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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小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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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宜从叶闻渊手里接过钥匙,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口中重要的东西,会是兵符吗?

用过早膳,叶闻渊上早朝去了,赵长宜急急地回到叶府。

她的梳妆镜旁边果然有个紫檀木制的小盒子,也不知道叶闻渊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她都没怎么注意。

“啪嗒”一下,小箱子打开了。里面装的不是兵符,而是……

她从前送给叶闻渊的小木马。

是她想多了,无缘无故的,叶闻渊怎么会把兵符交给她。不过……

当看见箱子里面装着小木马的时候,赵长宜莫名地有点小开心。因为叶闻渊说,它是很重要的东西。

*

金銮殿内,朝会还未结束,赵长辉正听着户部上报赈灾之事。忽然从殿外传来一阵击鼓之声。有人敲了登闻鼓。

登闻鼓悬挂于宫门之外,凡有重大冤情无处可诉者,可击鼓鸣冤。

守宫门的禁卫军急急走近殿内,上前禀报:“启禀陛下,宋将军之子宋远航在殿外击鼓鸣冤。”

听到这阵鼓声,赵长辉脸上毫无波澜,宋远航之前每月初一便会在登闻鼓前击鼓鸣冤,宛如女子来癸水一样,他都习惯了。

前几个月被叶闻渊关进大牢里,才算安分了些,结果刚从牢里出来没多久,都没到下个月初一,便又来击鼓鸣冤了。

宋远航告叶闻渊害他全家,若是他有证据,赵长辉倒也愿意管,可他手里没证据,只会在那里瞎喊冤,一点用也没有。

若不是看在宋家满门死得凄惨,宋将军从前又立有不少战功的份上,赵长辉早把宋远航处置了。

裴宜学头疼地扶额:“他怎么又来了,真是没完没了。”

赵长辉吩咐守门的禁卫军道:“按老规矩,把他的状纸送到大理寺,让他回去等消息。”

“回禀陛下,方才属下已经劝过宋公子了,可是他今日怎么也不肯走。”守门的禁卫军为难道,“而且……”

“而且什么?”赵长辉问。

“宫门外聚集了一大群百姓,要帮宋公子讨公道,说是要在城门口等陛下的回复。”守门的禁卫军道,“池大统领已经派人前去镇压。”

赵长辉皱眉:“什么?一大群百姓?全是来帮他喊冤的?”

守门的禁卫军:“是、是的。”

裴宜学对叶闻渊小声道:“这个宋远航倒是变聪明了,忽然懂得利用民愤和舆论了。”

叶闻渊抬眼看向赵徽,赵徽注意到了叶闻渊的眼神,朝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叶闻渊眼神一黯,对裴宜学道:“恐怕真正的聪明人另有其人,不是宋远航。”

裴宜学立刻心领神会地瞥了眼赵徽。

赵徽从朝臣中出列,缓缓上前,对赵长辉道:“陛下,大批百姓聚集在宫门口,您若不加以安抚,恐民心难安。”

赵长辉沉思片刻,对守门的禁卫军道:“带宋远航进殿。”

守门的禁卫军抱拳应是,不一会儿便推着宋远航的轮椅进了大殿。宋远航作势要从轮椅上下来给赵长辉行礼,赵长辉瞥了一眼他的腿,让他免礼。

宋远航执意要跪下,将状告叶闻渊的状纸递上,大声道:“请陛下替草民申冤!”

赵长辉接过状纸:“宋远航,同样的状纸,朕看了不下二十遍。光凭这张纸,朕帮不了你。”

宋远航冷笑了一声,似乎早就预料到赵长辉会这么说。

“草民早知陛下会这么说。但……”宋远航决绝道,“草民今日抱了必死的决心。若是今日陛下不处置了叶贼,草民便当着宫门外众多百姓的面,从城楼上跳下去。”

从城楼上跳下去?

呵,宋远航是算准了,他这一跳,大梁皇帝就成了逼死良民的罪人。人言可畏,这世上最难堵住的便是百姓的悠悠众口。

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民心必乱。民心乱,何以平天下?

赵长辉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宋远航:“你这是在逼朕?”

宋远航道:“草民只想为家人讨一个公道,今日我与叶昭,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底下朝臣争议之声四起。

叶党痛斥宋远航荒唐和藐视朝纲。平日里看不惯叶党作为的老臣们则纷纷表示应当以安民心为重。

赵徽装成和事佬的模样出来调停:“依臣看,不如先请叶首辅去刑部坐一坐,等外头百姓散了,再出来,如何?”

赵徽老奸巨猾,这招看似是既能保全叶闻渊,有能安抚民心的两全之法,然而里头埋着陷阱。

裴宜学立马站出来道:“不成,叶首辅凭什么要受这种欲加之罪?一旦进了刑部,天下人只会觉得叶首辅是认了罪才进去的。你现在堵不住天下的嘴巴,之后就能堵住了吗?”

