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皎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到外面有人抱怨:
“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周府,怎么就遇上这等倒楣事……”
那声音清亮悦耳,是个少年的声音。
周皎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后门时常会有奴仆出入,她以前在南苑住着,对于北苑这边的人手不大清楚,但是也难免会有周瑜的朋友来走错了也说不准。
周皎一时间有些心情忐忑,只能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人好像是停下来了,另一人道:“都说让你别跟着我了,你非要来,倒霉也是活该,好不容易走了近路准备绕到前门,偏偏就你被这从天而降的东西砸了。”
这个声音沉稳,应该是成年男子,听说话的语气,两人似乎关系亲密。
“姐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不跟着你跟着谁啊?跟我阿姐在家织布吗?”少年无奈又认真地说道:“跟着你来,办的好了说不定我也能在孙郎身边谋个差事什么的,总比在家游手好闲的好,你说不是吗?”
“你——仔细你姐扒你的皮!”他说得不无道理,另一人显然是拿他没办法,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
周皎听了一半,大概也清楚门外站的是和她哥哥有点关系的人,应该是为周瑜做事的。
“诶,这是个什么暗器?外面用绸缎包着,里面装的是……铁砂?”
“什么暗器?一看就是闺阁小姐的东西,上面的是绸缎,是普通丫鬟用的起的吗?”
“闺阁小姐?那就是周郎的妹子了?”
周皎一时间有些心虚,她与成碧对视一眼,随后摸了摸脖子,努力换一个声音道:“墙外的两位可是捡到了东西?”
“咦?谁在说话?”
周皎咳咳了两声,道:“是院内。”
“诶?难不成这暗器是你的?”
“……这不是暗器,是我……我家小娘子的东西。”
墙外那人更加奇怪,问道:“你家小娘子玩铁砂?”
周皎捂脸,难道她的一世英名就要全毁在这里了吗……
“这是给我家小娘子玩的,小娘子原本在屋里放着,我偷偷拿来玩,未曾告诉小娘子,还请门外的小郎君还给我吧。”
墙外的人似乎就想和她作对,毫不避讳道:“原来你是监守自盗啊!那就更不能给你了,恰好我们要去见主人家,到时候让主人家好好惩罚你。”
周皎:“……”你怎么还杠上了!
要是周瑜知道她不务正业玩沙包,不得抽她啊!
周皎忍下想要翻墙出去暴揍对方一顿的冲动,接着道:“小郎君饶了我吧,主君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我的!”
墙那面的人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想如何捉弄周皎,正当周皎觉得不耐烦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道:“你能扔的了这个?”
这沙包里装的都是铁砂,份量不轻,是周皎特意让成碧做的,好锻炼自己的臂力。
周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是啊。”
“这样吧,一会儿你给我演示一下,我看到这确实是你扔的,我就不去告状了。怎么样?”
周皎听到他的话身体一僵,她看向一旁的成碧,见她慌乱地摇摇头,想必是不赞同了,周皎觉得也是,要是对方见过她,恐怕仅凭年龄就能猜出她是谁了,到时候可是真·丢人丢到家了。
周皎抽抽嘴角,道:“你把东西扔进来,我现在就给你演示一遍,怎么样?”
“那不行,万一你诓骗我怎么办?我很单纯的,要是被你骗了,我一定会很难过的。”
周皎:“……????”
这货到底是哪儿来的臭流氓?这是在调戏她吧?是在调戏她吧!
周皎觉得自己大概是遇上了人生中除周瑜之外的第一个克星。她摸了摸自己应该是肉眼可见的黑如锅底的脸,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心胸狭隘!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诓骗你?倒是你,想见我不会是调戏良家女子吧!”
对面说话的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得周皎都要觉得莫名其妙,这才停了下来,旁边还有人低骂他的声音。
好笑吗?好笑吗?
如果刚开始周皎还因为自己不小心砸中对方感到抱歉,那么此刻她只想砸死他算了。
感觉自己快要被气成表情包的周皎还没来得及继续训斥对方,沙包已经从院墙外飞了进来,稳稳地落在周皎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沙包还给你了,你别生气嘛。我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下周府正门在哪里,好完成我们主人家托付给我们的任务罢了。还劳请您指条路吧。”
周皎哼了一声,心中有些不情愿,可毕竟是她无意伤人在先,对方也只要她指条路,周皎也不好再埋怨,道:“从这条巷子走出去,向东走走就能看到周府的匾额了。”
“多谢这位姐姐指路。姐夫,我们走吧。我就说你肯定走错路了,哪一家的正门会开在水沟边啊!”
“……你小子,欠抽是吧?”
