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淅从来都不是个酒囊饭袋,既然高长凌成为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必然是要多方针对,他做事从来谨慎,不过上次,因为太过突然。那小戏子说,自己的儿子在高长凌的院子里,这要是被他抓了个现行,那他这个弟弟可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可谁也没想到,竟然失算了。
当时的怒急攻心,以为是那小戏子骗他,可回来想想,那么个小女子哪有这样的胆子,唯一的可能是被别人先行了一步,到底是高长凌老谋深算,还是他身后另有高人,这都不得而知。
你说他真的为高念歌紧张?倒也不是!那个孩子原本也登不上大雅之堂,没有名分的孩子,身上还留着不干净的血,不见了也就不见了,他还会有很多儿子。他从自己的父皇那里学到了一点,血缘有时候也没有这么重要。
当今天子,不照样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而去牺牲另外一个,孩子有时候不过是个工具。
但他还是有着滔天怒气,气的是被高长凌摆了一道。
高长凌,高长凌,哪里都是他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要是没有高长凌,他和曲望南就还会在一起,要是没有高长凌,他定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还有个高长泽,他有什么好,不过就是出生比自己早了那么两年,就牢牢的把这太子位置,可是凭什么?丞相说的对,那个位子他来坐,怕是要比高长泽做的更好。
高长泽从小就有皇帝的百般爱护,高长凌则是被皇后溺爱,只有他多方隐忍,唯一喜欢的只有一个曲望南,最后却又落得如此下场,到底,这天下欠他的!
他们说的对啊,所有的不公只能由自己打破,决定自己命运的刀,总不能递到别人手上去,不是么?
高长泽的优势,就是他身后的英国公和皇帝给的人脉,可如今,英国公还在昏迷,是生是死都还说不定,只有英国公下面的那些人支持着高长泽,那些人,能成什么气候,别忘了他高长淅的身后,站的那是当朝丞相。
这大晋朝堂,文丞相,武魏国公,但如今魏国公府的那些人都在前线搏命,自然是无暇顾及这京中,这就是他的机会,富贵终究是要险中求的。
相比较高长泽,他觉得高长凌更加难对付,城府极深,当年还是个少年,就可以看破自己看不破的事情,如今更是和曲望南昭告天下,牢牢的把魏国公的声望拿到了自己身上,还和高长泽关系突飞猛进,说他心里没点城府,那才是个笑话。
高长泽要是个自大的傻瓜,那高长凌就是个阴险的小人,总被你的背后紧盯着你准备伏击。那他自然也是要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做呢,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那个叫凉竹的倒还真是个痴情种,竟然只想在越王府伏低做小,但是碍着高长凌一直不给机会,这不,正巧他手底下的人知道了这个事情,几番哄骗,说要借助圣意让她入了那越王府,这小女子竟然也就信了。
这天下女子大多都是愚蠢的,只有曲望南,活的通透,有着男人都没有的豪气,但却有张容易让人心生爱慕的脸。
这京城中的公子哥,甚至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曾经有过一个共识,要论相貌,曲望南那是拔得头筹的,那是一张让你见过就会日思夜想的脸,灵气逼人,洒脱飞扬,一颦一笑皆是绝色。但这样的人却只能远观,因为当她冷下脸来,手持利剑,却又是肃杀非常,整个人充满着杀气。
他们只能悄悄看着,却不敢上前。
但高长淅是见过的,从年幼时的相助,到年少时的两情相悦,他是见过曲望南那杀气下的天真,也被全心全意的爱过。一个人得到过曲望南的爱,怎么可能还能走得出来。
如今他就是这样悲凉的境地,他爱的人已经爱上了别人,但他还是在原地苦苦等待,只求一个回头。当年的他没权没势,所以只能放手,可如今不一样了。
他被人爱戴,所有人都觉得他可以和太子争一争皇位,皇帝都放任他扩充自己的势力,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被人摆布的皇子了,他是瑞王!
即使如今陷入僵局,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只要高长凌死了,他坐上了大位,皇后的位置就永远是曲望南的,他相信,那时候,那个姑娘会重新爱上他的,他相信。
所以他花了大力气调查高长凌,你看,还真被他查出了些东西。
他带着凉竹到了皇帝面前,正巧碰见高长泽和皇帝在商议前线之事。
凉竹到底是个戏子,说起话来就是容易感染人,她说自己被高长凌救下,养在别院,俩人曾有过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她喜爱戏曲,高长凌便找人教他,她想登台,高长凌便自掏腰包给她开戏班。高长凌跟她说,等等,等到时机成熟就纳她进府,她也一直在等,可没想到,最后却等来了高长凌和曲望南在一起的消息。
如今高长凌对她避而不见,她实在是没办法,也知道自己比不上魏国公府家的孩子一根手指,但只希望能进越王府,哪怕做个婢女也行。
凉竹说的声泪俱下,要是寻常人看了,定会觉得高长凌薄情寡性,但是在场的三个人,哪个都不是个蠢货。
高长淅也知道皇帝必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去指责高长凌,一个戏子罢了,凉竹只是个引子罢了,他是要让皇帝之道,高长凌可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这倒也不是一件大事。”皇帝的脸色不好看,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件小事,值得高长淅带着人跑到自己面前,当然他也一直知道,高长凌和曲望南在一起之后,高长淅就对自己的弟弟百般不满意,但是也不至于到这步田地,确实不像他这个二儿子的作风。
“确实不是件大事,但这女子要死要活要个说话,我也是实在没办法。”高长淅看了眼高长泽,微微一笑,“但是长凌倒是真有钱,听这姑娘说,当初为了捧她,长凌那是下大功夫了,也多亏他家底厚实,这点钱也不在乎。”
他这话一说,皇帝和高长泽的脸色就不同了,高长凌是个什么人,纨绔子弟,胸无大志,没有本事,除了一身武艺,其他什么都不行,一个拿的固定俸禄的人,哪来的这么多钱?
