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擦黑,王若云的轿辇刚到平津王府,管家就过来迎接:“王公公可算来了,王爷可等了您许久呢。”
王若云边下轿边弓手:“都怪我,为了给王爷挑一件合适的礼物,磨蹭了这么久。”
管家笑道:“不碍事,王爷一直对王公公宽恕,待会儿啊您多陪王爷喝几杯,王爷指不定能多高兴呢!”
王若云一边笑着打哈哈:“一定一定!”一边从奴才的手里接过东西在管家的带领下进入王府。
王若云以为这么大的日子,平津王应该在前院陪着同僚,没想到他撇下他们一个人留在后院里等他。
后院里空荡荡的,屋里屋外都没留什么下人,连管家把王若芸送到院外就退了出去。这里没有风倒是冷岑岑的,屋边的树光秃秃的没留几片叶子,寒鸦在在远处间或叫了几声。
直走,又转了道弯,王若云这才看到平津王。
只见他披着玄色大氅,腰上唯挂了一枚古朴的玉环,他本生的龙眉凤目、器宇轩昂,两鬓虽生了白发可依旧称的上美男子。
只可惜王若云看过全书,对他的所作所为有着生理上的反胃于是对他的好相貌也不甚感冒。
平津王孤身一人坐在那儿,桌子上放着一壶清酒,王若芸见状心里直打了个突,可脸上没显什么,反倒笑的乐呵呵的:“王爷,王若云在这儿里祝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罢,将包有佛像的锦盒递到他手边,恭敬的弯着腰。
平津王仍未发声儿,过了好半晌才将目光挪到王若云弯下的脊背上:“哦,是若云来了。”
王若云望着地上青石砖上的缝:“王爷,若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王爷生辰要送什么才好,纠结了这么久,才发现王爷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所以求来一座佛像,唯愿王爷能平平安安,长命——”
还未说完,平津王就站起身子,王若云顺势朝后退了几步。
平津王看着她弯曲的脊背,叹了口气:“你如今大了,倒同我生分了,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只有这么大。”
他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个高度,而后怀念似的抬着头凝视着天:“那时候你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叫,义父,义父,一晃你就成了大人了!”
王若云记得在书里,女主听了他这话感动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平津王又是趁势刷了一波好感。
可换了灵魂的王若云非但不感动甚至还有些反胃。但仍强打着笑着抬起头,伸手抠了抠脑袋:“那是以前不懂事——如今若云知道了,我身份低微,若再那么叫——”
平津王从回忆中醒来看到王若云这般,只能痛苦的闭上眼:“你,再如往日那般唤我一声儿吧。”
王若云的脸彻底黑了,差点儿没忍住一脚踹开他,只能干巴巴叫道:“义、义父?”
平津王摇摇脑袋:“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我纵使再强留也是没意思,罢了是我勉强你——”
王若云低着脑袋,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什么鬼!不要作一副可怜兮兮的心痛模样好嘛!你眼尾的褶子被挤出来了啊喂!
平津王又说:“你替我求了佛像过来,作什么破费,你我不像他人,不必如此多礼。”
王若云吸了口气,努力恭敬道:“王爷终究是王爷,若云的礼节是不能失的。”怕他再继续说一些呕的死人的酸话,王若云连忙道:“王爷快看看这佛像,听说这是北疆上好的羊脂玉呢,整个京城就这么一块。”
平津王脸上这才有了点儿喜气:“你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了点儿什么好东西总喜欢给义父带来。”
王若云:您想多了咧,好东西我都自己留着了,次一点儿的我才来孝敬您。
奢华的锦盒被一双保养不错的手打开,平津王拿去那座润白的佛像,眯着眼睛看了半会儿:“你倒是有心了。”
王若云连忙道:“王爷喜欢就好,听说这佛像能保佑人心想事成,王爷想要什么对佛像许许,指不定就成了!”
平津王用略有皱纹的眼看着他,慢慢悠悠:“我想要的,佛祖给不了,得靠我自己争取——”
“也得看你——”
王若云的心猛地提起,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要你多说话,要你多嘴!这不是往上赶着么?
“王爷!赵公公来了!”
平津王的嘴角的笑容淡下去,眉眼中有点儿不耐:“他怎么来了?他不是一向和本王不对付么?”
管家急的也脸上上汗:“不仅是他,宫里有些名声儿的公公都来了,说要给王爷贺寿,讨一杯酒吃!”