那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周皎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成碧道:“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阿兄查岗的时候我又不在。”
周皎的运气不错,周瑜一下午都没有来过她的院子,而周皎陪着谢承打了一个下午的杏子,也早就困顿不已,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正准备收拾收拾睡觉,周瑜那边忽然让人传话,说是有事要和她说。
周皎一时有些心慌,生怕是之前那个人把她的事情泄露出去,周瑜猜到了什么要训她。周皎换了一身厚些的鹅黄色长裙,揣着上下不安的小心脏去了正厅。
周瑜坐在主位上,捧着一块丝帛看着什么,手边还放着一碗茶汤,显然是刚与什么人见过面,周皎猜想是之前后门的那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试探着问道:“阿兄做什么呢?”
“你来了。”周瑜抬了抬眼,道:“坐吧。给小娘子上热茶汤。”
周皎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更加摸不着头脑,坐在他身侧扯着裙摆不知所措,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最近犯下的所有错误。
嗯……最近有一次两天才读完一册书,字写的还是没有太大的长进,今天下午还坑了表弟谢承一把……
但是罪不至死啊!
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前的宁静是闹哪样啊!
周皎专属的特意加了暖胃药材的茶汤很快就被送了上来,周皎这次难得没有抗议,乖乖地捧着茶碗喝茶,好掩饰一下自己心虚的表情。
过了一阵子,周瑜才放下手中的丝帛,随手拿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汤,道:“又犯什么事了?”
周皎一哆嗦,差点把茶汤都吐出来,她假装烫了舌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啊……”
“难得你这么安静。”
周皎有些不满地说道:“阿兄是在说我聒噪吗?”
周瑜笑而不语,意思却显而易见。
“……你好过分一个人。”
“不和你耍嘴皮子了,这是你伯符哥哥派人送来的信,里面也提及了你,自己看吧。”周瑜将刚刚放下的那块丝帛递到周皎面前,道。
周皎眨巴眨巴眼,这才拿起那块丝帛仔细阅读。
前面大部分都是孙策与周瑜要说的话,说了说路线与行进情况,还说了说孙家的现状。信的后面才提到周皎,说是已经给她备好了礼物,等到了舒城就能给她。
而且孙夫人对周瑜印象极好,见两人亲如兄弟,已是升堂拜母的关系。孙夫人想着与周夫人见面,让这二人义结金兰,两家互通关系,更加亲密无间一些。
乍一看周皎还以为孙夫人想要让两家联姻,吓得她出了一身汗。
就算孙夫人不说义结金兰这件事,这两个人也早就好的要穿一条裤子了,哪里用她特意强调。
周瑜结交的朋友是不少,可一来就被周瑜带着见周夫人的还真没有,见周皎就更不可能了,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孙策对于周瑜来说和普通朋友不一般。
信的最后写了孙策写信时所在的地方,距离舒城已经不远了,想必再过半个月左右,孙家就会到舒城了。
“怎么样,这下子你该开心了吧,你可是真有两位阿兄了。”周瑜揶揄道:“按照伯符待你的样子,恐怕要把你宠上了天。”
“那说明阿皎可爱,伯符哥哥才宠我。”周皎做了个鬼脸,将丝帛小心翼翼地叠好,露出一个笑脸,道:“这下好啦,以后你再念我,我就躲到伯符哥哥家里,这样你就那我没办法了~”
周瑜伸手刮了她的鼻梁一下,笑骂道:“你就这方面鬼机灵!”
“哼哼~”周皎得意地笑了笑,忽然想起之前后院发生的事情,试探着问道:“伯符哥哥是遣谁来送信的啊?脚程这么快。”
“是他手下的人,一个叫做邓当,另一个叫作吕蒙,这个吕蒙倒是口齿伶俐,做事条理清晰,有一颗赤子之心。”
周皎已经确定吕蒙就是后门遇到的那个杠精,她自动忽略掉赤子之心这一条,点了点头:“这样啊……”
等等……吕蒙这个名字有点熟啊,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那个是谁来着……
……好像就是吕蒙。
周皎沉默片刻,望着屋顶道:“我觉得伯符哥哥可以考虑一下重用这两个人,他们脚程这么快,如果是急行军应该也挺厉害的吧。”
其实她啥都不知道,但是先把吕蒙推荐出去吧……
周瑜有些好奇,道:“你还未曾见过此人,对他也有这么好的评价?”
我能说我还是稍微知道一点历史典故的吗……
“……其实我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在后门院落。”
周瑜皱眉:“后门院落?”
周皎意识到周瑜会错了意,急忙解释道:“啊,不是他私闯后院!是我在后院墙那里听到他说他迷路了,所以帮他指了咱们家正门的路。”
周瑜狐疑地看着她,道:“我们周小娘子也会乐于助人了啊?”
周皎一向懒洋洋的,能不和外人说话就不说,怎么会主动和陌生人说话?
周皎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其实是我在后院玩沙包的时候,沙包不小心飞出去砸在他头上了,我为了要回沙包才和他搭话的……”
“……不务正业!老规矩,给我抄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