下面人送的礼?拉倒吧,谁都知道,高长凌在朝堂上没有任何话语权,谁来给他送礼?
看他们俩变了脸色,高长淅笑了笑,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皇帝肯定早就对高长凌怀疑了,只不过高长凌躲的好,他也是机缘巧合,碰见了个凉竹,凉竹说高长凌和载人舟的老板是朋友,顺着这条线,他才查到这么些个事情。
“儿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高长淅决定趁热打铁。
“说。”皇帝挥了挥手。
“这女子曾经回了次三弟的别院,在里面看见了儿臣的儿子,但我去查看的时候,里面却空无一人。”高长淅低下声音,神色忧伤,“没有证据,我不敢胡乱指责什么,但是那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总归是希望知道他是生是死的。”
他说完,皇帝没有说话,凉竹心下有些慌张,腿都在微微打折颤。上次和曲望南一见,她深知自己比不上她。
别说出身,性情,就连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都是要输曲望南一等。而且曲望南完全没有富贵之人的高高在上,她会帮自己解围,可以坦坦荡荡的和她说话,这么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自己在她身边,只觉得自卑。
她曾经想过就这么放弃就算了,但是还是不甘心,就连九秋的告白,她的心里都格外的抗拒,她喜欢的就是高长凌,那怕是高长凌抬高了下巴,冷冷看着她的样子,她都想刻在心里一辈子不忘。
所以她想卑鄙这么一次,就这么一次。
瑞王说了会帮她的,只要能到高长凌身边,让她做什么,她都是愿意的。
皇帝听完高长淅的话,很久没有出声,久到高长淅都心生疑虑,这才抬头看了看,之间皇帝低着头看着地面,并没有看向其他人。
“父皇?”高长淅试探的问了句。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浑身疲惫。
“父皇?”高长淅提高了声音。
“你去越王府,让那小子来见我。”皇帝没有回答,而是对着身边的孙自忠吩咐了一句,孙自忠赶忙点点头,小跑着就出去了。
“朕一定给你个交代,今天你们就都先回吧。”皇帝这话说的很是疲惫,那种倦怠不像是装的。
高长淅无法,只能带着凉竹回了王府,往内院走的时候,边走边思考这异样,皇帝原本就该是对高长凌有些怀疑的,他做的这些不过是做个东风,但是好像皇帝并没有很是气愤,这不对?这到底是哪里不对?
“王爷,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会害了越王。”凉竹跟在高长淅身后,到底是鼓足勇气问了句,她虽然不择手段,但还是不想害了高长凌。
“长凌到底是皇子,没什么大碍,你知道听话,我就能让你进越王府。”高长淅耐着性子哄了一句,凉竹到底还是有点用的。
“王爷,小女一直很想问,王爷为什么助我。”这是凉竹最不明白的,瑞王高高在上,难道真的是为了底下幕僚的一句话,就能把事情做到这个程度。
高长淅转过身来,看着凉竹,这女子还不是蠢到天,还能知道蹊跷。
“只有你到了长凌身边,那个人才有可能回到我的身边。”高长淅语气柔和,“她是个容不得沙子的人,你在,她就永远不会和长凌在一起。”
高长淅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凉竹呆在原地。
她想了很久,才反映过来那个人是曲望南,那一瞬间,嫉妒侵占了她的心,那样的天之娇女,谁都爱她,为什么自己不是她呢?
而另一边,皇帝闭着眼睛,等着高长凌。
他的一生,自认为为国为民,本觉得一切都在自己手中,运筹帷幄,到头来才发现,一切好像都不是那么如他所愿。
他想起当年,自己的那个嫡亲皇兄败于他之手,却没有丝毫埋怨,还像以前那边温柔随和,笑着对他说了句,你这性子能成大事,却怕也会坏事,说完这句话,便饮下了鸩酒。
当时的他不在乎,如今想来,倒真是应验了。
他放任高长淅,就是为了刺激高长泽,顺便再让有才之人为国所用,很明显,高长淅就是有才能的人,可他没想到,如今这朝堂之争已经如此激烈,放在平时倒没什么,可如今战事吃紧,这些个百官不仅没有休战,反而越演越烈,这正是他没有想到的。
还有就是这个一直不成器的小儿子,到头来却有隐藏最深,可笑啊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