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时间紧张结束,而在擂台赛开始前,被谈论得最多的事,竟然不是今年的擂台参与者中又有多少强手,也不是擂主能得长屿什么珍稀奖励,而是那长屿掌门的亲传弟子,上一次仙门大会独占两个擂主之位让仙门人尽皆知的柳长谙,被一名离火宗弟子给高调示爱之事。
但是,一人传一口,到后面,已经演变出多个版本了。
“唉,你听说了吗,只要那名离火宗弟子得了擂主,那柳长谙啊,便答应跟人结为道侣呢。”
“什么?柳长谙是谁你都不知道?来,我给你仔细说说……”
“咦?结道侣?不是说做炉鼎吗?”
“你们听错了吧,据说是得了擂主的人,无论是谁,都能跟那柳长谙结为道侣。”
“嚯!那可赚大了,柳长谙可是濯孟之的亲传弟子,将来也是要当长屿掌门的吧,到时候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了?”
“而且啊,以上次仙门大会的成绩,本身修为跟天赋都不俗,长得还不错,比合欢宫的那些人都不遑多让……”
“说什么呢!人家能是合欢宫那些鞋魔歪道能比的?光看那模样,给你你敢去染指?”
“呃……可惜我不是仙门中人,无法参与擂台赛啊。”
“……我也是。”
……
长屿竹院,属于竹院院长也属于现在长屿掌门的凌皎殿内。
濯孟之放下手中悬于纸面不慎落了一朵墨色的狼毫,不动声色将被浸染的纸页移除,再次抬笔时,状似随意的开口,“长谙,那夙无剎,是什么人?”
伏于案桌的柳长谙闻言,将埋在名册中的头抬起,没怎么在意的应着,“不认识,看服饰应该是离火宗的弟子。”
放下笔让劳累的手腕得片刻休息,柳长谙懒懒的一手撑着头靠在案桌上,偏头看向濯孟之,“师父也是听到了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
自从三日前的傍晚,对方反常去柳长谙的小院找过他之后,濯孟之便频繁的将一些派中任务交给他,并且还非常体贴的将自己的书房供应给他使用,美其名曰,可以开始培养他处理事物的能力了。
就比如这次擂台赛报名登记后整理与备份抄录,连师叔师伯们都不去麻烦了,直接扔给了他,导致他一度很是忙碌。
柳长谙其实并不想接受这种培养,跟濯孟之长时间共处一室,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曾经那么深爱过的一个人,现在他好不容易是放下了,但仍有膈应,且独属于他一个人而无法明说。
“今日我见到了,那人跟你说的那些话……”
“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师父还是多想想擂台赛的事吧,这次参与擂台赛的仙门弟子,似乎比往常多了很多。”柳长谙扬声打断濯孟之的话,转移了话题。
此次仙门大会,每个仙门内部宗门排除参与擂台赛的弟子比以往都要多,不知情的会天真的以为真的是因为柳长谙那些所谓的谣言,但知情人却明白,那是因为血色双月将近的缘故。
血月现,幽冥开,双境交合,虫洞浮现,魔兽举族入侵,仙门也将联手除兽,经过短则一月慢则一年的消耗战,将兽潮在因双境交合而挤压出的虫洞消失前赶回幽冥境。
而距离上一次血月,已经过去了五十年,柳长谙记得,在上一世,从来准时每一甲子才会出现一次的血月兽潮,整整提前了两年,让当时的仙门措手不及,损失惨烈。
不过那时候的他已经入魔而被逐出长屿,未能参加那次较以往更加惨烈的灭兽之战。
至于这一次,柳长谙也没有参与的打算,长屿,不值得他再待十年……不,应该说是八年。
濯孟之被柳长谙打断话也不生气,身为师父,关注徒弟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今日所见那幕让他心中一直有些不太舒服。
他的徒儿,天资过人,将来必定成为比他更卓越的剑修,前途光明,岂能现在就被来路不明的人几句话哄骗,然后耽误修炼之道?
见人有些精神萎靡的模样,濯孟之忍不住道:“我不让你参加擂台赛,可是在怨我?”
