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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儿子.女儿.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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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义王叛乱逼宫一事总算尘埃落定。义王安插在各处的心腹被连根拔起,逃窜在外的余党也尽数捉捕归案。

义王被擒那日,柳太妃带着良王在寝宫自尽。她身边的宫女招认了柳太妃设计谋害长公主一事。逃窜在外的翠琼也在随后被捕。

据说是为着刚进宫那会儿柳太妃从欺侮她的太监手里救下了她,她感恩才成了柳太妃的人。

翠琼临死前,赵长宜去见了她一面。她被铁链牢牢固定在天牢的墙上,动弹不得。

赵长宜见了翠琼,便想起了那日翠琼将刀子扎进她心口之事。赵长宜懒得和她装,直接道:“柳太妃于你有救命之恩,我同你相守了十几年,于你心中便一点情分也没有?”

赵长宜同翠琼住在一起十几年,平日见她比见长辉还多。到底是朝夕相处过的,翠琼看着眼前那人的语气动作,再加上她说的这番话,自然认出了她是谁。

脸上震惊之余,还带着一丝悔意。她道:“我对不起殿下,我不想的,可……”

赵长宜转过身不看她,只淡淡道:“我今日来不是来听你忏悔的,我只想问你一件事。当初叶闻渊让你交给我的那封信可留着?”

翠琼:“里面写了和义王有关的事,柳太妃吩咐我毁了。”

翠琼会受到她应有的惩罚,信既然找不回了,赵长宜也不欲在天牢多呆,转身正要走翠琼忽然朝她喊道:“藏在从前玩捉迷藏的大柜子底下。”

赵长宜脚步顿了顿,终是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赵长宜记得翠琼刚到琼华宫那会儿,母后刚过世不久,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母后寝殿前发呆。宫女们怕她,也不多和她说话。只有翠琼胆子大,走到她面前逗她:“小殿下一个人坐在这多无趣,要不要跟奴婢一起玩捉迷藏?”

反正闲来无事,赵长宜便答应了翠琼。赵长宜找了个在角落的大柜子藏了起来,自己觉得藏得很好没人能找到她,不过翠琼很快便找到了赵长宜。

翠琼拉开柜门,向赵长宜伸出手,笑道:“小殿下,我找到你了。”

赵长宜输了,失落道:“被你找到了,本宫愿赌服输,你想要什么奖励,说出来本宫都给你。”

翠琼眨了眨眼睛:“那奴婢希望,小殿下可别在躲起来偷偷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赵长宜伸出小手握住翠琼暖暖的手,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明日要陪我踢毽子。”

“好。”翠琼答得干脆,“奴婢会一直陪着您。”

……

人的心永远是个谜。就像翠琼可以为了柳太妃杀了她,当初却没有听柳太妃的话把叶闻渊给她的信毁了;赵徽野心勃勃杀人无数,他有的是机会杀了长辉篡位,却至始至终没动过长辉。

赵长宜来到琼华宫,从柜子底下找到了被翠琼藏起来的信。信纸泛黄,纸上印着叶闻渊的字。

原本只想看看当初他是怎么跟她坦白兵符之事的,看到最后却红了眼眶。叶闻渊进宫接她,见她眼睛红红的,担心道:“出什么事了,怎么眼睛这么红?”

赵长宜悄悄把信收了起来:“无事,沙子进了眼睛,你帮我吹吹。”

叶闻渊依然帮她吹了吹眼睛。看到她大得过分的肚子,心想下个月便要分娩,产期将近她,身子不舒服的缘故。小心着扶她回了府。

只不过还没等到下个月,还没到太医预估的产期孩子便要出世。赵长宜是夜里发的阵痛,哼哼唧唧疼到早上,孩子还安安稳稳呆在娘肚子里。

赵长宜觉得自己还没怎么样,一直坐在她床边赶也赶不走的叶闻渊快要不行了。于是开口唤了他一声:“叶昭。”

叶闻渊抓着她的手:“我在,需要我做什么?”

肚子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等痛感缓和一点了,赵长宜对他道:“其实我小时候对你撒了个慌。”

“你撒过的慌太多了,你指哪一个?”

“……”赵长宜喘了口气,“我骗你说我怕疼,其实我这人怕苦怕鬼怕无趣,独独能忍疼。所以你不用这般愁眉苦脸,我还……好。”

阵痛越来越密集,赵长宜转过头不看叶闻渊,叶闻渊抓着她的手越握越紧。稳婆见他紧张,忙安慰道:“大人别忧心,夫人怀的双胎,又是头回生,是要费些功夫的。好在孩子不大,胎位也顺,夫人身子骨也硬朗,想来不会有大问题。产房血腥气重,不吉利,大人还是出去吧。”

叶闻渊没理睬稳婆,赵长宜瞪了他一眼,喘着气没好气道:“我现下这副样子不好看,别看了你出去。”

叶闻渊被她一骂,听话地站起身,走了出去。结果没过多久,叶闻渊又端着盆热水回来了。把热水交给稳婆,很快热水就被血染红了。

叶闻渊抓着赵长宜的手:“你什么样子我都见过。我不走,我陪你。”

