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屋内。
萧十一郎与沈璧君相对无言,良久,萧十一郎才吐出一句:“你——怎么会答应我师父被偷来的?”
“你当真不知?”沈璧君侧首瞧他,浅笑吟吟,“我想见你,这便来了。”
这整日里揣着心思装淑女的日子,她实在是过够了,也不想再过了,刚巧她这才想着怎么逃出沈家庄,那司空老头儿便来了,这打瞌睡送枕头的事儿,她自然是顺理成章地应下了。
至于她走了以后沈家庄会是怎样一副忙乱景象,她也懒得去想了。
萧十一郎无奈摇头,对沈璧君这般肆意的态度竟不知说什么好:“我只当是我向来任性惯了没人拘束,却不想这沈大小姐任性起来,倒还比我要强上百倍。”
沈璧君不说话了,只怔怔地瞧了他半晌,良久,口中吐出一句来:“十一郎,你带我出去转转吧。”
萧十一郎挑眉看她一眼,却也没阻拦,只是径直推了门出去,还不忘回头瞧一眼后头人有没有跟上,倒还真就给人带起路来了。
“十一郎,你想带我去哪儿?”沈璧君跟着萧十一郎在林中弯弯绕绕,奇怪问他。
“嘘——”萧十一郎不答,回身与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眉眼弯弯,一双眸中里满满的笑意,他往边上走了两步,将身前的情景尽数展现于人眼前,“到了。”
沈璧君还未反应过来,抬眼便见一片渺渺花海,无数百花争奇斗艳,极尽妍丽,蜂飞蝶舞,沁香扑鼻。
“这……”沈璧君一时失了言语,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来,“此时已是深秋,该是百花凋谢寒菊独绽之时,这儿怎会有一片花海?”
萧十一郎轻笑一声,伸手牵了她的手带着人往前走去,一面走一面与人解释:“此处地处深山,与外界相交甚少,且地底有热,使得这一片四季如春,所以才有得这一片百花争艳之景,如何,你可还喜欢?”
“喜欢。”沈璧君连连点头,一双眼不住地往周围各类叫不上名的花上瞟,脸上满是新奇,“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种类的花儿呢。”
“你们沈家庄没有花吗?”萧十一郎问她。
“我母亲常说桃李之属难登大雅之堂,是以我家院中从来只种有梅花和兰花,别的一概不曾见过。”沈璧君俯身去采她身侧的一朵浅色小花,凑至鼻翼处轻嗅,满心欢喜地看向萧十一郎,“这花儿好香,叫什么名字?”
“点地梅。”萧十一郎看她难得的烂漫模样,只觉心头某处有些微微的甜与微微的苦。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若是你喜欢,我便常带你来。”
“真的?”沈璧君惊喜地看他,那本就倾国倾城的面庞在一众花儿的衬托下越发的清雅脱俗遗世独立。
萧十一郎只觉得喉头微干,一时失了理智。
他捏着沈璧君的下颌,倾身吻了上去。
沈璧君的双瞳在瞬间瞪大,她手中的那朵小花,轻飘飘地从她微张的指缝间滑落,不见踪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沈璧君是在熟悉的密室中醒来的。
熟悉的刺骨寒意自身下传来,冻的她打了个哆嗦。
甫一醒来,她便听见了耳畔无霜惊喜的呼喊,随后,她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君儿……”她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耳侧喃喃,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后怕与悔恨,“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的……”
“……娘?”沈璧君迟疑着开口,有那么一瞬间,她竟不敢相信面前这位身躯微微颤抖面色疲倦的女人,就是她记忆中强大而不可摧毁的母亲,“你怎么了?”
“傻孩子……”沈飞云看着自家女儿茫然的眼神,再次疼惜地将她揽入怀中,“不是我,是你……”
“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了,若非无霜发现得早,只怕你——”沈飞云忽而停下,她目光落在沈璧君苍白的脸上,再次沉沉地叹了口气。
沈璧君还未回过神来,她明明记得,自己是与司空摘星约好了逃出沈家庄去,见了萧十一郎,与他散步花海,怎么就——
等等!
她……不记得了。
她的记忆只在那个吻处戛然而止,往后的一切都毫无印象。
她这是怎么了?
沈璧君惶然抬头,对上沈飞云关切的目光,她却渐渐镇定下来了。
不,不能告诉娘。
娘会生气的。
“娘,”她开口唤她,“我想见见连城璧。”
“诶,你说,沈姐姐找我们去,是想与我们说什么呀?”颜溪把脑袋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这一路赶过去真的好远啊……”
前方,驾马而行的连城璧听见颜溪的抱怨,嘴角微勾了几分,他策马回身与马车并行,偏头去看颜溪略显苍白的脸色:“怎么?小溪是觉得太无聊了?”
原本这出游对于颜溪来说本该是极其愉快的事儿,尤其是她在无垢山庄拘了许久,那心思早不知飞哪儿去了,万万没想到……
她来初潮了。
身为清谷一枝花,她有一个正经的师父和一个不正经的师姑,但是这两人……偏偏一个都没教过她这个!
颜溪发誓她再也不想回想起那一天的经历了。
那日,她正闲得无聊,遂在无垢山庄的后山上练武,不想这动作才一摆开,便觉小腹一紧,一股热流自身下流出,衣袍上登时沾染点点血迹。
偏生她什么也不懂,急匆匆跑去找了连城璧,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说是自己身子不好许是不能长久,兼有那斑斑血迹,急得连城璧立时派人去请了江南名医来诊治,一番动作下来,却叫那名医啼笑皆非。
“姑娘这是初潮已至,大喜啊。”那青衫白面的年轻医者冲连城璧长身一揖,又特特嘱咐了好些须得注意的事项,羞得颜溪把自个儿在房中关了整整一天才走出房门。
沈飞云来信的那天,不巧,正是颜溪葵水来得第三天,腹痛未消,连城璧不许她骑马,特地给她寻了辆马车教她呆在里头。
颜溪懒洋洋地拿眼觑了一眼连城璧含笑的眉眼,只觉得委屈:“可不嘛,这一路上我就坐在这车里,多无聊啊。”
“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连城璧眉梢微挑,笑得越发开怀,“那小溪想要我怎么赔罪呢?”
颜溪瘪着嘴想了好久,突然双眼一亮:“我想听你念话本!”
连城璧一愣,立时便无奈了:“小溪,我可不曾读过什么话本。”
“那你现在去买本来嘛……”颜溪又觉得委屈了,一双眼幽怨地瞧着连城璧,看得他哭笑不得。
“好好好,我去买来便是。”连城璧当即派人去买了话本回来,随颜溪一同坐进了车厢内,开始与她讲起故事来。
一时间,只听得连城璧清朗微沉的声音在车厢中缓缓流淌,待他念完一段垂首去看时,颜溪俨然已经枕着他的大腿睡着了。
连城璧失笑,却是动作轻柔地变换了姿势好叫她枕得更舒服些,他看着少女近在眼前的面容,目光落在她粉糯的唇上,脑中却忽而想起那一个晚上的吻来。
鬼使神差地,他俯首,覆上了她的唇,舌尖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防线在她的口中游走。
味道还是那般可口。
他这般想着,却又叹了口气。
“还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