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成帝死后,赵长辉继位。登基大典上,叶闻渊亲自送小皇帝坐上了龙椅。
小皇帝聪明,小小年纪心有抱负,是个好苗子。但他涉世未深,有许多时候想法太过天真。
昭成帝临终前,叶闻渊答应他会好好辅佐小皇帝。他也一直信守承诺,一点一点为小皇帝能坐稳皇位累好基石。
昭元元年,大梁在新政新法的刺激下,渐渐开始从颓势中有了新的生机。叶闻渊也如昭成帝所言受到了反噬。
他的名声被有心之人诋毁得一无是处。
小皇帝也不怎么信他,他告诫小皇帝的话,通常小皇帝都不爱听,反觉得他别有所图。
其实这也正常,面对一个权大的臣子,小皇帝当然会有所顾忌。
小皇帝虽然不信他,却十分信赖赵徽。小皇帝太小太天真,对赵徽一点戒心也没有。赵徽说西南战况不好,他查也不查便信他,巴巴地要把兵符给赵徽。
可赵徽信不得,他盘踞西南已久,野心勃勃。如今新帝根基不稳,正是他起兵犯上的好时机,一旦他得了兵符,事情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他也不是很在乎别人对他的谩骂和唾弃,他也不需要那些人理解。唯独不希望赵长宜因此讨厌他。可他们俩人,好像越长大就离得越远。
他成了忤逆赵氏的乱臣贼子,赵长宜也不再会像小时候那样主动站到他身边。他隐隐能觉察到赵长宜对他的那点情分慢慢淡了。
然后在他下决心收走小皇帝兵符的那天,消失殆尽。
叶闻渊不知道为何那日赵长宜会出现在大殿之上。她对他的误会越来越深,临走的时候,她不愿再抬头看他一眼。
下了朝,叶闻渊便直奔琼华宫,无论如何这事要和她解释清楚。他拿走兵符是为了防着赵徽,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到了琼华宫,她最信任的宫女翠琼把他拦在宫门外:“公主不见任何人,大人请回吧。”
她不肯见他,一定是在气头上。
叶闻渊站在宫门口,想等她气消一点。从正午等到黄昏,她依旧没有任何愿意见他的意思。
小皇帝也来了琼华宫,看见他站在琼华宫门口,满脸的嗤之以鼻:“从今往后,别再来烦朕的长姐。你不配!滚。”
叶闻渊没说什么,缓缓转身离开。
第二日下了朝,他依旧直奔琼华宫,却被告知长公主病倒了。小皇帝派了禁卫军守着琼华宫,太医宫人进进出出,却唯独不许他进去。
连着五日,赵长宜的病也不见好转。叶闻渊守在琼华宫门口,看着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
第六日,小皇帝松了宫门口的戒备,放他进了琼华宫,他说:“给你一刻钟,朕允你见她最后一面。”
什么叫最后一面?
太医说她熬不过今晚,宫人都守在外面,寝殿里悄无声息,连她的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她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往日的生气。
叶闻渊轻轻握住赵长宜的手,她的手是温热的,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跟她讲,但好像怎么也来不及了。
屋檐下有积雪抖落。
叶闻渊的唇轻轻碰了碰赵长宜的手背,眼眶有些酸。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静默许久,他只道:“有个好消息想告诉殿下,你送我的那两株病恹恹的金桔树,养了许多年今年总算结了果子。我明日带给你尝尝。”
次日,长公主烧退了,人也清醒了不少。小皇帝默许了叶闻渊进宫探望,他提着一篮子金桔去找赵长宜,却又被翠琼拦在门口。
她一脸为难道:“大人见谅,公主说了谁都见就是不见你,往后也不见,您别再来了。”
叶闻渊垂眸看了眼篮子里的金桔,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只当她是还在气头上才不想见他,后来才发觉,除了一些避无可避的场合不得已要与他短暂相见,她是真的不愿意再多见他一眼,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更不愿意和他再有交集。
叶闻渊每次去琼华宫都被拒之门外。赵长宜不愿意听他讲,叶闻渊便把要告诉她的事全写在纸上,写给她看。
毫无意外叶闻渊再去琼华宫的时候,又被拦在了宫门口。
叶闻渊把信封递给翠琼:“我知道殿下不愿意见我,但请她一定要看这封信。若是她看了这封信还是不愿意见我,往后我不会再来打扰殿下。”
次日,叶闻渊还没上朝便早早地来了琼华宫。翠琼刚走到宫门口,他便着急问:“殿下看过信了吗?”
翠琼道:“看了。”
“好。”叶闻渊试探道,“那我现在可以见她吗?”