平津王的脸彻底黑了。
这宫里谁都可以得罪,就是太监不成。他们心眼小,你拒绝他们一回,他们记一辈子,指不定给你使多少绊子。
王若云内心舒了口气,连忙把这事揽在自己身上:“王爷,让若云出去应付他们,我们同在宫里当值,怎么说都有点儿交情。”
平津王顿了会儿,发现自己府里着实没有能对付那些太监的人只能忍痛让她去了。
王若云逃出虎口,大步流星地往前院走去,直到穿过了游廊,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而这边管家见桌上的酒没动,惊讶道:“王爷.......”
平津王闭着眼挥挥手示意他别说话:“我心里有数,这次不该太急躁了,差点儿让她生了疑心,等下次,她.....必是我囊中之物!”
*
王若云刚进前院,就听到那熟悉的低沉嗓音:“咋家就说王公公在王爷这儿吧,瞧这样子倒是比咋们来的早多了,也难怪,王公公不仅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儿,连在宫外也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咋家看啊,咋家底下的干儿子们算是失算了,跟着咋家有什么前途,得跟着王公公才是正道!”
赵有苏说罢,坐在八仙椅端着茶杯不怀好意的看着王若云。
王若云才不戴他送的这顶高帽子:“赵公公折煞我,赵公公才是宫里人情练达第一人,王某这是笨鸟先飞,比不上赵公公万一!”
身边的小太监和官员都不管吱声,生怕牵连到他们。赵有苏站起来走到王若云身边把他瞧了又瞧,这才问:“王爷家的酒好喝吧?你吃了几杯?”
王若云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为何这般说辞。
也不听她回答,赵有苏又撩了衣袍坐回原位:“应该没沾一滴,不然也不会在这儿同我顶嘴了。”
王若云脑袋轰了一下,联想到管家让她进府吃酒脚一软差点儿没站稳。赵有苏笑了声,抬了抬下巴让身边的人将她扶着坐着了:
“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公公现在才晓得厉害了?”
王若云抱着递来的茶杯温了好一会儿,突突的心落下来,这才压低声音:“你,你怎么知道的?”
赵有苏夹了颗花生米丢嘴里:“他府里的人在我铺子里买的药我会不知道?本来想着他是要来对付哪个贞烈女子的,没想到啊,我手下的人往里面一查,今儿进来的生客就王公公您一位。”
王若云此时也是一阵后怕。
是她太大意了,本以为自己看过全书知道所有节点发生的事就放低了警惕。哪成想因为她穿书与原主行事差别而导致一事变、事事变。
书里的王若云因为爱慕自己义父,所以平津王一直优哉游哉的吊着猎物。而她因为不喜平津王老早就和他慢慢生了隔阂引得他差点儿下了狠手。
王若云庆幸的长舒一口气,才诚心地向赵有苏道谢:“这次我得多谢谢你,若不是——”
赵有苏嗤笑一声丢开筷子:“得了,得了,咋们都是千年狐狸玩什么聊斋,若我说我真心实意赶来救你你信么?”
王若云一时噎住。
赵有苏接着说:“这次的事不管发生在宫里哪个太监身上,只要我知道了总得管一管。咋们是奴才又不是畜生,没了根就算了,凭什么还让别人作践我们自己?”说完又瞧了瞧王若云比女子还要白皙的皮肤,叹了口气:“再说你,你身为我在宫里唯一的对手,若死在我手里,死在宫廷斗争中那叫死的其所,若死在一个男人身下,那你算什么男人?”
王若云盯着他。
赵有苏不甘示弱的瞪回去:“想说什么,趁咋家现在心情好,你说什么咋家都不计较。”
王若云在心里默默吐槽:我又不是男人,但终究没说出来,只是换了句话:“不管怎么说,这次多谢你。”
庭院内摆了不少酒席,觥筹交错,可谁也没敢把眼神往他们这桌递。赵有苏端了杯酒在指尖转了又转:“这样吧,你答应我件事,咋们今儿就算两清了,赶明儿啊还是敌人。”
王若云:“成——不过先说好违背道义的事我不做,超过我能力范围的事儿也不做——”
赵有苏懒散的将酒杯放在桌上:“放心,我才不会这么无聊。”
他顿了顿,有些羞赫又有些咬牙切齿,声音压得有点儿低,眼睛却亮的厉害:
“王若云,你扑面用的什么香粉?怎么脸上一丁点儿细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