赵徽摸着自己的义眼,笑了笑:“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本王的考虑欠妥了。那裴次辅可还有其他两全之法?”

裴宜学没出声,瞥了一眼叶闻渊,见他一副淡然的样子,莫名来气,小声抱怨:“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倒是辩解几句啊,再不开口就真要被请去刑部喝茶了!”

“能辩解什么?就像宋远航没法证明是我害死他全家一样,我也无法证明此事与我无关。”叶闻渊抬眼看向坐在大殿上首的赵长辉,“更何况,我要不要去刑部喝茶,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在这大殿之上,能做定夺的人,不是赵徽,也不是我,而是陛下。”

裴宜学脸色微惊,他觉得叶闻渊心也太大了,他居然在等小皇帝定夺。小皇帝巴不得他去死,如今有这么好一个借口整治他,小皇帝怎么可能放过。

裴宜学正这么想着,上首传来赵长辉稚嫩却郑重的声音。

“宋远航,朕还是那句老话,状纸送到大理寺,朕会命刑部继续细查此案,若日后找到新证据能作证你所言之事,朕会提请三司会审,替你翻案。今日你且回吧。”

裴宜学闻言愣了愣,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赵长辉驳回了宋远航要求处置叶闻渊的诉求。

赵徽原本挂在嘴角笑容慢慢消失。

宋远航脸上一片狰狞:“陛下的意思是,草民与叶昭您选叶昭?”

“哈哈哈哈!”宋远航早已置生死于度外,疯笑起来,“可以,那现在草民就立刻从城墙上跳下去,让天下百姓看清楚,我大梁国君是个什么样的窝囊废!畏惧权臣、胆小如鼠,活该你永远当叶昭的傀儡!”

底下朝臣被他此言吓得集体噤声。从殿门外冲进一列禁卫军将宋远航拿下。

赵长辉闭眼握拳,拼命克制怒气,待怒意稍退,赵长辉冷静地对宋远航道:“朕不会选你也不会选叶卿,朕选的是大梁律法。”

“依大梁律,必须要有足以推翻之前定论的证据,方可翻案。即使叶卿真有罪,他所犯之罪也该经由三司会审后方能定罪惩处。”

“你无凭无据便要朕拿人定罪,朕不会那么做,朕宁愿当百姓口中的昏君也不会为你破例。你要跳城楼便去跳,朕不会拦你。”

“你心里想着,朕今日不为你讨回公道,便无法向天下百姓交代。但朕今天告诉你,朕今天若是依了你,才是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对不起天下黎民。”

“一旦朕今日为你破了例,他日必会有人效仿你,利用百姓逼朕就范。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不尊大梁律,想着用歪门邪道便能达成目的,则天下必将大乱。”

“是非道德没有判定标准,但律法有。须知国无法不治,民无法不立。”

赵长辉坐在龙椅上俯视宋远航:“你方才对朕出言不逊,朕可以立刻将你拉出去凌迟处死,然则你宋家世代忠良、战功赫赫,朕怜你宋家如今只剩你一根独苗,今日恕你无罪。朕奉劝你不要以为朕对你的仁慈,便是怕了你。若你下次再敢出言不逊,朕定不会轻饶了你。”

赵长辉这番定夺,果决公正且不失仁义。听得裴宜学不由地瞪大了眼对叶闻渊感叹道:“小皇帝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叶闻渊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朝会散后,裴宜学跟在叶闻渊身后迈出大殿。赵徽微笑着走到叶闻渊跟前:“阿昭,再过几日便是你兄长的忌日,我与你兄长情同手足,到时一定会再去祭拜他的。”

赵徽说完转身离去,叶闻渊看着赵徽的背影敛眸不语。

裴宜学安慰着拍了拍叶闻渊的肩膀,难怪最近几日,叶闻渊一直死气沉沉的,近日事忙,裴宜学差点都忘了过几日是叶闻渊兄长的忌日。

两人并排走着,很快便走到了宫门口。宫门外围着许多为宋远航喊冤的百姓。

裴宜学冷笑:“也不知宋远航从哪找来那么多百姓自愿为他喊冤?”

叶闻渊回道:“前几日我与夫人路过东街,见他在府门口赠医施药、派米施粥。这些百姓大约都是那时笼络过来的。”

宫门外有百姓见叶闻渊出来,有大声叫骂的,有朝他吐口水的。若不是有禁卫军拦着,怕是早冲进去打人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老天无眼,怎么让你这种奸佞活到现在?”

“你这种人早晚不得好死。”

“我呸呸呸!”

……

“啪”地一声,人群之中,有人朝叶闻渊头上砸了颗鸡蛋。蛋液顺着叶闻渊的脸颊往下流,沾了他半侧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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