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宜笑得一抽一抽的。叶闻渊小时候看着是那副沉稳自持的模样,内心戏竟这么多。
半本游记翻下来,他几乎游遍了京城,里面写了好多赵长宜从前想去却没机会去的地方,每一处地方的好坏,都写得一清二楚。
赵长宜翻着游记感叹道:“我才知道原来京城那么大,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
叶闻渊道:“京城不算大,只占了大梁疆土上的一点地。京城之外有更多壮丽的风景,好玩的地方。”
赵长宜道:“是吗?对我来说京城已经是很大的地方了。”从前在宫里,总想着要出宫看看。现在出了宫又想出城看看。
“京城之外都有些什么风光?”
“在江南有京城没有的水田,西北有广袤的草原,再往北便是荒漠冰原……”
赵长宜对叶闻渊笑道:“真想去看看。”
“我带你去。”叶闻渊牵过赵长宜的手。
赵长宜微惊:“可以吗?你平日那么忙,去那么多地方要很久,公务怎么办?”
“可以。”叶闻渊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过还要再等几年。等过几年陛下亲政了,内阁一定会比现下空闲许多,到时我便告个长假,带你一同看遍千山万水。”
赵长宜抬头看向叶闻渊的眼睛:“我没听清,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等再过几年陛下亲政了,我便告个长假,陪你出京城看看。”
赵长宜确定自己没听错,他说等长辉亲政……赵长宜的心微微揪着,她很欢喜,却怕到最后只是一场空欢喜,勾着叶闻渊的小手指:“那就这么说好了,你绝对不可以耍赖。”
叶闻渊紧紧小手指:“绝对不耍赖。”
赵长宜红了眼眶,手指勾结在一起,心结却松解了。
*
夜已深,赵长宜还就着小油灯,靠在枕头上翻着叶闻渊写的那本游记。
叶闻渊看着她道:“很晚了,睡吧。”
赵长宜争取道:“看完就睡,快看完了,只剩最后几篇。”
“都是小时候胡写的东西。”叶闻渊道,“有那么好看?”
赵长宜道:“特别好看,每看一点,都觉得夫君多可爱一分。你小时候是可爱做的吗?好像把你变小亲一口。”
“那、那你便看吧。”叶闻渊被她说得脸红,躺平任亲,“不变小也不是不可以亲。”
赵长宜笑了笑啄了他脸颊一口,然后继续翻游记。
翻到最后一篇游记《登罗山》——
今日风轻云静,我独自登上罗山,行至山顶,从上往下望去,颇有俯瞰乾坤,一览众山小之感。山上云雾缭绕,群山露尖似海中屿,对峰奇石环绕,罕见非常。
忽想起昨日,江怀修十分夸张地同晋怀公主讲起自己之前登枫山之事。晋怀公主竟被他一派胡言唬住了,还夸他登高峰有毅力。
恕我直言,枫山不过是京城里十分寻常的一处山峰,并不是很高,之所以那么出名是因为山上种满了枫树,一到秋日便满山红枫,煞是好看。
若是论高,枫山根本不及罗山一半。晋怀公主该夸我有毅力,而不是江怀修有。
……
整篇游记大部分全是幼稚的攀比,字里行间透着满满的酸气。
赵长宜的心却莫名其妙快速跳了起来,她把叶闻渊拉起身,喉咙有些发紧,颤声问他:“夫君,你从前是不是喜欢晋怀公主?”
“你告诉我是不是,我……我不吃醋。”赵长宜眼眶热了起来,“我知你当着我的面不好把喜欢两个字说出口。那你看这样可以吗,你若是喜欢她便说‘月亮很圆’好不好?”
今夜除夕,弯月似银钩,怎么都不圆。
“月亮很圆。”叶闻渊答道,毫不犹豫的。
他说他是喜欢赵长宜的。
赵长宜整颗心都在发颤,眼角沾了水气:“有多喜欢?”
周遭寂静,叶闻渊的声音在寂静中乍起。
“月亮很圆,月亮非常圆,月亮特别圆……”
“够了。”再说眼泪就要忍不住了。
可他还嫌不够,偏要继续说:“月亮圆得不能再圆了……”
喜欢到不能再喜欢了。
赵长宜上前亲他,打开他微凉的唇,顷刻热意流淌,她透着红的眼眶盈出眼泪。
赵长宜为自己的眼泪辩解道:“我就是嫉妒了,才……”
叶闻渊伸手轻轻揩去她的眼泪:“你不用嫉妒。”我从来都只喜欢你。
赵长宜想,从此她有了叶闻渊最完整的爱。她心里有满满情意想告诉他,这些情意最后都变成了她对他猛烈的攻势。
叶闻渊伸手将她抓到怀里:“不嫉妒了?”
“嫉妒,当然嫉妒,所以你得补偿我。”赵长宜眸光潋滟,“用一辈子。”
“太短。”他道。
“什么太短?”
