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里装着西域九层套娃玩偶,丑得不能再丑的东瀛招财不倒翁,叶闻渊生气时的画像……
全是她从前送给他的生辰礼。
叶闻渊道:“这些全是一位故友生前送我的生辰礼。”
赵长宜垂眸,伸手取出九层套娃。
叶闻渊笑:“从前我总猜不透,为什么她要送我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像这个九层套娃,我把它打开,可里面又是一模一样的娃娃,我刚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以为她又在戏弄我。”
赵长宜抿着唇,在他面前一层一层地打开套娃,直到打开最后一层,娃娃的芯子里藏着一张小纸条。
赵长宜摊开小纸条,上面写着“叶昭生辰快乐”,她轻声道:“没有想戏弄你,最里面藏着她想给你的惊喜。”
叶闻渊:“我知道。”
赵长宜问:“最里面明明还藏着一颗糖,怎么不见了?”
“我吃了。”叶闻渊微红着脸道,“这本来就是送给我吃的不是吗?”
赵长宜回道:“是给你的,想你的日子不要那么苦,可以甜一些。”
叶闻渊道了句:“很甜。”有她在身边闹的那些日子都甜。
赵长宜看着丑兮兮的不倒翁道:“那年你收到这个东西的时候生气了。”
叶闻渊道:“是啊,不懂为什么她要送我这么丑的不倒翁?”
“只是因为它丑得滑稽,看着它摆动的时候总会让人莫名想发笑。琼华宫的宫女们个个都被它逗笑过。”赵长宜看着叶闻渊道,“总觉得若是把这东西送给你,你也能多笑笑。”
叶闻渊道:“其实我有经常笑。”偷偷看着你的时候。
“谁说的?”赵长宜指着她给叶闻渊画的那副画像,“你平日就像这张画里画的一样,老爱生气,是个不折不扣的充气包!”
“你说我老爱生气,也不知是谁,每日都换着法子招惹我?”叶闻渊咬牙看着她。
赵长宜心虚地低头抱着膝盖:“那你也用不着每回都生气。”
“因为每回我生气,她总会靠近我哄我开心。”叶闻渊涨红着脸,死盯着赵长宜,“我就是要她哄,她只准哄我。”
赵长宜张了张嘴吃惊道:“你……你怎么这个样子!好不讲道理!好生蛮横!”
叶闻渊捧起赵长宜的脸狠狠亲了口:“很早以前月亮就圆得不能再圆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赵长宜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只要你一句话,她就会乖乖跑进你怀里。”
叶闻渊抿了抿唇:“我告诉她了,是她不要我。”
赵长宜懵了:“什么时候?”
“她及笄那日我送了副翠玉手环给她,上面刻了并蒂莲摆明了告诉她我要娶她。可她对我说不能接受我这份心意。”
“那、那个手环是你送的?不是池古送的吗?上面明明还刻了个‘古’字!”
“那是个‘叶’字。”
“……”
叶闻渊恶狠狠地看了赵长宜一眼,抵着她的唇狠狠咬了上去。亲得她涨红了脸,他才放开她,道:“你以为她只不要了我一次吗?”
赵长宜捂着红肿的唇,皱眉道:“还有?”
“是。”叶闻渊道,“我成为首辅的第一年立了大功,我向她父皇求娶她。她父皇答应我,只要她同意,就允了我。可他刚召她来,刚提了成婚之事,她便急着说不嫁。她说不嫁的时候还看了我一眼,我便以为她猜到她父皇要将她许配给我,她不想嫁我。”
赵长宜连忙摆手:“那是个误会,刚好那段时间她舅母要替表哥求娶她,她以为父皇是想替她和表哥赐婚,这才急着说不要的。她看你是因为……是因为……”
“她想嫁的人是我。”叶闻渊替她答道,“她向她皇弟求了赐婚圣旨,要做我的妻。”
赵长宜怔怔抬头:“你知道?”
叶闻渊:“我知道,可知道得太晚。”
“也不晚。”
“是。”叶闻渊揽她进怀里,“兜兜转转你还是我的妻,长宜。”
听他喊出她的名字,赵长宜心里又酸又麻。原来他正正经经喊她名字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叶昭,我总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对你动心。”赵长宜伸手去取他挂在腰间的香囊,那是她绣给他的香囊,“可还是没办法骗自己。”
赵长宜拽着线头轻轻一扯,香囊被拆开,交叠的缝隙处露着一行小字绣着“长宜爱叶昭”。
“我总想告诉你,可我没办法。只好让你日日戴在身上。”
“我也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叶闻渊道,“兵符藏在……”
赵长宜接话:“小木马里面。”
原来她都知道了。
叶闻渊道:“两年前我拿走兵符,是因为赵徽意图起兵犯上,我劝了你弟弟好几次,他总也不信我,非巴巴地把兵符送去西南给赵徽。赵徽本就手握重兵,若是再把兵符给了他,后果不堪设想。无奈之下,我才出此下策。”
“这些事,我全不知。”赵长宜道。
叶闻渊眼里闪过一丝疑虑:“怎么会,我以为你都知道。当初你不愿意见我,我把所有的事全写在信里,要你的贴身宫女交给你……”
赵长宜迷惑:“信,什么信?我从未收到过你的信。”
“若你没收到,便是那个宫女把信藏了起来。”
“是翠琼?”赵长宜问。
叶闻渊点头。
赵长宜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翠琼是赵徽的人?是赵徽指使翠琼杀的我?”
“不是。”叶闻渊否定道,“翠琼行刺你的时候,赵徽已在西南半年之久,你与他半年未见如何与他有的过节?”