翠琼摇摇头:“您回去吧,别再来了。”
即使看了信,她还是不愿意见他。她真的有那么讨厌他吗?
后来,叶闻渊确定了赵长宜是真的讨厌他。那次宫宴她醉了,酒后吐真言,她说跟他站在一起都觉得恶心。
昭元三年夏,南方有官员上京述职,给叶闻渊捎来了好些冰镇荔枝。还奉承说这个品种比进贡给宫里的更甜更多汁。
叶闻渊看见红彤彤的荔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长宜。荔枝甜,她一定会喜欢的。
虽用冰镇着,不过荔枝放不久。叶闻渊立刻提着整箱荔枝进了宫。赵长宜讨厌他,若是知道这东西是他送的,一定不肯收。
这几年他都会把东西交给每日都会去琼华宫送吃穿用度的王内官。这次也一样,叶闻渊把东西交给王内官并且嘱咐他若是公主问起来就说是刚进贡的。
王内官得了叶闻渊的赏银,欢欢喜喜地去琼华宫送东西。叶闻渊守在门外,每回王内官替他送东西,他总要等王内官送完东西出来以后问问他,公主喜不喜欢。
可叶闻渊在门外等了半天也不见王内官出来。殿内隐隐传来喧哗之声,渐渐地喧哗之声越来越大,叶闻渊好像听见有人说——杀人了。
杀人,杀谁?
不久,有满身是血的宫女从殿内跑出来,大喊着:“殿下遇刺,快去叫皇上,传太医。”
殿下遇刺,冰冰凉凉的四个字。
叶闻渊什么也顾不上了,冲进殿内。
红彤彤的荔枝撒了一地,满殿的血,从赵长宜心口流出。她的血还是温热的,可她已经一动也不会动了。
叶闻渊俯身唤了一句:“殿下?”
她没理。
接连唤了几声,她都没理。一定是因为讨厌他,才故意不理他的,对不对?
“殿下,您可不可以不要再讨厌臣?”叶闻渊的长睫微潮,“殿下,您别不说话,臣害怕。”
她的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
赵长宜离去之后的日子,叶闻渊连唯一的渴盼也没了。可他还是得好好活下去,长宜想看到的繁华之世他还没有给她,跟昭成帝承诺过的事也还没有完成,她的弟弟还小需要他辅政……
本以为会就这样一直孤独,可幸好长宜回来了。
她好像不讨厌他了,每天睡醒了都会亲亲他然后告诉他,她喜欢他。
她太甜了,甜到心坎,甜到不真实。
就像此刻,暖帐之中,他抵着她,然后听她不停地喊他夫君。一切都好像梦,叶闻渊甚至害怕明日一早梦就醒了。
于是更用力地占有她,她的每一个反应,都让他心里无比踏实。她在为他而情动,她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的梦。
整夜放纵,第二日叶闻渊一醒来,亲了亲赵长宜的额头,把她亲醒了。
赵长宜整个人软趴趴地没什么力气,带着点起床气,拉起被子遮住脑门,哑哑地喊了声:“夫君。”
叶闻渊笑了起来,昨夜听她喊了他无数遍“夫君”,可她喊这两个字,他怎么听也听不厌。叶闻渊又亲了亲赵长宜的脸颊,高兴地回她:“我在,夫人。”
赵长宜彻底醒了,朝他气鼓鼓地埋怨了一句:“疼。”
叶闻渊着急问:“哪?”
还能是哪?赵长宜红着脸朝他哼了一声,整个人羞答答地埋进被子里。
看她这副样子,叶闻渊明白了。昨晚他确实太过火了一点。他立刻起身对她道:“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赵长宜看着叶闻渊出了房门,掀开被子,从梳妆镜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杯水服下从瓶子里取出的小药丸。
“你在吃什么?”叶闻渊刚好推门进来看到她服药的样子。
赵长宜没想到叶闻渊会那么快回来,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抓过装着避子药的小药瓶,解释道:“是来癸水时吃的止疼药,我……有些许疼,便服了两粒止疼药。”
叶闻渊看了一眼小药瓶,没怀疑她的话。
“怪我。”他将她揽在怀里,“往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会克制。我拿了去肿药膏过来,热水马上就送来了,我先帮你擦洗再上药。”
“夫君,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你不用每次都帮我。”赵长宜红着脸道,“还有,洗澡擦背让香橘帮我就可以了……”
叶闻渊理所当然道:“做你夫君,就是要体贴你,爱护你,点滴都为你做好。”
赵长宜低喃了一句:“你太惯着我了,这样不好。”
叶闻渊笑:“这样极好。”你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