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一早上起来,就听着了这话。
“昨儿阿哥在宴上吃醉了,是宁汐给送回阿哥所的,听小扬子说,她并没有逗留多久,伺候阿哥安置下就回了。只是不知怎么的,宫里就流传起了这样的话。”晗墨一边觑着德妃的神情,一边小心翼翼说着。
德妃坐在那儿沉思,本来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可真听到这样的话,好像也没有多生气。
宁汐这丫头别看掩着一张绝色容颜,胜在是个拎得清的,她能安守本分,德妃自然可以给她好日子过,何况还有那样一手无可替代的手艺,德妃现在还真是越来越惜才,越来越不舍得她走出这永和宫。
晗墨不知德妃在想什么,便多嘴说了句,“奴婢瞧着宁汐也不像是要攀附阿哥的样子,娘娘若是不喜,奴婢去底下敲打一二,谁若是敢再乱传,必严惩不贷。”
德妃却摆了摆手,“先去查查是从哪传出来的。”
惜才爱才是一回事,德妃可是最恨跟她耍心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可是,这一圈查下来,好家伙,竟是从小扬子那传出来的。
小扬子老实巴交惯了,哪里扯过谎,让晗墨给滴溜儿到德妃跟前,都不用审,全招了。
德妃听完后,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也就是说,这话全是阿哥让你传的。”
小扬子头也不敢抬,整个人差几就贴到地毯上,“是,昨儿宁汐姑娘走后,阿哥就蹦起来了,整个后半宿枯坐着不睡,天蒙蒙亮的时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奴才传回来。”
德妃不想太表现出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可是端方优雅的德妃,这便深吸了口气,挥挥手,把人先给打发了出去。
闭了门,直接就捂着心口躺倒在了炕上。
“娘娘若是要处置宁汐……”见德妃如此,晗墨忙在边上问了句。
可心里也是极不愿意宁汐有事的,毕竟她研制出来的妆品着实是太好用了,这个冬天,都明显感觉自己的皮肤变得细腻许多,真要是给处置了就太可惜了。
德妃倒在炕上给自己顺气,她不是气宁汐狐媚儿子,真要那样就好了。问题就是人家都没表现出什么呢,没出息的儿子就这样自己上赶着往上倒贴了。
这大过年的,成心不让人好过不是。
德妃也是气不过,在几家内妇进宫来给太后请安拜年之后,挽留了几位到永和宫里坐客,顺便把十四爷也叫了来。
偏偏十四爷还心不在焉的,眼睛直勾勾的往门外瞟,很是把客人给怠慢了。
事后德妃问十四爷,“你如今也成年了,议亲的事宜也提了上来,方才那几位便是皇上为你大致圈定的福晋娘家,你可有中意哪家,不妨同额娘说说。”
德妃一直笃定的以为,情窦初开的孩子,可以有幻想的对象,但是这份热忱必须得留到大婚,至于以后要什么格格侍妾都行。
十四爷便来了句,“谁能透过未来丈母娘看清福晋是个什么德行的。”
言外之意是知根知底的才是最好。
把德妃给气得,上手给狠狠捶了十四爷一下,“你这是想气死额娘不成。”
又不好直说宁汐的事,等下十四爷要是认了并开口讨要,那可真是有得闹了。
十四爷这才收回心思来,看着德妃,一脸的不理解,“额娘这是怎么了?儿子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对,您只管教训便是,千万别气坏身子。”
德妃瞪了一眼去,强忍着不捅破。
十四爷便有些讪讪,“额娘就不用操心这些事了,皇阿玛不会让儿子受委屈的。”心里却跟猫挠似的,总不能直接跑皇上跟前去要人罢?
