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猫温顺的时候看起来毫无杀伤力,但实际上,他们的爪子和牙齿都很尖锐。
仅是一只幼年熊崽,咬合力都可以达到皮下好几厘米的深度。
从未经历过如此“调戏”的陆予,这一口果断咬得结实,即便他最后反应过来并且及时松卸了力气,隋冰的手腕内侧依旧出现了一排磨蹭出血痕的牙印。
隋冰颜色一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嘶!”
换做其他普通人,很可能会因为疼痛反射,随手就把小熊崽子扔出去或者甩开。
可被咬在小熊友嘴里时的隋冰,即便手腕已经疼得紧绷,他也依旧没有缩回自己的小臂,反而用另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陆予滚滚的背脊,以此安抚它的急躁。
松嘴的陆予浑身都打着颤,全身紧绷成防御的模样,藏在大熊猫绒毛下的,是脸颊上又羞又恼的绯红。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以后不给你擦屁屁,你自己来成么?”
面对这样的意料之外,隋冰的声音毫无被陆予滚滚攻击后的愤怒和不满,反而依旧如同往常,满是绅士的温柔。
可此时的陆予,脑子里尚还留存着从尾椎骨传来的致命触感,传遍全身的酥麻给他一种全身都泡在温泉水里的滚烫澎湃。
陆予满脸愤慨地后退了一步,一时间忘了所有事情,只记得脆弱可怜的自己被无情蹂.躏的阴影。
但万幸的是,即便陆予此刻理智尽失,却难以遮掩从他眼中流露出来的丝丝愧疚。
隋冰放松地闭了闭眼,没有后悔自己刚才的所有表现。
从梯子边腾出手来的杜同曦赶忙把滚滚拨开,对着发颤的小熊友满脸诧异:“滚滚今儿怎么了是?!下这么重口?”
说话间,陆予小熊友也慢慢缓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立刻委屈地蜷缩成熊球,靠着大树桩子面壁,偶尔传出一两声脆弱的啜泣。
被大熊猫不小心抓伤咬伤,对饲养员们来说也算是常事,大家常常是好了旧疤又添新伤。
如果说咬人的是刚养不久的其它小熊友,大家说不定没有什么想法,可这会儿却是滚滚,是隋冰精心照顾了三四个月的滚滚......
养着黑白佩的文宣感觉自己是说得上那么点儿话的,于是一边打开医疗箱,一边皱着眉和隋冰交流育儿经验:“是你太惯着它了,还是滚滚最近心情不好?它以前从来不淘气,更没有对你下过一回嘴,可现在...就是咱们黑白佩小霸王,也只是对我耍耍熊爪子威风的程度啊?”
隋冰笑着摇了摇头,对文宣说道:“没关系,滚滚也不是故意的,估计也是急了。你给我简单上个药吧,它咬得也没多深。”
说这话的同时,隋冰的视线打量在树桩下的小熊球身上,察觉到小熊球瑟瑟缩缩的眼神后,眉眼间的若有所思越发浓郁。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陆予,此刻正丧气地垂着脑袋,脸上带着一股子不肯示弱却又真真心疼他奶爸的顽强倔强。
在不远处玩耍的黑白佩也惊异于刚才的景象,摇摇晃晃便挪到了陆予身边坐下,白佩两爪握着兄弟俩的零食苹果,黑佩则如同大哥般地拍着滚滚的背,两只熊脸完全复制粘贴出了一模一样的不认同:“滚儿,你刚才好凶啊~”
双胞胎的左右声道同时在陆予耳边响起,奇特的音色效果倒是稍微减弱了陆予心中的颓丧。
和说话温吞的黑白团子们沟通,陆予崩溃的情绪也随着温和的态势稍微挽回了一些。
他抿了抿唇,支吾地回答它们:“他,隋冰奶爸...他动我屁...屁...股...”