其实他说的也对,从小到大,她哭的样子,摔下马滚在泥里的样子,生病时候的样子……他都见过。

直到午后,孩子才从娘肚子里出来。秀娘接过哭得震天响两只小粉团,欢喜地对赵长宜道:“是两位小公子,大的壮些,小的瘦些。”

秀娘把孩子抱给赵长宜看,赵长宜躺在床上虚虚地望了孩子一眼,眼睛一红哭了。方才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没哭,结果看见孩子眼泪就忍不住了。

秀娘赶紧劝道:“夫人生完孩子哭不得。”

孩子没足月就出世了,又那么小,赵长宜担心:“孩子一切都好吗?”

秀娘:“好得很,瞧他俩哭得多响。”

“那便好。”

知道孩子没事,赵长宜安下心沉沉的睡了过去。完全不知道她睡着那段时间,叶闻渊以为她叫不醒了,经历一场怎样的浩劫。

……

赵长宜醒来,看见坐在自己床边半死不活的叶闻渊吓了一跳,愣愣地喊了他一声:“叶昭。”

方才还半死不活的叶闻渊立马活了过来,回喊了她一百句:“长宜……”

睡着旁边的两小只,被爹爹吵醒了,开始哇哇大哭。叶闻渊照着《育儿经》里的法子抱着哄,很快哄好了二哥儿,但是大哥儿怎么也哄不好,哭得不肯停,顺便拉了爹爹一手臭臭。

叶闻渊:“……”

孩子没出生前叶府便请了好几个奶娘,不过赵长宜自己有了乳/汁,便坚持要自己喂孩子。

二哥儿老实吃饱奶就睡,大哥儿爱闹腾,喝完奶就哭着要人抱,叶闻渊把他抱在怀里哄,他太小了,小手掌只能握住爹爹一只拇指。刚喂完奶浑身都是奶香味,抱在怀里一哄便不哭了。

哭是不哭了,不过他方才吃奶的时候太卖力,现下开始打起了奶嗝。小嘴吧唧吧唧地张着,可爱得紧。

虽然提早从娘胎里出来,个头又小,但小脚丫格外有力,“噗噗”两下踢开襁褓,把脚搭在爹爹胳膊上。

赵长宜见状连忙提醒道:“夫君,快把孩子放下。”

初为人父没几日的叶闻渊喜欢得不肯撒手:“我再抱一会儿。”

可惜叶闻渊没抱多久,大哥儿很快便把“嘘嘘”撒到了爹爹身上。

叶闻渊:“……”

赵长宜:“都让你放下了,你还非要抱,大哥儿这两天改了嘘嘘的习惯,嘘嘘前不会跟你眨眨眼了,改成踢踢腿了。”

叶闻渊:“……”

大哥儿身上湿了便又开始哭,给他换了身干净的新尿布,他便又开始笑。笑得还傻兮兮的。

叶闻渊盯着眯眼笑得傻兮兮的大儿子,觉得大儿子一定是比较像赵长宜。刚这么想着,赵长宜来了一句:“大哥儿笑起来傻傻的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叶闻渊严重不服,他小的时候那可是国子监监元,哪里傻了。但是他不敢反驳夫人。

到了孩子周岁宴抓周的时候,桌上摆了一堆东西,二哥儿抓走了爹爹的官服,参宴的人都夸二哥儿虎父无犬子。大哥嘟着小嘴一件都不满意,转头看见饭桌上有盘大包子,开心地爬过去抓了起来,嗷嗷地叫了声,表示他要抓这个。

叶闻渊:“……”抓周抓到包子是个什么意思?是说他将来很能吃吗?叶闻渊纠结了一会儿便不想了,算了,能吃是福,傻点就傻点吧,只要他一辈子平安快乐就好。能吃这一点一定是像赵长宜。

赵长宜道:“桌上那么多菜,大哥儿偏偏挑中了我特意给夫君包的鱼肉包。这么喜欢吃鱼,简直跟夫君一模一样。”

“……”叶闻渊看着大哥儿长得越来越像他的脸,一脸认命。自己的种,再傻也要养下去。

孩子越长越大,叶闻渊发现自己错了。大哥儿虽然爱傻笑,但脑袋精明得很。三岁起就会拨小算盘,把亲眷给的压岁钱通通存了起来。叶闻渊问他存钱做什么,他一本正经地告诉亲爹他长大后的宏图大愿:“存小钱钱,开大酒楼,小钱钱就会越变越多,变成大钱钱。”

叶闻渊很想告诉大儿子,存那么点小钱钱是开不了大酒楼的。但是看到儿子晶亮的眼神,把扫兴的话吞了回去。有理想总是好的,毕竟他才只有三岁,世间的残酷需要他自己慢慢体会。

