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息,程方伊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了一行字：但愿她能懂你的辛苦。在收件人一栏里，程方伊打开通讯录列表，翻到字母L,选中了路锦航的名字。
“程老师,我们也过去吧。”刘菡指着舞台下方的第一排座椅，对程方伊说道。
“来了。”程方伊放下手机,小步跑了过去。
此时,前一个学校刚好从舞台上下来，主持人上台串场，而后灯光由亮转暗,广闻的参赛选手们陆续从后台走到舞台中央昨天定好的位置站定。
刘菡提起精神，双手捂了下两侧脸颊，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复赛~”
程方伊若有所思地看着舞台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还没变亮的关系，程方伊恍惚间觉得站在队伍中央的人不是余小菀而是方颖。
心口一阵刺痛，程方伊不敢再幻想下去。
“加油啊！”刘菡冲舞台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舞台上有几个同学看到了刘菡的动作，立刻直起身板，全神贯注地等待灯光和音乐就绪。
很快，轻快悠扬的蝉鸣声响起，舞台上灯光全亮，音乐声也随之灌注而来。在第一句歌词即将开始的小节,余小菀向前半步,独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按照刘菡的编排，这首歌的前三句歌词都是由余小菀独唱完成，从第四句开始才转入合唱的部分。为了让合唱听起来好听又有一定的专业性和技术性，刘菡根据同学们的声线等条件给同学们安排了不同声部。
然而由于大家的水平有限,一开始的训练根本没有深入到分声部的阶段，只是放着背景音乐让大家把歌词念齐都花了很长时间。刘菡慢慢认识到让非艺术高中的同学们练好一个节目是多么艰难，所以之后也做了好几次编排调整，最终就形成了现在这个合唱简单为主，余小菀独唱独奏炫技为主的迫不得已的节目。
余小菀前三句独唱结束，其他同学在她的“带领”下找对了开唱的节点，合唱正式开始。
“……还好这句唱对了。”刘菡松了口气。平时练习的时候，这句总有人唱不对，不是进早了，就是进晚了，一旦有人不齐，整个合唱就毁了大半。
“多亏了小菀啊。”刘菡感叹道，而后跟着歌曲的节奏小小地打着拍子，适时给学生们一些提示。“明天进合唱这个点，咱俩也看着一点，提前给他们一点提示，不然开始就错了的话，后面肯定完了。”刘菡道。
“哎呀，这句唱高了。”刘菡听到一句没唱在调上的，急了一下。“只能看一会儿小菀那段show能不能找补回来了。明天唱到这句之前，我们也给他们点提示，让他们唱低一点。这句错了好几回了，也算他们的易错点之一。”
“啊~这句对了~还行还行~没又错一句~”刘菡拍拍胸口，“不过，明天这句之前我们也提示他们一下，他们这句唱的一直不稳定，有时候对，有时候错，明天尽量对啊。”
一个人说了好半天话，刘菡才反应过来程方伊一句都没接，一直是自己在自言自语，刘菡随即转头看了看程方伊，“程老师？你走神啦？”
程方伊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没回答刘菡，却是直接转头看向了后门。
此时，后门正好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两个穿着深色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严肃的气场明显和这一屋子的人完全不同。
程方伊不自觉握紧了下手机，不过基本能保持镇定，冲那两个男人指了指舞台正中央的余小菀，程方伊回过头，依旧没有说话。
因为现在舞台上正到了余小菀个人独唱独奏的阶段，所以刘菡早已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舞台上，并没有看到程方伊和那两个男人的互动。
可舞台中央的余小菀就没有那么全神贯注了，从有两个穿黑色夹克的人进来开始，她的眼神就变得复杂，观察到两人在黑色夹克里好像穿着蓝色的警察衬衫，余小菀更是无法集中注意力在自己的表演上。当然，最终让她几乎失神的还是程方伊对那两个男人一指自己的动作。
“哎呀，小菀这段怎么没按后来改的来啊！”刘菡遗憾道，“技术没表现出来，谁能看到你的闪光点。”
