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如今安定下来,过年倒是很热闹,周皎体验了一把当地的风土人情,也算是过瘾,不久后曹操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准备要启程去许都了。
“拿一包芸豆糕,再拿一包奶糕。”
周皎手中提着箱子,眼睛紧紧盯着店家包糕点的手,门外站着的吕蒙忽然凑过来小声道:“周娘,有人跟着我们。”
周皎也不回头,低声问道:“有多少?”
“约莫着五六个,和之前的那两个人应该不是同一批人。”吕蒙打量周围一眼,压低声音道:“要不要……”
周皎接过纸包,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在与他话家常:“没事,不急,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是。”
周皎与吕蒙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周皎时不时停下脚步看看街边热闹,吕蒙偶尔回过头就能察觉到跟着他们的人逐渐变多,不由皱起了眉头。
“周娘……”
“不急。”周皎放下手中的箱子,从纸包里摸出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道:“没事的。”
满嘴点心的吕蒙一脸委屈。
自从来了宛城,周皎每次出行基本上都要带上这个铁箱子,目的就是为了引人注目,恰逢他们马上就要启程前往许都,这些各怀心事的人也是时候该冒头了。
等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周皎才停下脚步,道:“各位,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当面说吧,鬼鬼祟祟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很没有必要。”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吕蒙立刻拔剑斩断那根羽箭。
周皎无语凝噎,道:“我是说谈谈,怎么还伤人呢。我都不知各位因何而来,杀了我也没用啊。”
一片寂静中传来一个声音:
“把玉玺交出来。”
周皎瞄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箱子,道:“诸位这么想要?可知道这传国玉玺乃是不祥之物啊?若非天命所在,贸然得之,只怕落不得好啊。”
“少废话,只要你交出玉玺,饶你一命。”
周皎微微挑眉,道:“说话这么横?放心,我很惜命的。”她抬起手中的箱子,道:“东西就在这儿,你倒是出来拿啊。”说完她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一人从窄巷子里走了出来,道:“后退。”
吕蒙看了一眼周皎,见她纹丝不动,也不说话,只是和她一起站在箱子边上。
对方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道:“滚!”
她拍拍吕蒙的肩膀,道:“阿蒙,他不文明,给他点教训。”
吕蒙早就想动手了,如今周皎开口,自然不会手软,拔出剑就迎了上去,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剩余的几个黑衣人也鱼跃而出,好在吕蒙武艺精湛,对付起这群人来也算游刃有余。
周皎在一边给吕蒙加油助威,顺便坐在箱子上啃两口点心。
她在等曹操的人过来。
她倒是想看看这宛城里到底有多少人盯着玉玺能抢出多少花样来。
周皎看得正兴,后面已经有人小心翼翼地接近她。
“周娘小心!”