想是这么想的,结果第二天叶闻渊从夫人那里取了一张大面额的银票,放进了大哥儿的小存钱罐里。

大哥儿虽然才三岁,但偷懒耍滑的本领绝对是同龄人里的第一名。让他认字练字,他就装自己肚肚痛不肯学。让他早起晨练,他又说自己头晕晕。每回还装得像模像样的。

叶闻渊气得要打他屁股,他又哭唧唧委屈道:“介几个字大哥儿早会写了!为什么还要再学?爹爹坏坏,大哥儿都会了还要打大哥儿屁屁呜呜呜……”

“……”叶闻渊竟然觉得自己无力反驳。

虽然大哥儿很皮,但二哥儿是个乖孩子,平日里功课完成的好,又乖巧听话。就是有些太沉闷刻板了些。至少在听到二哥儿给小女孩讲情话前,叶闻渊都是这么想的。

那日带哥俩去书局买书,叶闻渊与书局老板是旧相识,见面难免多说几句。结果一回头兄弟俩都不见,找了一圈,在街上的冰糖葫芦摊前找到了舔着糖葫芦的大哥儿。至于二哥……

叶闻渊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书局后院,脸红红地对书店老板五岁的小女儿说:“姐姐香香,二哥儿喜饭泥!”

叶闻渊:“……”

晚上入睡前,叶闻渊忍不住和赵长宜抱怨大哥儿是戏精,二哥儿不正经。要好好管教他们,否则长大了要为祸人间。

赵长宜趴在他身上道:“男孩子是会比较皮一点。但是如果他们有了小妹妹,有了做兄长的责任感,就不会那么皮了。”

说完亲了叶闻渊一口:“不如我们再生个小妹妹吧。”

叶闻渊淡淡地回了句:“顺其自然。”

其实生小妹妹这件事,赵长宜跟他提过很多次。只是叶闻渊在经历过赵长宜上一次生产以后,并不很想再多要孩子。可是赵长宜一直很想再要一个。

叶闻渊只好跟她说顺其自然。背地里偷偷向太医讨教了不伤身体的避子之法。然后每个月算着日子,容易有孕的日子便尽量忍着不与她亲热,实在忍不住最后也会把该交代的东西交代在外面。

这法子虽不是完全万无一失,但过去一年还算奏效。算算日子今晚很危险,绝对不能在她手上失手。

虽然是这么想的,不过……

赵长宜皱着眉,可怜巴巴地指着胸口对他道:“夫君我这里疼,你快帮我看看。”

叶闻渊:“……”

不看不要紧,一看不得了。看着看着就……在她手里失守了。

叶闻渊算是找到大哥儿这么会演戏的原因。有其母必有其子!

事毕,赵长宜十分满意他的卖力:“夫君好厉害,长宜爱你。”

叶闻渊:“……”

叶闻渊算是知道二哥儿那句哄女孩子的情话是向谁学的了。有其母必有其子!

不过……

叶闻渊把赵长宜抱在怀里哄着睡。他想他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上了。

那天晚上的失守,带来了很严重的后果。他们“顺其自然”成功了,叶闻渊又要当爹了。这回赵长宜有孕叶闻渊比第一回还紧张,战战兢兢过了十个月,总算到了最要命的时刻。

还好小女儿比哥哥们都听话,不过一个时辰便乖乖从娘胎里出来。小女儿粉雕玉琢比臭小子可爱多了,叶闻渊抱在手里心都化了,心想一定要好好宠着他和长宜的心肝宝。

大哥儿二哥儿长到五岁的时候,小皇帝开始议亲。叶闻渊本与小皇帝约好,待小皇帝及冠再将兵符交还给他。不过如今战事皆停,大梁在小皇帝的治理下,吏治清明,百姓日子蒸蒸日上。

叶闻渊提前把兵符交还给了小皇帝,朝中事务也逐渐放权给他。如此一来,叶闻渊便多了许多陪伴家人的时间。每日逗逗孩子,和夫人腻在一起,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昭元八年除夕,盼生回了外祖家过年,叶闻渊和赵长宜开始亲自动手包晚上要吃的饺子。小女儿正由秀娘看着睡午觉。大哥儿和二哥儿满府地跑来跑去玩捉迷藏。

大哥儿躲到了爹娘房间的床底下,没一会儿便被二哥儿找到了。大哥儿不服气就和二哥儿打闹了起来,两人打闹间,不小心撞翻了阿娘的枕头。

枕头里掉出一封黄黄的旧信,兄弟俩捡起信来一看,发现这信上的字是爹爹写的。

兄弟俩凭着自己五岁的识字量,艰难地读完了信。

前面大概是写了某个人要谋反,爹爹为了阻止他,做了惹一个叫什么下的人生气。下字前面那个字大哥儿二哥儿不认识,只知道是对一个人的尊称。爹爹说虽然这个什么下有些讨厌他,可他一直心悦这个叫什么下的人,他一定会会保护她和她的亲人,要这个什么下的人相信他。

还说若是这个什么下实在不放心他,可以嫁给他,做他的夫人,天天盯着他,这样他一定干不了坏事。还说第二日会来找这个叫什么下的人,如果这个什么下愿意做他夫人,就见见他,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信的最后写着八个大字——

千难万难,我心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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