刘菡口中说的这段是刘菡特意为余小菀加的一段小提琴独奏，为了展现余小菀的小提琴技术，刘菡后来请他们音乐学院的老师在原曲谱的基础上作了改编，把一段本来比较悠扬的过渡性纯音乐变成了小提琴炫技时间。
刘菡叹了口气，“幸好只是彩排，还有机会，明天可不能再出错了。一会彩排结束，我们找个地方让大家再好好练习几次。”
“重新练需要多久？”程方伊突然问道。
刘菡：“啊？重新练？就按照之前练的再复习复习就好了吧，干嘛要重新练？”
“也许需要。”程方伊望着舞台上面色僵硬无比的余小菀。
此时，余小菀独唱独奏的部分结束，现在只剩最后一部分的合唱节目就表演完毕了。
也许是因为余小菀没有“带领”大家的原因，这次合唱一开口，就有两个人出了错。
刘菡一下泄了气，“今天还真是垮到底了……明天要是还这样……进什么复赛哟……”
合唱结束，广播里传来通知，“彩排中场休息，下一个节目二十分钟后正式开始。”
厅里顿时嘈杂起来，台上的学生们也都没有从后台出来，而是直接从舞台侧面的楼梯上下来，走向了站在观众席第一排前面的刘菡和程方伊。
这回，余小菀并没有昂首挺胸地走在所有人前面，而是迟疑地走在最后，频频看向侧门，很有要从侧门离开的意思。
于是，程方伊果断叫住她，“余小菀！”
余小菀只是眼神迟疑了一下，但并没有要往程方伊这边走来的趋势。
程方伊没有一丝犹豫，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肩膀，“你等等。”
余小菀非常用力地打掉程方伊的手，一言不发就要继续往侧门走去。
“你去哪？”程方伊没顾上手上的疼，又一次抓住她肩膀，“有要紧的事要问你，现在请你暂时不要离开。”
余小菀回瞪了一眼程方伊，刚要说什么，余小菀的手机响了两声，她很快拿起手机查看。不过几秒，她眼里那股狠劲变成了绝望。
程方伊估计现在就是击垮余小菀的关键节点，赌一把向后方招了招手，一副在和什么人通风报信打信号的样子。
“你要干什么？！”余小菀果然警惕到了极致，言语中又恨又急。
“他们有些话要问问你。”程方伊努力镇定道。
“我没有话说。”余小菀还想离开。
“不是你有没有话说的时候了。”程方伊这回直接抓紧了余小菀胳膊，“手机你已经看过了吧，我想你已经知道事情到了由不得你的地步。”
余小菀双眼闪出如刀剑一般的寒光，后牙明显咬紧了一下。
“你不会以为没有这一天吧？”程方伊豁出去了，打算就按照余小菀是主谋这种可能性好好试试余小菀，于是不断加重语气，“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更没有不会出卖你的‘伙伴’。想听听你的‘伙伴’们都说了什么吗？”
“……莫名其妙。”余小菀虽然嘴上还在强辩，但眼神已经慌乱得和刚才大不相同。
“你以为你现在逃出那扇门就没事了么？”程方伊凑到离余小菀更近的地方，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什么叫做通缉犯吧，你觉得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人脸识别技术那么强大，一旦通缉犯的照片传遍全国各地，一个通缉犯能跑得到哪里呢？”
“还有，你以为这么重要的事情只会出动两个警力么？”程方伊继续说道，“你好好看看周围，你好好用你的脑子想想门外，这些地方就没有警力了么？”
“X大早公开过他们的招生标准，他们要的是德才兼备的新鲜血液。”程方伊拉着余小菀转向那被无数灯光笼罩的舞台，“谁都想在这个舞台上脱颖而出，谁都想被这些顶尖院校看重，改变自己的一生，成为人中龙凤，永远高人一等。不过，很多时候就是千算万算也会败在成功前的最后一……”
程方伊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因为，此时，她被余小菀死死掐住了脖子，连喘气都难，更别说说话了。
缺氧的几秒钟里，程方伊身体上万般难受，心理上却终于感受到了欣慰和解脱。
这样甚好甚好，这些话能把余小菀激怒就说明余小菀真的做了亏心事，以后的调查方向就有了确定的眉目，而且即便暂时找不到给她定罪的证据，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掐死自己，也足够给警方一个把她控制起来的理由了。
“保护太太！”那两个穿着黑夹克的人穿过混乱的人群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