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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心疼(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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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宜把手里的食盒往前抬了抬:“我是来给夫君送午膳的。”说着,熟门熟路地走进书房。

叶闻渊抿唇:“内阁有厨子专门负责伙食。”

赵长宜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放,笑着说:“内阁的厨子做的是大锅饭,哪有我从家里带来的丰盛可口。夫君整日为国事操劳,应该吃些好的补补。”

“你猜我带了什么?”赵长宜神神秘秘地打开食盒,“是你喜欢的螃蟹。”

叶闻渊淡淡道:“我这里不方便食蟹,你还是带回去吧。”

“我明白,食蟹容易脏手,这书房里有那么多公文,万一不小心弄脏就不好了。且夫君近日公务繁忙,用饭的工夫都是挤出来。食蟹费时费力,夫君自是没那个心力去食蟹。”

“所以,我都替夫君把蟹肉剃下来了。”赵长宜笑眯眯地把食盒里的几个盘子取出来。一盘黄澄澄油亮亮的蟹膏蟹黄,一盘细白滑嫩的蟹肉,还配了一小碟香醋。

剃蟹本就麻烦,这盘里的量,怕是得剃个十只八只才能有那么多。

叶闻渊看着盘子里那一大堆蟹肉:“你何必如此做?”

赵长宜双眼满含情意地对着他笑:“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想对你好,想哄你开心啊。”

叶闻渊极不自然地撇开头。赵长宜把蟹肉捧到他眼前,柔声道:“秋蟹肥美,你尝尝。”

她一双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叶闻渊。叶闻渊瞥见她右手食指上缠着白色布条:“你的手怎么了?”

赵长宜蓦地放下盘子,把手藏到身后,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就是……剔蟹的时候,不小心被剪子划到了。”

叶闻渊怔了怔,顿了半天,开口道:“我并不是很喜欢食蟹,你以后别再剃了。”

“夫君这是心疼我了?”

“不是。”叶闻渊淡淡道。

叶闻渊明明喜欢食蟹,却说自己不喜欢,还让她别剃了。他这是动了恻隐之心啊。也不枉费她辛苦半天,又挨了一刀。

赵长宜可怜巴巴地望了他一眼道:“你若是心疼我,以后我来送膳,可别再赶我走了。我来送膳都是借口,想见你才是真的。”

来送膳是假的,想见你也是假的,想来内阁找兵符才是真的。

“你……我都说了不是心疼你。”叶闻渊脸色微微泛起铁锈色,“不许再说这种话。你若再乱说话,小心你的一万两。”

“好好,我不说了。”赵长宜顺着他回道。然后又从食盒里取出一个炖盅,“蟹是寒凉之物,我还为你煮了姜汤,驱寒的。”

叶闻渊从她手里接过姜汤,还是温温的,入口不是很辛辣,还带着一些红枣的香甜。待他用完膳,赵长宜伸手去收盘子,黄纱袖口从叶闻渊身侧划过,带来一阵极淡的香风。

连衣料上用的熏香都和那人撞上了,又是巧合?

赵长宜收拾好食盒转身推门出去,却被叶闻渊叫住了:“你……”

“怎么了?”赵长宜回头。

叶闻渊眼眸一黯,问道:“你上回说,你与长公主只有几面之缘。是真的吗?”

赵长宜微惊,叶闻渊竟会这样问她,是因为上回她一激动说错了话?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引起了他的怀疑?

赵长宜慢慢吸着气,心里反复劝自己冷静,她可是借尸还魂啊,叶闻渊再怎么怀疑,也不可能想到这个。

于是镇定地道:“真的。”

答完又红着脸对他说:“夫君下次别再我面前提别的女人了,我会吃醋。”

叶闻渊目送她的身影离开书房,坐在书桌前握着笔陷入沉思,不经意间落笔在纸上写下“长宜”两字。

接连几日不眠不休,略感疲惫,叶闻渊揉了揉眉心,又将写着这两字的纸撕成了几片。

有风从窗间吹入,吹动他额角碎发,连带着吹散了桌上的碎纸片,碎纸片掉在地上,叶闻渊连忙去捡。

有人正好推门进来,正好有张碎纸片落到那人脚边,那人见叶闻渊在捡碎纸,便也帮着捡起脚边那张碎纸。碎纸上写了个“且”字。

叶闻渊连忙起身,疾步走到她身前,从她手里抢走纸条,语气微恼:“你不是走了吗?”

赵长宜愣了愣,回道:“我刚刚忘记拿放香醋的小碟,所以回来拿。”

“这纸上写的什么?怎么你神神秘秘的?”赵长宜忍不住问。

叶闻渊将纸片紧紧捏在手里,一言不发。赵长宜见他一副不愿回答的样子,便没有再问。反正此事也与她无关。

赵长宜坐马车回到叶府,才刚到府门口,秀娘一脸焦急,急匆匆地出来迎她:“夫人,府里来了贵客。”

“是哪位贵客?”赵长宜问。

秀娘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回答道:“是大理寺卿张大人的夫人和他家的小少爷。”

也难怪秀娘露出这副表情。大理寺卿张子安相貌平平,为官政绩平平,在大梁众多臣子中没什么存在感。不过却有个存在感极强的夫人。

他的夫人是安昌侯嫡长女,身份尊贵,性子高傲跋扈,当初她既嫌弃清流文臣穷酸,又嫌弃武将粗糙,挑来挑去选了张子安,这个各方面都平均发展的做夫君。

这位张夫人平日最是自命清高,从不主动与人结交,今日怎么主动上了叶府?

