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采买还未回来,绿蚁就看见张氏身边的王嬷嬷亲自送了一小盒银子过来,还有一些色彩鲜艳的衣裳首饰,装在箱笼里面抬到梨霜院,于小小的梨霜院而言也算气派了。
“王嬷嬷,这是做什么呀?”绿蚁不知道花厅发生的事情,茫然地问道。
“夫人说三小姐马上就要嫁人了,得打扮打扮。只是三小姐平日里不去和沁园请安,她也不知道三小姐缺什么,就送了些银两和细软过来。”有夫人的交代,王嬷嬷就算不知道三小姐是谁,也表现出一副和蔼的模样来。
“嫁人?”绿蚁震惊地看着王嬷嬷,没注意到身后小憩出来的小姐。
“对啊,三小姐马上就要嫁到摄政王府享福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王嬷嬷眯起眼睛笑,全然不管绿蚁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是不是好事,大家心知肚明,但表面的和气还是要有的。
“王嬷嬷说得对,这是好事。多谢王嬷嬷跑一趟了,绿蚁,你替我送送嬷嬷。”苏梨走出来接过王嬷嬷手里的锦盒,毫不客气地送客。
就这么被打发走,王嬷嬷的脸色也挂不住,收起笑脸就走,心里暗骂苏梨没规矩,她是夫人身边的人,就算是苏玉暖那等子清高的性子也得给她点好处,何曾见过苏梨这样赶客的?
人走后,苏梨打开四四方方的锦盒,里面零零碎碎地放了些许碎银,约莫有个十两,王嬷嬷是个要体面的人,不会做那种偷拿的龌龊事,也就是说,张氏真的就给了她这十两银子。
合上锦盒,苏梨叹了口气,张氏历来抠门,不然也不会任由她在自己的梨霜院里自给自足,就是为了省下那些钱财,填充自己的腰包。
银子都舍不得给多少,箱笼里面的衣裳就更不用说了,想来是苏锦瑟穿剩下的。
但苏梨打开箱笼才发现是自己多想了,连苏锦瑟穿剩下的都不会送给她,这大红大绿的颜色,老气横秋的款式,根本就是张氏自己年轻时候的吧?她送得急,衣服还有一股子潮湿发霉的味道,不知道在箱子里压了多久。
绿蚁送走王嬷嬷就满眼含泪小跑着回来,正看见小姐盯着箱子沉默,更是没忍住哭了出来:“小姐,我给您收拾细软,您赶紧逃吧!您不能嫁给那样的人啊!”
那位摄政王接连克死了两个未婚妻,传闻说他暴虐无度,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生气起来连皇上身边的人都砍,让小姐嫁过去,不就是让小姐送死吗?
“摄政王也是一双眼睛一张嘴,总不会是三头六臂的,说不定嫁过去就是享福呢?”苏梨腾出手捏捏绿蚁满是泪水的脸颊,笑容安静恬淡,“你哭成这样,我没被摄政王吓到,就先被你吓到了。”
绿蚁瘪瘪嘴,赶紧把眼泪收起来,心里总算明白小姐为什么要酿酒了,那位摄政王有个人尽皆知的嗜好,就是好酒,据说是将酒当水喝的人。看来小姐是下定嫁过去的决心了,可那位摄政王怎么看也不是小姐的良人啊。
红泥采买到了大部分酿酒的材料,还有一些珍贵稀有的原料实在找不到,就只能放弃了。她用剩下的钱买了半吊肥瘦相间的肉,一把草绳捆上的白蒿,些许时蔬,还带了两尾游鱼,养在水缸里。
买完这些,那钱袋子里就只剩下几个铜板了,空空荡荡,连个响声都听不着。
红泥和绿蚁做饭的水平都是半吊子,反倒是苏梨,这么多世下来,厨艺大有长进。
她系上围裙,吩咐红泥道:“你去将前几日泡上的错认水取出来,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做个消遣。”
听到错认水,红泥的眼睛都亮了:“奴婢这就去!”
往常尤其喜欢错认水的绿蚁怎么也笑不出来,小姐都危在旦夕了,还管什么错水对水的?
将这种种收入眼底,苏梨但笑不语。
每一次重活,都只有这两个小丫头跟在自己身边解闷,让那些难熬的日子没那么难捱。若是这一世真的有机会改变自己和她们的命,一定要给她们许配个好人家。
心头思绪万般也没挡住苏梨做饭的手脚,一会儿功夫就蒸好了麦饭,炒了个青皮圆茄,调了蘸料配水煮白肉,主仆三人都是姑娘,吃得不多,却也因喝了一盅错认水,心下清爽,将这几个菜吃得干干净净,美味香甜。
原先的错认水已经所剩无几,清甜甘冽的酒香在梨霜院附近弥散,也有那些个鼻子尖的闻了出来,却不知道这清香来自何处。
吃饱喝足,苏梨将装有错认水的坛子搬到院子里,准备好的冰糖放在一旁,和红泥绿蚁继续削荸荠。
主仆几人聊得入神,谁都没有注意到,梨霜院的院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三个躲躲闪闪的人头。
星魂拽了拽身旁洛羽的衣袖,两人相视,苦不堪言。原本想去醉山楼吃上一顿,谁曾想王爷竟被这酒香吸引得走不动路,趴在人家墙头看得津津有味。
要是让人知道他们堂堂摄政王居然为了一坛酒爬人家姑娘的墙头,还不把摄政王府的脸丢光了!可他们能怎么办呢!丢人的可是王爷自己啊!
一身玄色长袍的摄政王此刻正津津有味地盯着院中系上攀膊,和丫鬟有说有笑的苏梨,若说一开始是为了那清香四溢的酒而来,那么现在,这个脸上挂着淡淡梨涡的小丫头则更让他感兴趣。
这个人恍如他从小到大在梦境中见到的女子,虽年纪更小些,但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想到这儿,他陡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不知道她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洛羽蹲在墙根下,颤巍巍地看着附近,生怕有人走过来,这等不要老脸的事情他们还是没有王爷做得坦然。
终于,墙头上趴着的人有了反应,正当洛羽和星魂以为王爷总算知道这样太过无耻,要洗心革面的时候,他们家王爷居然整个人跳进了院中!
跳、跳进去了!
星魂吓得魂都掉了,险些跟着进去,好在他家王爷又迅速出来了。只是,王爷的怀里是不是多了什么东西?
“回府。”
听到这一声低沉的吩咐,星魂的魂终于归位,也不管王爷手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乐颠颠地跟着离开了。
苏梨带着两个丫鬟费了老大劲儿才把新酿的错认水坛子搬回去,刚一回到院子里,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比她反应更大的是一向沉稳的红泥:“小姐!咱们的错认水被小贼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