这事,德妃原本以为只在永和宫里小范围流传一下,压制压制就没了。
不曾想人言最是困不住,何况宫墙挨着宫墙就是另一个宫,风大点也能把话给传出去。
所以,初一这天天还没黑,各个宫里就都传将开了。
宫里传着传着,就传到了宫外,滚雪球似的。
没几天工夫,大家都知道了有一个叫宁汐的姑娘,要去给十四爷当通房去了。
康熙听说了便有些不高兴,“你说,朕要是这个时候把人丢万兽园里头去喂老虎,会不会有人说朕残酷无情。”竟也本能的以为这事是宁汐自己传的。
梁九功哪里敢跟皇上讨论这个,忙躬身回道:“若真是她所为,喂老虎也不为过。”
康熙哼了声,“去把人带来。”
看这架势,是不打算避讳什么了。
这大过年的,各人才从皇上哪儿得了亲笔书的福字,正高兴的往家里最醒目的地方去挂,转头就听说那个叫宁汐的被传进了乾清宫,一时猜测纷起,竟都以为皇上要宠幸新人了。
“去,快派人去打听打听,是谁家的,如今可在谁的门下。”直郡王可耐不住了,新人得宠,少说也能持续个三年两载,枕边风若是吹的好,也是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福晋在那张罗着菜单,“宫里上进个奴才爷也管,未免也管得太宽了。您有这工夫,不如来看看这份菜单,格格好不容易回来,你这个当阿玛的,也太不热情了,是想让女婿误会你不喜欢看到他们回来不成。”
直郡王便啧了声,“你个妇道人家懂甚么,爷如今是个郡王,若是能拉拢住这位新宠,窥探君心岂不是更加便宜,届时讨得圣心封个亲王,福晋不就是王妃了,那时又何止是压你那些弟妹半个头。”
大福晋可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主,“可拉倒罢,这光天白日的,您倒是说起梦话了。漫说咱们皇上如今还年富力强着,便就是给爷封了亲王,那日后又该往哪封。”
这话虽说的隐晦,却也易懂。大低便是说皇上还健在着就把儿子封了亲王,那以后新君上位的时候,还该怎么实行恩封,这都封到顶了,再封,把江山拿出来分吗?
所以,也是不跟着做这白日梦,既然直郡王不上心孩子,大福晋也只能自己往厨下跑一趟,看看食材新不新鲜,准备妥当了没有。
而直郡王呢,也不过是在背后说了句妇人之见,也往自己的书房去了。
别家阿哥听了这事,也都同上回十四爷带宁汐出宫那样,好奇归好奇,却都没敢往深了探究,毕竟事关皇上,打听太多就要犯忌讳了。
倒是八福晋理不清这事,还特意问过了八爷,“她原来不是十四阿哥的人吗?”
也是越捋越乱,如果说这是十四爷的人,现在算是他献给皇上的?儿子用过的东西再给老子用,怎么想都觉得膈应。而如果说这人一开始就是皇上的人,那么之前十四爷那样带人出来招摇,算不算给老子戴绿帽子了呢?还是明目张胆的。
自从在琉璃厂来那一下,八爷是真不想再理这摊子事儿了。
这事早已经偏离了他原先的设想,老四他是还没看出来个深浅,可太子同十四那样,不用多看也知道是让宁汐给迷的五迷三道了。
偏这俩人还特别的孬,不想着怎么把人抢过来就算了,都默契的以保护为上,行事一点都像个阿哥该有的样子了。
“福晋几时起也好打听这些了。”八爷抻了一下手里捧着的书,侧了个身,慵懒地往椅背里靠了靠。
八福晋却好像没听出八爷在嫌弃她打听这些事似的,还凑近了些,顾自在那儿分析,“依妾身看,这个奴才应该不是她表面看起来的那样。”
八爷把书往下低了点,“怎么说。”
八福晋便兴奋起来,“爷您看,后宫里不管是正宫娘娘,还是低位小主,哪个是没有姿貌的,即使有个别容色平平,也定然有其他过人之处。就她的这张脸罢,我总觉着与她整个人不相匹配。”
八爷挑了下眉,手中却仍在慢条斯理地翻着书页,“福晋缘何这般以为,就因着她嗓子好。”
八福晋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妾身觉得她不应该是那日看到的样子。”至少那日从身后看宁汐,那么曼妙的身姿,合该配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才对。
八爷在心里叹气,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可真是独到。但他是真的不想再听到有关宁汐的任何字眼了,这人在琉璃厂配合太子摆了他一道,虽然没有旁人知晓,八爷却是耿耿于怀的。
偏偏八福晋起了兴趣,派人明里暗里地去打听宁汐的事情,打听也就罢了,还老爱拿到八爷面前来说道,八爷不堪其扰,索性在得闲的时候窝在书房里不出来,看书也好,提笔作画也罢,总归就是不想再同他福晋讨论宁汐种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八爷听着她福晋的津津乐道,脑子里很快就临摹出了那幅美人图的模样……
九爷十爷等了半天,等来了这个消息,两人也是懵的一批。
九爷:“不是,依着八哥当初的算计,是要用美人计来搅得太子同皇阿玛父子不和的罢?”
“啊,是这样的吗?”十爷也糊涂了,“我以为八哥的目的是要搅得太子同老四兄弟反目呢?”
那现在这叫甚么事儿,太子缩得比谁都紧,四爷也还没回京,这出戏还能唱得起来?
兄弟俩突然就都在心里默契地想到,那个带刺儿的小美人这是要便宜自家老子了!
有点不甘心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