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忻尔已经快把车开出A城市中心即将开上高速公路的时候,程方伊忽然透过车窗看向后方远去的马路。
“怎么了？”韩忻尔很快发现了程方伊的异常。
程方伊回过头，“没……没事，继续走吧。”
“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了么。”韩忻尔看准前方调头处,一打方向盘,又向A城市中心驶去。
半个小时后，韩忻尔把程方伊送到了刘菡和学生们入住的宾馆门口。
“刚好。”韩忻尔看着宾馆门口的大巴车说道,“你想和大家一起坐车过去,还是我送你过去？”
程方伊愣神地坐着，没有回话。
韩忻尔：“不好意思过去？”
程方伊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是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办了……少了个人……而且还是少了主唱……”
韩忻尔看了看时间，“距离他们登台还有将近十个小时。”
程方伊：“你是说用十个小时的时间重新排节目？”
韩忻尔点点头，“只要大家愿意，十个小时能实现很多事。”
程方伊沉思了片刻,而后拉开了车门，“做事情应该有始有终，我想看他们完成比赛，我也该为我昨天的行为负责。”
韩忻尔弯起嘴角，“我相信你们可以。”
程方伊果断下了韩忻尔的车，一步步走向大巴车，此时，刘菡也刚好领着一群学生从宾馆出来。
两方相遇,程方伊顿了一下,而后冲所有人欠了欠身，“给大家添麻烦了，如果我还能帮得上什么忙的话，我想和大家一起重新准备晚上的比赛。”
人群在短暂的安静后,突然迸发了此起彼伏的回答。
“程老师回来了！耶！”
“我就说程老师不会丢下我们！”
“回来了就走吧！时间很紧嘞！我们都要好好加油了！”
刘菡在此时突然把手举过头顶，“所有人，向音乐联赛进发！”
刘菡身后的学生们听到刘菡这一声鼓舞，纷纷涌上了大巴车。
程方伊一阵眼眶泛红，不过看着一个个学生上了大巴车，程方伊突然发现哪里不对，“诶？怎么……”
“怎么多了人啊？”刘菡走了上来，“我把参加过音乐社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退社了的成员们全联系了一遍，凡是能叫来的，都来了。”
程方伊愈发感动，“还是你有办法！”
刘菡：“我昨天还不明白你问我那句‘重新练要多久’是什么意思，现在知道咯。”
程方伊：“对不起，给大家提案麻烦了……”
还不等刘菡驳了程方伊这句道歉，有学生跑上前来问了声好，“程老师好！”
“……纪言？”纪言居然也来了，程方伊差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程老师，刘老师。”纪言冲两人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说。”
程方伊和刘菡同时点头，“当然能！”
纪言：“晚上的比赛属于音乐社的每一个成员，当然，也属于音乐社曾经的主力成员，我们音乐社最优秀的钢琴手——程方颖。”
看程方伊鼻头、眼眶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刘菡站出来问道，“别卖关子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想法？”
纪言：“我刚好还留着方颖以前弹晚上我们要表演的这首曲子的一段录音，我想是不是可以把把这段音频作为我们合唱的背景音乐？”
“不错。”三人身后突然冒出了韩忻尔的声音。
三人齐刷刷转头向后看去，韩忻尔带笑看着大家，而后对纪言道，“音频发我，中午之前帮你们处理好。”
纪言看着平时一脸严肃的韩校董此时竟然带着笑容跟自己说话还有点发懵反应不过来，刘菡倒是反应快，连拍了纪言好几下，“愣着干嘛，发啊！”
一旁的程方伊此时也终于振作，“背景音乐就交给韩忻尔去处理，上午我们先用纪言手机里的录音练个大概，下午背景音乐来了再扣细节。大家觉得来得及么？”
刘菡：“当然来得及！也不看看我们音乐社的顾问是谁！我刘菡虽然不是音乐学院最优秀的学生，但一定是音乐学院临时抱佛脚抱的最好的学生。这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呢，太够了！”
韩忻尔低声打了个简短的电话，而后对大家道，“排练厅给大家安排好了，大家现在就可以过去，现场有五个专业老师，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们帮忙。”
刘菡自言自语，“……这还有我什么事。”
韩忻尔：“他们归你领导。”
刘菡噗一下，忙道谢，“谢谢领导！”
韩忻尔：“晚上比赛的进场时间也协调好了，你们只要赶在登台前到达现场就好，不用候场。”
“yeah！”刘菡和纪言高兴地喊出声，一起登上了大巴车。
现在，只剩程方伊没上车了。
而车里所有人已经齐刷刷地聚集到了可以看到程方伊和韩忻尔的一侧，一个挤一个地透过玻璃窗看着程方伊和韩忻尔。
程方伊刚想说声谢谢，韩忻尔立刻打断了她，“去排练之前，有什么事要做吧？”
程方伊认真想了想，想不出来，“什么事？”