周皎眨巴眨巴眼睛,身体一歪躲过剑锋,拖着箱子向前跳了几步,道:“还玩偷袭,没水平。你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人也不和周皎废话,出手极快,一剑刺向周皎。
周皎也不躲,直接抬手用箱子格挡,发出“噔”的一声,惹得对方一愣,她抓住这个空隙,一脚踹在他小腹上将他踢开,那人还想再冲上来,又有两人从暗中冲了出来,将他拦在一边。
周皎露出一个笑容。
总算钓出来了。
既然已经决定动手,周皎自然不会手软,直接与吕蒙一起动手,将这群贼寇打了个遍,顺便把冲出来保护她的两个人也打了一顿。
她倒是没打算杀了他们,一是没必要,二是她还想抓一个回去问个清楚。
他们刚刚停手,曹军就及时赶到,将这群贼寇一网打尽,为首的正是郑成。
周皎坐在箱子上,一手撑着下巴,吕蒙站在她身边,双手抱臂,两人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郑成翻身下马,先是让人把这些贼寇押好,随后笑眯眯地走到周皎面前,拱手行礼道:“让周娘受惊了。”
“诶,郑议郎使不得啊。”周皎假模假样地谦虚:“没想到您管得这么宽啊,接待外宾,维护治安,捕捉刺客……哪儿都少不了您,还真是能者多劳。”
郑成依旧是笑脸人的样子:“周娘的夸奖,在下实在是担当不起,不过司空手下庸人一个,是司空看得起在下,这才让在下于司空帐下有一席之地。”
周皎看了一眼那几个被押住的刺客,道:“既然如此,郑议郎也分我一个吧,毕竟是来杀我的,我不问清楚,心中难安啊。”她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指着另外两个人道:“这两个人与也动手了,说不定是另一伙人,十分可疑啊。”
“唉,这审讯犯人乃是恶事,周娘乃是名门贵女,怎么能做这些脏事呢?还是由在下带回去好好审讯,若有了结果,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周娘。”郑成说完这番话,立刻转过身,冷着脸摆摆手道:“把人都带走。”说罢,也不管周皎脸色,径自走开了。
吕蒙原本想好好教训郑成一番,却被周皎捏了一下胳膊,表情不由有些扭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周皎大声道:“郑议郎慢走。”
等到只剩下二人时,吕蒙才开口道:“这人实在是太过跋扈无礼。”
周皎也不在意,只是道:“看碟下菜,难免的。”
“教训一下就好了。”
“毕竟不是在自家……不然腿都给他打断。”
“……那周娘你下次掐我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
“轻点怕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
周皎对上他幽怨的眼神,噗嗤一笑,道:“走吧,现在没有人跟着我们了,我们也该去做点正事了。”
吕蒙微微一愣,忍不住追问道:“什么正事?难道我们不是为了引出这伙刺客吗?”
周皎与他并肩走着,道:“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我想摆脱曹家的人,去见一个人。”
“谁啊?”
“罗辛。我好奇他很久了。”
罗辛住处与他们并不在一处,但他毕竟是天子近臣,住处所在也是宛城地段极好之处。
周皎抿了一口茶,道:“多谢罗公的茶,清香扑鼻,细品更有甘甜之味。”
“客套话周娘还是不必说了。”罗辛的态度算不上和蔼,道:“既然孙将军一心忠于汉室,还请周娘主动归还玉玺。”他的眼神放在周皎身侧摆着的箱子上,显然是在暗示周皎识相一点。
周皎眨眨眼睛,好奇地问道:“我要是还了,罗公怎么向曹公解释呢?”
“这些周娘就不必操心了,老夫自有办法。”
“那我怎么和曹公解释呢?陛下会保护我吗?”
罗辛冷哼一声,道:“自然。你想要的,陛下也会应允。”
“原来如此。”周皎摸摸下巴,道:“可是陛下如何保护我呢?曹公如今的势力虽然不比袁公路、袁本初等人,但也比陛下要强上许多,若是我因此得罪了曹公……”
“你不必担心,我等自然有我等的办法,周娘只需归还玉玺即可。”
周皎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随后道:“兹事体大,还请罗公允我回去与张公一同考虑考虑。”
“自然。”
周皎看着老头儿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开口道:“我曾听外祖提过旧友,其中一位便是罗太祝,我亦是久仰大名。”她见罗辛神色间有困惑,解释道:“外祖姓王,琅琊王虞。”
罗辛微微一愣,仍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道:“原来如此,却是与他多年未见了。”
周皎又抿了一口茶,这才起身行礼道:“看到太祝安好,想必外祖甚是欣慰。今日罗太祝所托之事,待到张公同意,我定然立刻将玉玺归还。”
“如此甚好。”
周皎微微作揖,便带着吕蒙走了出去。
兴许是怕周皎再掐他,走了好一段路,吕蒙才小声问道:“这个罗太祝不怕我们泄密吗?要是曹公知道了……”
“我们不会泄密的。”周皎沉声道。
吕蒙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要做的事,我们也想做。”
“什么事?”
