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都还没亮，游老师就被调到了一个还没成立的科研中心做筹备工作。现在，这个科研中心除了游老师,只有一帮大男人组成的装修队和几个凶神恶煞的看门保安。
各方调查力量也在悄无声息中进驻了学校。
学校从上到下的教职工以及各年级的学生一切如常,看起来并没有人察觉到什么。游老师教的那几个班的学生倒是兴奋了一把，新来的物理老师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女生,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整个人干净又飒爽。
五班的语文课后，程方伊特意拿出顾凡的作业本走到顾凡的课桌前，装作找她聊作业的样子对她说道,“顾凡，昨天的语文作业做得有点问题，你跟我出去一趟。”
顾凡眼神一下慌乱起来，缩着肩膀跟程方伊出去了。
班级外,程方伊和顾凡在走廊的一处清净角落里面对面站着。顾凡两手捏着裤缝，畏畏缩缩的。
面对顾凡的怯弱，程方伊有点难以开口，只得先缓和缓和气氛，“你的语文作业做得不错。下次小测一定能拿个不错的成绩。”
顾凡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而后整个人确实轻松了些，“谢谢老师夸奖，我会好好学习的。”
顺着这句话,程方伊好像找到了切入点,“好好学习确实很重要~那~学校里有什么影响你好好学习的事或者人么？”
一问完，程方伊便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凡，顾凡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程方伊都想捕捉到。毕竟对于这样比较怯弱的人来说,也许直接问问不出来什么，但她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能最真实无误地传达出她心中的答案究竟是是还是不是。
“没……”顾凡刚发音就低下了头，声音极小地接着说道，“没有。”
如此，程方伊不好追问，但忽然想到今天五班语文课的上一节课正好是物理课，随即换了个问法，“对了，最近学校要做教师测评。你在这，我刚好问一下你们对新来的物理老师的看法。”
顾凡终于抬起头，她也知道程方伊现在不仅是语文老师还是年级主任，程方伊问出这样的问题，她自然没有质疑，认真想了想，顾凡答道，“新来的物理老师挺好的。讲课很认真也很清晰，以前上课总有听不懂的地方，课后自己想也想不明白，但今天听她讲课，全都听懂了。”
程方伊感觉这个话题可以聊下去，忙道，“那很不错呀。从你们学生的角度，是不是更容易接受年轻一些的老师讲的课呀？”
顾凡有点犹豫不敢乱说话，“我……我也不确定，反正，新老师挺好的。”
程方伊：“那你希望新来的物理老师一直待下去吗？”
顾凡眼中突然放出光芒，少有地兴奋起来，“她不是来代课的吗？以后也是她教了吗？”
程方伊感觉可以谈及重点了，“游老师手头上有些科研任务，所以~”
顾凡的身体很明显地在程方伊提到“游老师”三个字的时候颤抖了一下，程方伊见状补了一句，“你们希望游老师继续教下去，还是换新来的物理老师把你们带到高考？”
顾凡又陷入了双手紧捏裤缝的焦虑状态，不过没有低头，而是很用力地想着什么。终于，她动了动嘴，“新来的……”
还没说完，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声“顾凡”。
程方伊听出是余小莞的声音，往声音方向看去，见余小莞抱着一摞作业快步走来。
“程老师好。”余小莞淡漠地跟程方伊问了声好，而后直截了当地转向顾凡，“你没交物理作业吗？我整理了两遍都没找到你的作业。”
顾凡又缩起了脖子，很小声地说道，“我昨天家里有点事，没做完物理作业……”
程方伊看顾凡过于紧张，随即缓和道，“没做完就今晚再补好了，一次半次很正常。”
余小莞却不受用，对顾凡道，“你趁课间赶紧补一补作业吧。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程方伊忙插话，“晚上再补就好了。课间还是多休息休息，一整天盯着书本，对眼睛也不好。”
余小莞完全不听，继续对顾凡说道，“我可以再等你两节课，中午前再把作业报给老师，你要是还不交，老师就知道你没做作业了。”
顾凡一下惊慌，连声再见都没说就跑回了教室。
程方伊暗暗无奈，余小莞却特意留下对程方伊道，“老师，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我请假了，你可以那个时候送我到车站吗？”
程方伊已经习惯了每天要送余小莞这人去车站的事，点点头，随意问了一句，“请假是什么原因？身体不舒服么？还是家里有什么事？”
