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微微蹙眉,眸光在萧十一郎身上略一停留,继而看向身侧众人:“我看萧兄似乎气息薄弱,时断时续,且他的动作也有几分凝滞。”
沈璧君闻言大惊,细细看去,果见萧十一郎动作略显迟缓,先前她心悸太过,竟是未能发觉。
那头,小公子柳眉微扬,却是放下了手中酒壶,笑意吟吟看向五人所在之处:“连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沈姐姐可想知道萧大哥为什么会变成现今这副模样吗?”
她眉眼弯弯,笑得一派天真,可沈璧君见了,只觉得心寒:“为何?”
“自然是为了沈姐姐你呀!”小公子忽而放声笑开,越发显得娇俏,萧十一郎见她这副模样,深深地皱了眉:“你答应我的。”
“可是我反悔了。”小公子只把手一摊,有恃无恐。
“什么意思?”沈璧君一阵心慌,下意识跑至萧十一郎身侧对上他黝黑的眸子,“十一郎,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大哥想必说不出口,不如便由我代劳吧。”小公子屈指在酒杯边沿轻轻一弹,清脆的叩击声响起,“简单来说呢,就是沈姐姐你身上中了我们天宗的蛊毒,萧大哥想要替你解了这毒做你的新婚贺礼,便找上了我师父,我们天宗的规矩向来是有得必有失,这不,他正在努力研习毒求呢。”
沈璧君一愣,目光落在萧十一郎苍白如纸的面庞上,忽而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褪下他身上薄衫。
所见之处,俱是血肉模糊,隐隐泛黑,显然是中毒至深。
小公子浅笑吟吟,垂目对上沈璧君隐隐泛红的双眸,却有几分无端的刻意:“瞧我做甚,我也没有解药呀!”
沈璧君自是不信,一手小心翼翼撑着萧十一郎免其倒地,另一手执拗地伸着想要讨要那份不知存在与否的解药:“把解药交出来!”
“可是我是真的没有啊!”小公子把手一摊,无谓地耸了耸肩,眸光中却带着兴味,“说起来,沈姐姐你还要感激我呢,若不是我,只怕你已稀里糊涂地嫁给了那温家公子,又哪里能明白萧大哥对你的深深爱意呢?”
沈璧君闻言一怔,忽而落下泪来,只听得她低声喃喃:“是我害了他……”
下一刻,她的双瞳陡然变色,一双血瞳不复灵动,只余无尽的疯狂。
众人皆是一惊,唯有那小公子嘴角轻勾,眼中透出几分得逞的狡黠来:“终于来了,我可等了好久呢。”
在座诸位除小公子之外皆是曾见过沈璧君发狂的模样,自然也知晓她此刻功力之强横,行径之无章。
一时间,众人皆不敢妄动,饶是萧十一郎有心却也无力上前制止,被沈璧君把臂一扯丢至一旁,却见那小公子腕间翻转,凭空取出一把折扇来,当即便冲了上去与她厮斗在一起。
沈璧君发狂之后功力极盛,彼时天机楼之中,沈飞云与连城璧合力方才堪堪将其制服,而小公子武功不过上乘而已,但她轻功极佳,二人竟是一时奈何不得对方。
虽是如此,却是沈璧君略胜一筹,隐隐有占上风之势。
旁观者明了,小公子身在其中自是知晓,心思翻转之间,已然有了决断。
那头沈璧君犹自喃喃“解药”之语,忽听得小公子清朗笑声:“解药就在这里,你想要?自己来拿吧!”沈璧君听得解药二字神智略一停顿,眼睁睁瞧着小公子自袖间掏出一净白瓷瓶,轻飘飘朝一方向掷去,她当下追去,竟未发觉足下已空,却是万丈深渊。
颜溪没忍住低呼了一声,便见一旁伏趴于地上的萧十一郎挣扎着起身,却是不带半点犹豫,直直追着沈璧君跃下了悬崖。
风四娘登时瞪大了眼,下意识想要直追而去,却是被一旁的杨开泰拦下了。
小公子斜眼觑了他们一眼,目光在崖下浓浓雾霭中掠过,眼中不自觉带了点笑意,吟吟地走了。
自萧沈二人落崖之后,风四娘便如失了神一般,整个人呆呆愣愣的,颜溪本有些放心不下,杨开泰几番担保,颜溪方才勉强同意了跟着连城璧一道离开。
一路上,颜溪很是颓然,连城璧看她萎靡不振,也是无奈,终是伸手在她头顶轻轻一抚。
颜溪眨了眨眼抬头看他,语气中有轻微的慌乱:“璧璧,萧大哥和沈姐姐会……死吗?”