周皎没有说话。
等到回去,周皎把事情从头到尾和张昭说了一遍,这才喝了一口水缓口气,眼巴巴地看着他。
张昭捋了捋胡子,道:“这事不必声张,也不必应允,静观其变即可。”
周皎微微颔首,道:“我自然明白。不过……”
“不过?”
周皎试探着开口道:“这样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主动性……”
张昭有些意外地看向周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哦?周娘可是有什么想法?”
“之前的流言,想必张公都知道了。曹操私纳邹氏,且不论张济与张绣叔侄感情如何,曹操这样做无疑是在羞辱他,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陛下的势力相比曹操太过羸弱,必定不会是他的亲信动手……”
“周娘猜想得倒也不无道理。”张昭思虑一番,道:“曹操虽多疑,但张绣率众投降,又倍加恭敬,不费吹灰之力得一城,想必曹操正是春风得意之时,难免有所疏漏,此时出手,最为合适。”
“正是。”周皎犹豫了一下,道:“不过……”
她与曹昂私交甚笃,若是曹昂真的死了……
张昭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道:“我们只需坐取渔翁之利便是,贸然出手反会惹人猜忌。况且曹操多疑,心思细腻,成事与否,还未可知。”
周皎这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道:“张公说的是。”
曹操当然没那么容易就没了,他还有好多经典背诵篇目没写出来呢……
周皎心底嘀咕了几声。
“周娘可否想过,事发之后,如今的局势会如何变化?”
周皎原本在想曹昂的事情,忽然被张昭点名,一下子回过神,对上他的视线讪讪地笑了笑。
张昭叹了一口气,道:“张绣若是事成,曹军恐怕短时间内难以整合,恐为他人鱼肉。”
周皎仔细地想了想,道:“宛城与荆州极近……这样一来,刘表恐怕不会坐以待毙。”她说完微微一愣,依稀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串了起来,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张绣曾为刘表所用,莫非这是他和刘表的计谋?可又是怎么和陛下……”
张昭微微颔首,道:“刘景升可是汉室宗亲。只是不知道是谁为他们牵线搭桥……”
周皎忽地想到自己与罗辛说起王虞时他格外冷淡的样子,这才恍然大悟。
恐怕王虞就是那个牵线搭桥的中间人……而王越曾任虎贲将军一职,他广交好友,又有众多徒弟,要是需要联系小皇帝,恐怕比谁都方便。
合着她外祖一家都是传说中的汉室忠臣……
周皎只觉得毛骨悚然,天灵盖都是一股清凉。
感觉盒饭都热好了,正在送来的路上。
“张绣此人少时跟随他叔父张济扬名,可张济死于刘表手下,不见他复仇,反而投靠仇人手下,足见此人无甚原则,实是虚伪。”张昭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样的人如今却有这等心机谋划,我倒是好奇是何人在他背后指点。”
周皎眨眨眼睛,仔细回想了一番,喃喃道:“贾诩……”
“贾文和?你倒是提醒我了……”张昭似乎想到什么,道:“昔日破虏将军一骑当先,百战不殆,唯有一次马失前蹄,便是遇上了李傕、郭汜等人,当时李、郭二人的军师便是此人。后来李、郭二人溃败,此人便前去投靠段煨,后又辗转投靠张绣,段煨多疑,可他的家人却平安无恙……此人心机手段,可窥一斑啊。若是他指点张绣,倒也不稀奇了。”
周皎呆呆地看着张昭,道:“张公您真是个人才,怎么什么都知道……”
张昭也不嫌她无礼,只是微微一笑,道:“活得久了自然就明白了。”
周皎暗自腹诽:这是活久见的意思吗……
“周娘多多学习,日后就明白了。”张昭笑得和煦:“做什么事,最重要的就是心要狠。”
周皎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饺子:还是你们文化人厉害……
放假了好开心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