叶闻渊顿了顿,补了一句,“我仔细查过,翠琼不是赵徽的人。但……”
“指使她的那个人,多半与赵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此人很可能是赵徽在宫中的同伙。若是能知道那人杀你的理由,便可从中寻得线索,找出那人。”
赵长宜皱眉:“我不清楚。我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谁。”
叶闻渊引导着问她:“若是没有得罪过谁。有没有可能是知道了什么你不该知道的事?”
赵长宜揉了揉脑袋:“好像也没有吧。”
见她一脸迷惑,叶闻渊摸了摸她的头:“想不到便别想了,你今日太累了,早些休息吧。”
赵长宜乖巧地点点头,任由叶闻渊把她抱进帐中。两个人躺在一处,叶闻渊只伸出手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赵长宜忽然一个翻身压住他,直白道:“叶昭,我不想睡,我想同你欢好,无尽的欢好。”
叶闻渊从了她,本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可后来才发觉,她口中无尽的欢好,便真的是日夜与他纠缠,片刻都不分离。连着几日,她好似不知疲倦。
每每与她欢好之时,她的眼睛总是含着水,像是高兴又像是悲伤。
这日事毕,她累得晕了过去,怕她再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等她醒来叶闻渊温声向她求饶:“你这样子没日没夜的要我,我怕自己撑不了几天。”
赵长宜拿被子遮住发红的眼睛,颤声道:“我怕没有几日了。”
叶闻渊皱眉掀开她被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胡说什么,日子还长得很。”
赵长宜道:“过几日便是三司会审,三法司中刑部高添已经认定我有罪,除非大理寺和御史台同时认定我无罪,否则此案难翻。”
叶闻渊看着她问:“你杀过人吗?”
赵长宜摇摇头。
叶闻渊又道:“那些人说的都是谎话,对吗?”
赵长宜点点头。
叶闻渊道:“小皇帝为何不直接听了高添的话治你的罪,而要提请三司会审,还要全程向百姓公开。谎言一定有破绽,虚假的证词瞒得过贪官污吏,却瞒不过天下百姓。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小皇帝选择了信你。”
“你也该信你自己。长宜,你是大梁长公主,拿出你该有的骄傲。”
赵长宜迷迷糊糊地想:行吧,公主总是要骄傲一点,抬头挺胸向前看的。
这几日太累了,没撑多久赵长宜便又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无比安稳,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早上。
一起来赵长宜便卯足了干劲。她不知从哪找来两套粗布麻衣,给自己换上一件,又丢了一件给叶闻渊让他穿上。
叶闻渊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赵长宜给他脸上贴上胡子,答道:“主动出击,乔装打扮去找线索啊!”
叶闻渊换上粗布麻衣,赵长宜盯着他左看右看,看了很久。叶闻渊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赵长宜直直扑进他怀里,蹭了蹭他的脸:“夫君世间第一好看,想永远盯着你看。”
叶闻渊被她哄得满心愉悦,微微别过头扬唇笑了。
然而没高兴多久,赵长宜拿起梳妆镜前的眉粉,往他脸上抹:“但是你这个样子太好看了,一点也不想为生活艰苦奔波的百姓,我帮你把脸涂黑点。”
叶闻渊:“……”
自那日起,东街宋府门口多了位饺子西施。起初街上的人认生,不怎么搭理这两位新来摆摊的小夫妻。
不过因着这饺子西施为人热情,她家饺子量大又便宜味道又好,不过几日那里的街坊便与她熟识了起来。
特别是在东街附近摆摊的小贩,饿了便会去她那要碗饺子吃,边吃饺子边跟她聊上几句。
附近卖胭脂的刘大婶,边吃着碗里的饺子,边与赵长宜闲聊道:“小娘子看你细皮嫩肉的样子,不像是要靠摆摊为生的人。”
赵长宜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副羞赧的神色,瞎编道:“不瞒您说,我家本是云州卖米粮的商户,虽不是大富之家但也不愁吃穿。但我阿爹非要把我嫁给县城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与我家夫君自小一起长大,两情相悦,阿爹非要拆散我们,去攀那富贵人家。我阿娘不忍心我伤心一辈子,便替我俩收拾了包袱,连夜放我们离开。她说待将来我俩日子过得好了,给我阿爹生几个大胖外孙,我阿爹便会心软。这不刚我俩到京城安顿好,便想法子谋生。正巧我夫君饺子包得好,便卖起了饺子。”
赵长宜边说边含情脉脉红着脸看向叶闻渊。叶闻渊红着脸低头包饺子,心想这人怎么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也不知从哪学来的云州口音,还像模像样的。
刘大婶叹道:“原来是对苦命鸳鸯,真是可怜,大婶还挺佩服你俩的勇气,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若是……哎,不说了。”
赵长宜举起勺子给刘大婶给添了一勺饺子,恳切道:“我与夫君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要拜托婶子多多提点。”
刘大婶见她如此热情大方,连忙应道:“你放心,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只要是婶子知道的,知无不言。”
“得了吧,刘婶,你那点见识就别糊弄人了。”说话的是在宋府门口摆摊算命的王相士。
刘大婶啐道:“我在这摆摊十几年了,难不成我不知道的事你知道?”
王相士用筷子夹起饺子,蘸了蘸小碟里的醋,“哧溜”一口吞下,然后道:“那当然,这地方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干我们这行的,谁家娘们半夜偷情,谁家狗叼了谁家鸡我都知道。就连近日天桥下多来了几个乞丐我都知道。”
“小娘子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我。”王相士看了眼锅里沸腾的饺子,咽口水道,“要我开口容易得很,二两饺子足矣。”
赵长宜从锅里舀了一碗饺子给他,笑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