他实在是难得见小姑娘这个模样,连城璧看着颜溪眸中的不安,心下一叹,顺势抬手取下她发间不知何时落上的一片绿叶:“应当不会,你可还记得上回来无垢山庄的那位,他曾在天宗周围几番探查,若是我不曾记错,那处山崖之下正好有一处沼泽存在。”
颜溪微微一愣,倒是再不如之前颓靡了:“当真?”
“我又何必骗你。”连城璧低低一叹,“你这般不信,莫不是我陪你去崖底瞧上一瞧?”
“不不不!”颜溪忙不迭摇头,讨好地凑近了将自个儿贴在他身侧,“我当然相信你,我这不是,有点不敢置信嘛!”
“我怎么瞧着你对萧大哥和沈姐姐倒比对我还上心几分呢?”连城璧状似漫不经心开口,任由她满脸讨好地挽了自己的胳膊,却是抬了另一只手在她额心极轻地一弹:“莫再多说了,回去罢。”
“好!回去!”颜溪听出话语间些许的味道眉眼弯了弯,手上动作更紧了些,“最喜欢璧璧了!”
“嗯。”连城璧低低应了声,话语中亦带了几分笑意,“走吧。”
两人回到泉城,连城璧却不急着回到沈家庄去,倒是先带着颜溪前往了泉城附近的密林之中。
颜溪初时还不解,但她看见等在密林之中的人时,却是想到了什么。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跟在了连城璧身后,当她看清那人的模样时,却是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赵无极?他不是天宗那头的人吗?
这头两人走来,赵无极自是察觉,他眸中带了几分不解,却掩饰地极好,且他在看清二人相握的手时便已明了。
看来,无垢山庄不时将有喜事了。赵无极内心暗道,只是不知那时,自己可还能正大光明地前去一观了。
思及此,赵无极内心一叹,却是朝连城璧一拱手,低声开口:“见过连公子。”
“嗯。”连城璧只随意应了,目光在他身上略一停顿,旋即便移开了,“赵掌门此番邀见可是有何事?”
“实不相瞒,赵某此番求见,乃是有事相求。”赵无极自是知晓自己底细尽在对方手中,亦不敢夸大,“赵某恳请连公子助我重回武林。”
连城璧淡淡一哂,面上神情看不出是接受或拒绝:“江湖中能人异士众多,赵掌门为何单单寻连某?”
赵无极似是早有预备,只微一顿,当即开口:“赵某曾为小公子所救,此后便天宗所胁迫,且连公子与天宗有杀父之世仇,此其一也,连公子兼有野心与谋略,武功盖世,今日虽屈居六君子之首,来日必能一统江湖,此其二也。”
颜溪在一旁听得这一番吹耀之词,只觉甚是合理,连带着脸上也带了些许笑意,连城璧见她这副模样,眸中有极浅的笑意划过,转瞬即逝,复又端正了面庞看向赵无极:“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再传信与你。”
“多谢公子。”赵无极大喜,立时单膝跪地,长剑插于地层俯身行礼,“赵某重回武林之日,必当以连公子马首是瞻。”言罢,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