瞥了眼桌上一摞摞的名册,柳长谙差点没忍住失态的翻出白眼来,怨是真的怨,但原因是什么,您自己心里也该有点数。
“我的剑心不稳,师父不让我参赛也是为了我好,我不至于为此事纠结。”心中所想自然不能表现出来,柳长谙垂了眸。
“此时并非小事,万不可掉以轻心,若因此引得剑心生裂,必将影响将后修炼。”濯孟之眉头蹙着,认真道,“不过你也无需太过焦急,保持好的心态还是能慢慢恢复的,这段时间先不必急于修炼,尤其是不要再动剑。”
柳长谙微挑了下眉头,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声“是。”接着见濯孟之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一直不开口,便不再机会,继续埋头解决剩下的名册。
他的剑心当然会不稳,毕竟此时装这个躯壳内的可是罪大恶极的“柳魔”,濯孟之教授的那些凌冽刚正的剑法,和浩然正气内功心法,由他来练想稳也难。
濯孟之以为这是因为从思过崖下来的后遗症导致的,内心自责又深了一分,所以不仅不准他再练剑,更不让他参加这次的仙门擂台赛。
交给他这么多的任务,大概也是为了防止他无事可做又忍不住去练剑,又或者是怕他无聊多想?
然而柳长谙清楚的知道,这种不稳只会越来越严重,直到他体内还未完全成型的剑心寸寸碎裂为止。
所练剑法与心中惯用之剑的违和,若无法兼容,便如水火,只能一方毁灭。
这,也是他想要并且促成的,离开长屿的方法。
如无意外,他体内剑心没个两三年就能碎得渣都不剩,不过,若是被濯孟之发现,用什么天材地宝来给吊养起来,结局虽然还是剑心碎裂,但会白白浪费两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濯孟之的眼皮子底下。
在此之前,他也必须重新修回他前世所修炼的那些功法,才不至于在八年后的血月兽潮中太过狼狈。
思过崖的几年刻意没有修炼长屿以外的其他剑法就是怕濯孟之他们看出来,再加上,他并不想再接受濯孟之的悉心“培养”了,所以,外出历练,势在必行。
在终于把名册一口气整理完后,正要告退的柳长谙突然开口,“师父,仙门大会后,我想外出历练。”
濯孟之视线“唰”的射向柳长谙,接收到柳长谙大大方方望着他的目光,他的动作一顿,把狼毫轻轻放下,站了起来。
走到柳长谙身边,濯孟之宽袖中的手微微紧握,“为何突然想要去历练?”
濯孟之这个境界大能的视线还是有些压力的,但柳长谙两世加起来适应良好,“今日接触了许多来自各门各派的弟子,从他们口中听闻了很多外界的奇闻趣事,突然感觉,长期只待在宗门中的我见识得太少了。”
柳长谙适时露出黯然神情,“不用经受磨难,如同娇花一般受着宗门的保护,难怪我的境界自从三年前便一直未有精进,宗门内其他弟子也是经常会外出历练的,只有我……这之后我便想了想,也许外出历练能让我有所突破。”
果然表面看不出来,内心却是着急的,濯孟之心疼之余,再次后悔当初未有深虑的决定,惩罚什么不好,偏偏要选择思过崖禁闭?将其关进内阁抄书也是好的啊。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修炼之事,最忌操之过急。”
见柳长谙别过眼,低垂了头,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冷硬,濯孟之连忙声音放柔了几分,“如果是以前的你,我自然同意,不过那时你整日只喜欢待在自己的地方,我想着时间还多,也不勉强你。”
“但现在,你剑心不稳,不能动剑,遇事之时又如何自保?”放这样的柳长谙独自一人去历练,濯孟之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
确实,以柳长谙的风格,他是不怎么喜欢外出的,但那是从前,现在,他该如何才能说服濯孟之?
柳长谙突然抬头,目光直直的盯着濯孟之,漆黑的眸如暗沉深渊,淡色的唇轻轻启动,用轻叹的语气发出如鬼魅般的幽幽低语:“师父,您还记得,我那天在诸位师叔师伯面前发的誓吗?”
濯孟之闻言一愣,看着柳长谙的眼睛久久回不过神,良久,突然大骇,面色惊恐着,嘴巴反复张合,却再吐不出一个字。
柳长谙为什么会剑心不稳?思过崖有这么大影响?难道,那个心魔誓……
紧接着,柳长谙眼前一花,便被一股掌风给强硬推出书房,然后书房的门“砰”的狠狠关上。
掌风强硬而粗鲁,柳长谙毫不防备的后背撞在了院中山石上,内腑有几分沸腾。
柳长谙揉了揉胸口,看了眼禁闭的房门,嘴角扯了扯,转身离开。
想让濯孟之放这个状态的他离开长屿,方法很多,只是复杂了点。
但要是还想让濯孟之主动的不再到他眼前晃悠,最简单的方法,不过是给对方一个,他的心魔誓已经开始反噬的错觉而已。
心魔誓的应验规律向来无从捉摸,谁又能知道他立下的心魔誓,会以怎样的形式应验?
他的目的,很完美的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