一阵敲玻璃的声音响起，程方伊看了过去，只见车上的二十来个人趴在车窗上异口同声地说道，“快亲一个啊！”
“……”程方伊被这场面弄得整个人发愣。
韩忻尔倒是笑着走了上来，伸开双臂把发愣的程方伊圈进怀里，而后在她额头深深地吻了一口。
“啊啊啊啊！！！亲上了！！！”车里的一片欢腾。
“放……放开……放开。”程方伊挣了出去，捂着红彤彤的脸，埋头上了大巴车。
“韩校董也上来啊！”车里的学生们开始起哄。
“你们别……”程方伊在人群后发出了无力的抗争，“别叫她。”
大部分都没听到程方伊的声音，只刘菡捂着嘴看了过去，“程老师，别挣扎了。”
“韩校董来了~~~~”几乎同时，人群爆发了更激动的呼声，“坐一起，坐一起，坐一起~~~”
晚上坐在观众席上的程方伊还在“责怪”韩忻尔，“你什么时候那么听学生话了，叫你亲你就亲，叫你上车你就上车……”
韩忻尔一边听着一边把程方伊的手攥进怀里，“我那不是听话，是他们说的正合我意。”
程方伊：“在排练厅和他们一起怂恿我表演节目也正合你意？”
韩忻尔：“大家都累了，给大家解解乏嘛。”
程方伊：“你怎么不去给大家解解乏。”
“咳咳。”韩忻尔捏捏程方伊的手，“快到他们了，好好看节目。对了，把手机拿出来给大家拍个视频吧。”
程方伊幽幽地看了一眼韩忻尔，“别打岔，你找的摄影师都快把这厅给塞满了，还用得着我拿手机拍？”
韩忻尔：“程老师亲自拍大家会更珍惜。”
程方伊反驳不了，哼了一声。
很快，舞台灯光一暗，蝉鸣声起，程方伊的小生气全没了，悄然间已经紧紧握住了韩忻尔的手。
两个小节后，钢琴声缓缓响起。台下的部分观众看过昨天的彩排，一听背景音乐和昨天不一样了，全都竖起耳朵，好奇地看着舞台上。
舞台灯光亮起，台下立刻哗然一片。
今天的舞台和昨天大不一样，昨天不过是二十来个人整整齐齐地站在舞台上，分出不同的声部合唱一首歌曲。而今天，舞台上布置了很多东西，一眼看过去舞台仿佛成了一个音乐教室。有钢琴，有其他乐器，有桌椅板凳，最重要的是还有一群在教室里一边练习一边嬉闹的学生。
钢琴声逐渐变得明显，最终成了整个背景音乐中声音最大的主旋律。很多人看向舞台上的钢琴，都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弹，不过舞台上到处都有人，就独独那钢琴座一直空着。
但一束耀眼的灯光一直打在钢琴上，从来没暗下过。
舞台上的同学们伴着背景音乐轻松地唱着歌谣，气氛很随意就像平时在教室里哼歌一样，但看似随意的一句句歌声却拼凑出了一曲轻快又动听的合唱曲。
“这个节目好特别。”后排有人议论。紧接着就有人附和，“我还以为XX音乐附中肯定拿冠军呢，现在看不一定咯。”
程方伊不自觉又把韩忻尔的手握紧了几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束投在钢琴的灯光上，“是有人在弹钢琴的。”
韩忻尔紧了紧眉头，怕程方伊陷得太深，只能提醒她，“老婆，没有人在弹。”
程方伊摇摇头，“我知道。但是，现在，方颖一定在，至少在琴声里。”
舞台上正好唱完了歌曲的前半段，转到后半段的时候，歌词突然变了。不再是原曲的歌词，而是音乐社所有成员的姓名以及对每一个人的祝福组成的全新歌词。
程方伊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段，呆呆地望着舞台。
韩忻尔一旁抚了抚她的手背，“白天让你去给大家买水的时候，大家一起想出来的点子。”
程方伊眼眶再次爆红，只是这一次真的完全是因为欣慰。
比赛结束，评委当场公布了本次比赛的进入复赛的名单。所有人都在等待评委念出广闻中学这四个字。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广闻必在其中的时候，大家并没有听到广闻的名称。
发现结果和自己预测的不一样，观众席发出了好几波嘘声。
念名单的评委不慌不忙，冲所有人压了压手，郑重道，“以上就是本次比赛进入复赛的学校。接下来，宣布本次比赛直接进入决赛的学校。”
观众席的嘘声顿时止住。
所有人屏住的呼吸的时间，评委扬起声调，“本次比赛直接进入决赛的学校是……广，闻，中，学！”
场内终于迎来了准备许久的沸腾，人们毫不在意广闻中学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就像为自己欢呼一样地为广闻中学欢呼。
角落里，欢呼过后的纪言拿出手机看着一张合照沉思，嘴角的笑容收住又再次绽开。
照片是音乐社的一张合影，正中是程方颖，程方颖左边是高傲的余小菀，右边是穿过程方颖打量余小菀的纪言。
纪言不自觉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一下，心里有憋了很久的话想对程方颖说，“方颖，你永远都是中心，过去是，现在也是。以前嫉妒你琴弹得好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你。现在不嫉妒了，完全不嫉妒了，我很荣幸能和你在一个社团共事过。当然也有遗憾，遗憾自己当年没能跨过心中嫉妒的坎和你做朋友。要是早点和你成为朋友，早点知道你的处境，我一定会让你提防你身边那些卑劣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