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等了好久也不见刚才偷荷包的贼过来,孙权一时间有些犹疑,问道:“你的方法该不会没用吧。”
周皎一时也有些懊恼,道:“不会吧,难道还有比我们这些小孩更好下手的人?”
两人说话之间,忽然有一道人影冲了过来,直直地撞向陆议,陆议被撞了个趔趄,知道是偷东西的人,急忙伸手扯住对方。
周皎与孙权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孙权立刻大喊道:“侯瑞,抓住他!”
侯瑞应了一声,立刻和几个仆从冲过去,抓住了偷东西的人。
“抓住了!抓住了!”周皎将手里的发钗塞到孙权手中,欢呼了一声,一下跑了过去。
孙权张了张嘴,看着手中的发钗,从袖口摸出了几枚钱递给一旁惊呆了的小贩,拿着发钗也追了过去。
周皎跑过去,却是沉默不语,孙权也看了看,眼前这人年纪虽与他们相仿,约摸大不了几岁,可看着极为落魄,瘦骨嶙峋的,想也知道他日子并不好过。
周皎沉吟片刻,问道:“敢问陆郎,太守治郡,盗人财物者如何处置?”
陆议答道:“罚劳役至少三十日。”
“我只是想救我妹妹!”他挣扎着喊道。
陆议皱眉道:“救人乃人之常情,可是若是人人都以此为借口违法乱纪,岂不是天下大乱。”
周皎叹了一口气,道:“虽说你偷了我的东西,但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何况里面并没有值钱的东西,但是法不可违,我恳请陆郎,请陆太守从轻处置。至于你的妹妹,把她接到我的府里,给我打几日下手,不入奴籍,等到你的劳役结束了,亲自登门道歉,再把她领回去,如何?”
“你……你是什么人?”他有些犹疑地问道。
“我姓周,家就在东头,路北头上的便是我家,我母亲曾经为贫民赠送过粮食,这下你该知道了吧?”周皎笑眯眯地说道:“说吧,你家在哪里?”
周夫人有每年冬天为贫民开仓赠粮的习惯,原本也是因为周皎身体不好,希望能借此讨个彩头罢了,后来周皎身体好了很多,但这个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久而久之,周夫人的善名就在舒城流传开来了。
对方听到了周夫人的名号,又看周皎衣着不凡,垂首道:“是我偷盗不对,还请周小娘子善待我的妹妹。”他说清了住址,随后将周皎的荷包还了回去,便被一旁陆议的仆从之一押回去了。
周皎微微颔首。
陆议听她提起周家,立刻想起了拜访陆康的周瑜与孙策,试探着问道:“姑娘便是周郎的妹妹?”
“是啊。”周皎嘻嘻一笑,道:“刚才听到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你是陆太守的从孙了,还要多谢陆郎助我找回荷包了。”
陆议立刻道:“周姑娘客气了。”
“不知道陆郎今日上街可是有什么事?”周皎问道。
陆议摇摇头,道:“议上街并无要事,是叔祖父要议时常观察百姓生活如何,回去向他交代。”
周皎眨眨眼,心想陆太守这是从小就开始锻炼陆议了啊,果然人才要从娃娃抓起吗?难怪陆议看着少年老成,孙权与他相比就是个倒霉熊孩子罢了。
“那陆郎可是要回府吗?”
陆议微微颔首。
周皎接着道:“我与陆郎一起去吧。今日出门前便听阿兄说要去陆太守府上拜访呢,如今日头未落,我也想跟着去沾沾光。”
“周姑娘客气了。既然如此,议自然不会回绝。”
孙权拉过她问道:“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长见识了。”周皎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陆氏是江南世家大族之一,在这个还没有科举年代的人,为官者大多是士族出身,资源也大多被士族垄断,不过这样的世家大族也确实会出现不少的人才。
虽然如今孙坚已经是长沙太守,是为了正统,可他祖上不过是普通百姓,自然是被这些世家大族瞧不起的。周家倒是官宦人家,可周异早逝,周夫人一个女流之辈不便见客,过去的关系难免生疏,需要维护。
孙策与周瑜广交天下,为的就是打通人脉,成事更加方便,陆家便是其中一个。常言“吴四姓”,这四姓盘踞吴地。
周皎自然也希望能借机帮上一点忙,争取早日拿下陆议。
嗯,其他人她也管不了啊,找一个就近的目标先努力着呗。
她也不大清楚历史上特别具体的事件,只知道陆家与孙吴似乎是有嫌隙,如今看来,这嫌隙还没有发生,不如趁早将它化解了。
孙权也知道陆家身份不一般,小声道:“你可别乱来,扰了大哥和公瑾兄的大事。”
“我只和陆郎交朋友,怎么碍着阿兄与伯符哥哥了?”周皎嫌弃地躲到一边,道:“这个时候你怎么反而婆婆妈妈的?人家陆郎都答应了,你要是不敢去就自己回家去,别来打扰我。”
“你——要不是大哥让我照顾你,我早就走了。”
“那你走啊!”周皎哼了一声,对成碧道:“成碧,我们走!”