小熊友的屁股尾巴都是比较私密的部位,非常敏感,更何况这两个部位四舍五入就约等于陆予的下半身,无论哪个人被莫名其妙地这样抚摸,大概都会急出脾气。
可陆予忘了他此刻不是人类,而是一只普通的大熊猫。
听到陆予答案的黑白佩双双歪了脑袋,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可是,奶爸奶妈本来就要给我们擦屁屁的呀~”
脸上带着学士模样认真科普的黑佩,努力回想着文宣给它擦屁屁时絮叨来絮叨去的那些碎语,努力地复述起来:“文宣奶妈说过了,我们吃完饭会拉粑粑,拉完粑粑要擦屁屁,脏了也擦屁屁,不然屁屁脏脏就会肚肚痛!”
白佩应和地点了点头,也断断续续地帮忙:“如果我们肚肚痛就会生病,一生病就不能吃好吃的竹笋和窝窝头,只能吃苦苦的药,还要打痛痛的针!”
说着说着,白佩便带着带着懵懂又疑问的表情看向黑佩,在得到自家哥哥的肯定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嗯!所以擦屁屁是应该的!”
被两只小熊友强行从人类意识带回来的陆予,终于搅和清楚了自己脑子里的浆糊,他呐呐地张了张口,却是自责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还是大熊猫滚滚,不是人类陆予......
慢慢终于想通的陆予沮丧地捂住了眼睛,躲在手腕后瓮声瓮气地补救道:“我...我等下去和奶爸道歉...”
——我,我还可以给他埋肚皮,吸熊,天天哄他夸他!真的!干什么都可以!一定求他原谅我!
离三只小熊友也没多远的隋冰,兀地抬起了头,刚才还十分脆弱的神色里满是耀眼又抑制的雀跃。
杜同曦看着自家大佬多变的神情,一脸懵逼:怎么被咬了你还这么得劲呢?!
黑白佩不知道陆予的本意,只非常真实地齐声:“啊!没关系的!隋冰奶爸好喜欢滚滚的,滚滚你只要去撒撒娇,一定就没有问题!”
因为出了擦屁股这么一个意外,陆予也没多大心思去和幼年园里的小熊友们问消息,只是小心再小心地跟在隋冰身后。
草垛、树桩、矮树...哪一样都成了他遮掩身形的道具,从下午一直跟到天黑,非常像一只尾随的小熊变态!
蓉城大熊猫保护中心冬令时是五点半闭园,闭园之后,每个园子的奶爸奶妈都会开始长达数小时的收熊活动。
大概幼年园今天的小熊友们玩得比较欢快满意,收熊回窝睡觉的时候,是一只比一只主动,到最后只有陆予一个,缩成了窥探隋冰奶爸的小熊球。
陆予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决定结束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窥探活动。
却也就是他这么一愣神的工夫,躲藏在木架下的陆予就丢失了隋冰的身影。
他恍惚地从木架下爬到空草坪,焦急地四处查看,冷不丁地,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隋冰看着躲了他一天的黑白团子,也忍不住气恼地拨乱了它的耳朵,随手揉弄着圆团子的软肉之后,才把它一本正经地放坐在木排架子上。
隋冰和陆予滚滚对了个平视,修长地手指撵着小熊友的下巴,说是委屈却还是发出了笑意十足的声音:“是谁咬了我还要生气啊?生完气知道自己做错了结果还躲?缩了一天的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怎么欺负你了呢。”
陆予急忙发出一阵“嘤嘤唔”的软叫,小心地用小熊爪子扣住了隋冰的手腕,就着渐渐暗下去的天光,用湿润的小舌舔过那道发红的牙印。
隋冰的伤口还上着药,带着苦味的气息瞬间涌到陆予的味蕾舌尖,他虽然苦着脸,却还是没有松开隋冰的手腕,只小心翼翼又百般讨好地一下一下蹭着。
软糯道歉的意思溢于言表。
隋冰本来就不生他的气,这会儿又受到滚滚这样的内疚,自然通身舒畅,于是像以往一样托着小熊屁股,准备带自家小熊友回去熊舍。
陆予从善如流地被抱着,乖顺得不像话,圆脑袋贴着隋冰的脖颈,发出了“嘤嘤呜呜”的软叫。
这一次,尤为清楚又熟悉的声音,一字不落地落到了隋冰的耳朵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和白天的陆予,近乎相同的音色。
隋冰垂下头吻了吻小熊友的耳朵,默默道:你知道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