“良宵太短。”一生太短。
叶闻渊上前吻她。然后烛火熄,青丝缠……
次日赵长宜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已起身去了内阁,不过昨晚他答应她,今日会早些回来陪她。
年初一,按规矩出嫁的女儿需亲自回娘家给家中长辈送年礼。赵长宜昨夜就准备好了两大箱年礼,准备一会儿送去凌府。
时候不早了,赵长宜起身坐到梳妆镜前,打开梳妆镜旁的抽屉取出发梳,瞥见一同放在抽屉里的避子药,伸手把它扔进了废纸篓里。这药从昨日起便没服过了,往后她也不会服了。
赵长宜抬头望向贴在窗上的红色剪纸,看着那两个纸做的小童笑了笑,也许再过不久,叶闻渊就能达成心愿了。
一切准备妥当,赵长宜便带着年礼上了马车,启程去凌府。
马车行进了没多久,香橘忽然看着赵长宜道:“咦,夫人的耳坠怎么掉了一只?”
赵长宜伸手摸了摸耳垂,发现真的少了一只。
“回去送年礼需打扮得体,少了耳坠可不行。”香橘叫停车夫,跳下马车,“这离叶府才几十步路,夫人在这等我,我去主屋为夫人取副新的过来。”
“好。”赵长宜看着一路急跑着远去的香橘,喊了声,“慢点跑小心别磕着绊着,不着急。”
香橘一路跑回主屋,一推门发现一早就去了内阁的叶闻渊竟也在主屋,她好奇地问:“咦?姑爷怎么回来了?”
“有东西落在着,我过来取。”叶闻渊道,“你怎么没同夫人在一起?”
香橘笑着挠挠头:“和夫人刚出门没多久,发现夫人耳坠少了一个,我过来替她取副新的。”
香橘打开梳妆镜旁的抽屉,取出一副金玉雕花耳坠。刚转身想走,忽然瞥见扔在纸篓里的小药瓶,伸手把它捡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怎么夫人的补药掉在这?”
叶闻渊看着小药瓶面露疑色:“补药?”不是来癸水的时候吃的止疼药吗?
香橘:“是啊,我看夫人除了来癸水的日子几乎每日都服。”
香橘取了耳坠便匆匆离开,叶闻渊抿着唇垂眸看着小药瓶,心一点点向下沉。
这到底是什么药?
*
香橘回到马车里,一行人继续赶路。
香橘道:“夫人,我方才看见你的补药掉在废纸篓里,帮你捡起来放好了。”
赵长宜气笑了:“傻瓜,那是我丢的,你捡什么?”
香橘道:“夫人为何要丢了?你多吃点补药养好身子,才能早日和姑爷开枝散叶。”
“这药吃了小半年,也不见效果,往后不吃了。”赵长宜弯着眉笑道,“孩子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吧。或许顺其自然很快便有了。”
赵长宜正与香橘说着话,原本平稳行进的马车忽然锰地急停。
赵长宜掀开车帘向车夫询问情况:“怎么了?”
车夫回道:“前面忽然冲出一位坐着轮椅的公子逼停了马车。”
赵长宜向前面望去,看到了一位老熟人。
宋远航。
他挂着一脸阴森的笑意,对赵长宜道:“叶夫人近来可还安好?好久不见,今日在街上巧遇,宋某想请叶夫人过府喝杯茶。”
巧遇?怕是故意在这候着她吧。
来者不善,赵长宜回绝道:“喝茶不必了吧,我同宋公子又没什么交情。”
赵长宜说完,放下车帘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夫人且慢。”宋远航道,“我这有张药方,想请夫人过目。相信夫人看过之后,会愿意同宋某好好喝茶谈谈的。”
药方?赵长宜接过宋远航递过来的药方一看,竟然是她服用的避子药药方。
宋远航查她,连她在服避子药的事都查得一清二楚,宋远航无权无势,这事恐怕光靠他自己一个人办不成。是谁在背后帮他?
赵长宜思索再三,对宋远航道:“我可以跟你走一趟。”
“夫人请。”宋远航摆了个恭请的手势。
到了宋府门口,赵长宜低头悄声对香橘道:“香橘你先回凌府,若是过两个时辰我还没回来,你便去报官找姑爷。”
香橘点点头,遵她吩咐先回了凌府。
宋远航推着轮椅过来:“夫人大可放心,宋某不会对夫人做出格的事。今日找夫人是有要事相商。”
赵长宜不跟他兜圈子:“直说。”
宋远航道:“我想请夫人替我上堂作证,说你亲口听叶闻渊承认是他指使人杀了我全家。”
赵长宜气极反笑:“噗,你脑袋里装的全是浆糊不成?你要我帮你这个陌生人指证我夫君?”
“你会帮我的。”宋远航肯定道。
赵长宜起身往门外走,一刻也不想跟这个疯子呆在一起。“你找错人了,我不会做害他的事。”
宋远航追出来,冷笑着对她道:“你装什么清高?你若是真对他一片真心,又为何要服避子药,让他断子绝孙。”
赵长宜道:“我服避子药只是不想太快有孩子,我想与他多过些两个人的快活日子,不可以吗?”
“别装了,我知道你是因何不肯跟叶闻渊生孩子,我早将你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宋远航笑道,“宋某觉得,当今世上除了夫人自己,宋某现下就是最了解夫人的人。”
赵长宜脚步一滞,回头看向宋远航,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想他该不会看出来她是谁了吧?
心中正打鼓,就听宋远航道:“夫人服避子药,不过是为了等一个不归人。只要夫人愿意配合宋某指证叶闻渊,宋某可以将此人还给夫人。”
赵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