成碧立刻应了一声,主仆二人便随着陆议款款离去了
侯瑞有些犹疑,凑近孙权问道:“二郎?”
吴夫人一向宠爱孩子们,放在以往,谁敢下孙权的面子?周皎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孙权能对外人这般忍让,已经很是难得了,换作是别人,孙权早就尥蹶子不干了。
孙权无奈地摆摆手,道:“罢了,和她走就和她走,既然大哥吩咐了,我自然会照做。”
侯瑞心想,大郎可没叮嘱这么细致,无非是你不想离开周皎罢了。
周皎见孙权也跟了过来,慢了慢脚步,碰碰孙权,道:“我就知道你会过来的。”
孙权被她亲近的样子弄得有些好笑,面上却还故作不在乎的样子,道:“我看你可是没这么想。”
“哼哼。”
陆议有些疑惑地看向孙权,沉默半晌问道:“这位郎君可是孙郎的弟弟?”
周皎有些惊奇,问道:“你认识阿权?”
“有所耳闻。”
周皎看孙权有了几分得意,揶揄道:“是他经常被我痛殴一顿的消息吗?”
孙权瞪了她一眼,刚要说话,陆议已经否定道:“是听叔祖父提起孙郎有三位弟弟,看这位郎君与周姑娘关系亲密,议便作此猜测。”
周皎耸耸肩,道:“这样啊。”
“不知孙郎君行几?”
孙权言简意赅道:“家中行二,单名一个权字。”
三人到了陆府门口,陆议道:“二位同议到前厅去吧,若是周郎与孙郎还未离开,应当在前厅与叔祖父谈话。”
周皎了然地点点头。
陆府虽说不上金碧辉煌,却也是清新雅致,不见奢侈之风,更像是书香门第。
周皎四处打量,只觉得陆府很是幽静,好像没多少人似的,忍不住问道:“怎么感觉陆郎家中有些冷清?”
陆议一边引路,一边解释道:“叔祖父说一切从简即可,不需要太多仆人。”
“嗯,陆太守果真有名士风范。”周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跟陆逊说话,她都忍不住收起刚才有些轻慢的态度,正经起来了……
孙权颇有些憋屈,他跟周皎混在一起这么久也没听她夸自己几句,可就在短短的一天内,她已经夸了陆议这个“外人”好几句了。
陆议先是让守在门外的人通报了一声,等到那人出来回复,这才对周皎与孙权道:“前厅到了。周姑娘,孙郎君,请进。”
三人进了前厅,只见陆康端坐在上首,周瑜与孙策分坐在陆康下首两侧,看到周皎与孙权进来,都有些惊讶,周瑜更是忍不住道:“你今日做了什么好事?怎么到了这里来?”
周皎开始怀疑自己在自家哥哥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了。
一旁的陆议开口解释道:“周郎误会了,今日周姑娘与孙二郎君在街上遇到了贼人,偷了周姑娘的荷包,好在周姑娘机智,设了一计抓住了那贼人,已经命人将他关起来等候叔祖父处置了。”
周皎看着周瑜来回变换的脸色忍不住偷笑,在收到哥哥投来的激光射线之后立刻收起了笑容,对陆康正色道:“偷我荷包的那人年纪尚小,家中有病重的幼妹,且我的荷包中并无财物,还请陆太守看他可怜的份上,从轻处置吧。”
陆康见她年纪虽小,却将事情说的条理清晰,不由微微颔首道:“周娘说的我明白了,我自会酌情处置。”
“多谢太守。”周皎微微行礼,对着周瑜眨眨眼,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周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个跳脱的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本来事情也就谈的差不多了,被周皎和孙权这么一打岔,周瑜与孙策也准备离开,于是便领着两个孩子与陆康道别。
陆康毕竟是一郡之长,又是长辈,只是微微颔首,便让陆议送四人离开。
周皎临走前还不忘对陆议道:“陆郎,下次阿兄与伯符哥哥来叨扰陆太守的时候,我们也来叨扰你。我之前一直在家中窝着,如今才能出来放放风,还需要你为我多多长些见识呢。”
周瑜瞪了她一眼,反倒是陆议不卑不亢道:“既然周娘有所托,议定不会推辞。”
孙权不甘示弱,也道:“我家刚刚搬来舒城,对这里尚不熟悉,也要有劳陆郎了。”
陆议一一应了下来。
四人走出陆府,周皎拉着周瑜的手兴冲冲地问道:“阿兄阿兄,我们去哪儿骑马啊?”
周瑜对上她期待的视线,微微一笑,怒道:“能耐了你,还想着出来野?先回去给我关半个月的禁闭!”
周皎:“……”
孙策:“噗哈哈哈。”
孙权:“……”作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