余小莞：“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不是在礼堂开讲座么，主持人是韩校长，我不想去。”
程方伊立刻瞥了一眼余小莞，余小莞正露出一副极其厌恶韩校长的表情。
程方伊莫名心里起疑，但既然调查各方都在尽力保持低调，自己也不好露出什么蛛丝马迹，于是保持平常地说道，“行。到时候见。”
今天把余小莞送到车站，趁车还没来，程方伊“关切”地问起余小莞，“你很不喜欢韩校长么？”
余小莞毫不掩饰地说道，“我恶心他。”
程方伊：“发生什么事了么？”
余小莞：“老师，你别问我，问别人吧。”
程方伊：“别人？你指的是谁？”
余小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摇摇头，“算了，我不想透露其他女生的隐私。”
程方伊：“女生？”
余小莞：“总之，我什么也不想说，我也不会说的。”
程方伊：“有什么情况说出来比较好，学校知道了，才会采取行动啊。”
“学校？”余小莞冷道，“程老师，或许我不该提到程方颖。但是如果她还活着，你问问她，你就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学校了。”
程方伊顿时心中暗想，这不和林飞飞一个口风么？他们，一伙的？还是，里面真有什么事？
一阵喇叭声响起，公交车入站，余小莞没有停留，径自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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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程方伊和韩忻尔在家里汇集这两天的线索。韩忻尔那边通过私人关系拿到了游老师抽屉里那些东西的指纹鉴定结果，上面有属于游老师自己的指纹，也有属于另一个人的指纹。下一步，拿到顾凡的指纹做一个比对，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东西是不是顾凡的。不过，加上程方伊这两天对顾凡的试探，其实大家心里已经基本认定东西就是顾凡的，而且顾凡和游老师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
当然，这些证据链的形成和确定其实主要是警方要做的事，韩忻尔和程方伊现在更想确定的是，除了游老师与顾凡之间有点什么以外，学校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尤其，方颖的死到底是因为什么，方颖的死和顾凡、游老师、余小莞、韩校长等等一系列人物究竟有什么关系。
两人交换完各自掌握的线索，韩忻尔思考了片刻，果决地提出，“接下来，余小莞一定是重点。”
程方伊自从这堆事情看起来和校园侵害挂上钩的那个时刻起，心思就纷乱不堪，谁都怀疑，又什么都不敢确定。对余小莞也是，一下觉得这个人飞扬跋扈、嚣张霸道，一下又会觉得这个人是校园侵害事件中的可怜受害者，凄惨弱小。
对于韩忻尔的这个决定，程方伊不置可否。倒是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方颖的物理书上看过的那句情诗：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顿时，心里怅然又疑问满满，“方颖为什么会在书上写那句情诗啊？是在想念谁吗？”
韩忻尔：“话说，你们姐妹之间不聊心事么？她没有告诉过你，自己喜欢谁，或者和谁谈恋爱了么？”
程方伊：“平时我说得多，她听得多。她知道我好多秘密，她的秘密，我几乎一样都不知道。那时候还觉得这家伙没有恋爱这根筋，每天就是练练琴，也没有什么秘密。”
韩忻尔：“人都是有秘密的。她不说，一定有原因。”
程方伊：“所以，你觉得她恋爱了，没有告诉家里人？”
韩忻尔：“音乐社主力成员，在学生当中一定是很有魅力的人物。按理，喜欢她的人应该不少。再说，艺术细胞发达的人，一般感情也是很丰富的。恋爱的可能性很高。”
“那和谁呢？”程方伊琢磨道，“难道是……”程方伊第一个想到林飞飞，不过，他虽然主动给自己提供了线索，但是他明确说过和方颖不熟啊，而且要是他和方颖是一对，那约方颖去游泳的人百分之□□十是他吧。这么一来，他还不成了一个全程自导自演的奇葩了？而且如果是他约方颖去游泳想害方颖，他又何必来告诉自己方颖是被人害死的呢，直接保持沉默不就混过去了么。
韩忻尔：“你有人选？”
程方伊坚定地摇摇头，“肯定不是他。我有排除人选。”
韩忻尔看向程方伊，有深意地问道，“方颖不愿意和你谈心事，会不会是因为她认为你们不会接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