

赵长宜想起宋远航对她说过,他家满门被灭那天,他确确实实听到了翠玉铃铛的声音。

如若宋远航说的是真的,那么宋家灭门案必然与叶闻渊脱不开关系。

如果宋家被灭门那天,叶闻渊去了现场,那他又是去做什么的?他真的会是害死宋家满门的幕后真凶吗?

这事到目前为止疑云重重。

这阵阵铃声,是在提醒她,坐在她对面那个人,已经不是从前的叶昭,而是权倾朝野心狠手辣的叶首辅。

赵长宜在马车里如坐针毡,还好马车很快到了叶府门前。

她下了马车,看见叶府门前还停着一辆马车。秀娘恭候在马车前面,马车的帘子被掀起,从车里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

一个胖乎乎圆球似的小姑娘,“啪嗒”一下从马车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朝她和叶闻渊跑来。小姑娘六七岁的样子,玉雪可爱,就是略胖了些。

她直接绕过赵长宜,扑进叶闻渊怀里,奶声奶气地喊道:“二叔,我回来了。”

叶闻渊将小姑娘轻轻抱起,朝小姑娘笑得温柔。赵长宜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晃眼,那笑容似春日暖阳,消融冰雪,让人觉得暖融融的。

小姑娘双手紧紧圈着叶闻渊的脖子,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叶闻渊身边站着她这么个大活人。

她黑葡萄似的眼珠,对着赵长宜上下打量,语气不善:“你是何人?”

叶闻渊出声训斥她:“盼生,不得无礼。”

可她嘟着小嘴,不肯认错。

刚刚小姑娘叫叶闻渊二叔。想来她就是叶闻渊大哥叶成舟留下的孤女,叶盼生吧。

叶盼生这傲慢的态度跟她二叔小时候如出一辙,赵长宜真想好好欺负一下逗一逗。

于是上前圈住叶闻渊的胳膊,一脸坏笑道:“原来你就是盼生,你二叔昨夜还和我提起,说要和我生个妹妹出来给你做伴来着。”

叶闻渊脸上顿时乌云密布,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赵长宜笑声清脆:“哦,差点忘了告诉你,我是你二婶呀。”

叶盼生可怜巴巴地看了眼叶闻渊,顿时觉得自己失了宠。二叔有二婶了,还要和二婶生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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