赵长宜不由地嘀咕了句:“她来叶府做什么?”

秀娘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会儿,支吾道:“是……是因为盼生大小姐把他家小少爷给打了。大小姐和他家小少爷同是国子监的监生,听说今日,他家小少爷和盼生大小姐争执了几句,盼生大小姐一言不合就把他家小少爷给打了。”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两个孩子现下怎样?可有受伤?”赵长宜问。

秀娘道:“大小姐没事,就是他家小少爷嘴角被磕破了点皮,想来是被大小姐打了一个大嘴巴子。”

赵长宜来到前厅正堂,就见张夫人披着一身绛紫色外褂,手里捧着盏茶,颇有架势地坐在上首的雅座上。

她身旁的座位上坐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手里拿这块糯米糕,正啃着。叶盼生站在他们母子俩对面,双手紧紧握着拳,眼睛红红的。

张夫人远远就瞥见穿着一身鹅黄色刺绣纱裙的赵长宜朝前厅走来,故意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自顾自饮茶。

赵长宜也不恼她这番作为,走到叶盼生身边站定,才开口道:“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茶点用着可还行?”

张夫人素来跋扈,“砰”地一声,把茶盏往桌子上狠狠一放,没好气地道:“客套话我也不说了。你家叶盼生,莫名其妙打了我儿子。如此无礼没教养,见人就打,跟狗看见肉包子追着上去咬,有什么区别。”

打人之事,盼生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可张夫人张嘴就骂盼生是狗,秀娘忍不住上前,撸起袖子。赵长宜伸手拦住秀娘,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先退下。

张夫人见秀娘上前,瞪着眼睛道:“怎么?府上连下人都那么没规矩?难怪教出的女儿也如此不堪。我告诉你,我来你家就是为了给我儿讨个公道。”

赵长宜笑问:“那张夫人想要什么公道?”

“先拿藤条打上十鞭,再写下道歉信,由你亲自送来我家给我儿子,方算公道。”

张夫人说完,愤怒地抬眼瞪向赵长宜,却对上了赵长宜一张含笑的脸,她本就生得美,笑起来宛若出水的芙蓉般秀丽好看。

张夫人看得一怔,忽然又觉得对方笑得奇怪,反而更气了,诘问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赵长宜敛了笑:“张夫人说的是,有错就要罚,若是我家盼生真做错了,我自当给你一个公道,可你刚刚说我家盼生莫名其妙动手打了你家儿子,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个莫名其妙法?”

张夫人:“既然是莫名其妙,我哪说得清楚,谁知道是她哪根筋不对。”

叶盼生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嘴唇微微发白,眼睛红着,却拼命忍者不让眼泪流出来。

赵长宜看着叶盼生的脸,想着若是平日里碰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叶盼生早就用假哭来抗议了,如今却生生地憋着眼泪,不愿露怯。

张夫人的儿子,此刻正坐在雅座上,吃着糯米糕,看着他娘在叶府舌战群雄。

赵长宜上前问小男孩:“小公子,可以告诉婶婶,你和我家盼生是怎么动起手来的?”

张夫人的儿子咬着糯米糕不以为然道:“不过是说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我这说的都是实话,何错之有,她无缘无故就上前打人。”

叶盼生终于忍无可忍,怒目而视反驳道:“你仅仅只说了这一句吗?扫把星转世克死爹娘,这句话是你说的吗?有娘生没娘养,这句话是你说的吗?一出生就克死亲爹不该叫盼生该叫盼死,这句话是你说的吗?你爹死前半死不活屎尿都在床上真恶心,这句话是你说的吗?”

小男孩见叶盼生一副又想打人的模样,连忙躲到张夫人身后,畏畏缩缩地探出一颗脑袋:“是我说的又怎样?这都是事实。”

张夫人护着她的崽子,蛮横道:“说了又怎样?反正是你家侄女动手打人,受伤的是我儿子。走到哪都是我家占理。别以为仗着叶首辅如今把持朝政,你们就能为所欲为。我家也是世家大族,夫君乃朝中重臣。我就不信,叶首辅他能丝毫都不忌惮。”

张夫人觉得自己还说得不够厉害,大声威胁道:“这天下还讲一个理字,要知道,人言可畏。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个公道,我明日便将这事昭告京城,我倒是要看看将来还有谁家敢娶你家侄女。”

赵长宜听着她的话,拍手笑道:“张夫人说得即是,这天下还讲一个理字。孩子顽劣,确实该打。”

说完,转身对站在一旁的香橘道:“香菊,去把我房里那根鸡毛掸子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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