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月有一瞬间的头晕,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有点搞不明白了?
上辈子他不是极为厌恶自己,厌恶到了完全不愿搭理自己的地步吗?上一世,除了太庙他们二人一同祭拜以外,其他时候完全就是陌生人了。更别说那一次太庙里完全就是各拜各的,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那这会晏昭拉住她是个什么意思?
这周围人挺多,晏庭欢的十个哥哥都在那站着,还有他好几个叔叔,云浮月脸上羞红,想把手抽出来,却是徒劳,那人抓得很紧。
晏昭比她高一个头,她便微仰了下颌去看他的脸色,他注意到了,但是没有侧头,只是眼珠子向云浮月的位置瞥了一瞥,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情意,反而隐隐有威胁的意思。
云浮月有点被这个眼神吓到,她不敢动了,乖乖被晏昭扯住手。
晏昭的几位兄长同他关系并不亲密,毕竟不是一起长大的,再加上他们大多母家显赫,不把晏昭放在眼里,当下只随口道:“云大人女儿容色倾城是出了名的,今日一见果然不错,倒是与庭欢姿容十分相配。”
因为晏昭容貌秀美,是这十几个皇子里最好看的,便经常被人讥讽容色。
云浮月听出这话不对,一般不都夸个郎才女貌,怎么到晏昭这里成男貌女貌了?但她也不觉有什么,毕竟表弟确实长得好看,不过……她回头看了一眼刚附和的几个皇子,他们也都不差啊,就是看起来年龄大些,比晏昭估计要大十来岁的模样。
“那是五哥六哥七哥九哥。”晏昭介绍地漫不经心,“你用不着记,以后见不了几次面。”
这个是真的,反正上辈子她就没见过。
“前面是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他们已经封王。”晏昭说着,带着她走过去,对几个王爷行了礼。
那几个人打量云浮月的眼神实在不友好,像是看着什么求而不得的宝贝,一个个都隐忍着咬牙切齿的模样。
晏昭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丝毫未显,还笑道:“日后有空,兄长们可到庭欢府中做客。”
“有空我们会来,昨夜实在是太忙脱不开身,贺礼庭欢应该收到了吧?”
“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庭欢都收起来了。”他说着笑了笑,看起来比他几个哥哥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诚心多了。
云浮月顿时有些心疼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孤独的小男孩,父亲不疼爱他,他便想多和兄长们亲近亲近,可是兄长们也都不愿理他……这么想着,云浮月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她便没有顾忌地开口,“庭欢,你别难过,他们许是大你大的多,所以才这样……总之,你还有姐姐。”
晏昭听得莫名其妙,他古怪地看着云浮月,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顿时,晏昭有点想笑,都是做戏罢了,不过是自己做得逼真几分,但是……这女子怎么这么傻?
晏昭正准备嗤笑云浮月,突然一声“圣旨到——”惊得众人都向前方看去。
只见礼部尚书张青久手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卷纸,环视众人一圈后便轻轻展开,正色高声道:“宣安二十六年十一月初四胜武至德皇帝,奉天承运胜武至德皇帝,诏曰:朕十二子晏昭,行事机敏,德行稳重,深肖朕躬,日后必能克承大统,绵朕大梁,著即太子位。其妃云氏,温和舒雅,恭顺淑敏,有母仪之范,著即太子妃位,于兮。”
满场的人,除了晏昭和云浮月早就有心理准备,面色淡然地跪下接旨外,其他人全都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甚至有五六个皇子祖也不拜了,直接往宫里跑,边跑还边惊慌道:“不可能!就晏昭也做得了太子?!我要见父皇!”
云浮月记得他们几个,就因为他们这次鲁莽行事正好被云清远抓到了把柄,于是全都被宗正囚禁在了各自的皇子府和王府里,永世不能出。
真傻啊。整个大梁说白了姓的是云,所以这些人为什么想不开去和父亲作对?她有几分不忍,就叹了口气。
晏昭看到她这模样,眸色更暗了几分,让人捉摸不透。
云浮月没有注意,她扭头看向众人,已经散得没剩几个了。刚刚只来了圣旨而皇帝没来,也就代表昏君今天也不会来。想想也是,他这两年朝都不上了,更不可能在这些事情上积极。
如今,做皇帝的带头不顾礼制,其他人便也不再遵守,一个一个都散了场,所有的脸面都撕破不要了。
晏昭并没有因为那些皇兄不给自己面子就懊恼起来,他面上一派风轻云淡,今日不过就是把云浮月的名字刻在玉牒上,其他人有没有对他而言也无所谓了,于是晏昭拉住云浮月的手,“我们进去拜吧。”
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也凑过来,“我们两也去,十二,走吧。”
后边宗正和三位典记跟随着他们,几人一起进了太庙的高门。
……
等仪式结束,天都快黑了,马车内,云浮月揉着酸痛的肩膀和因久站而疼痛的腿,没有发现那边的晏昭黑着脸。
他在那一侧一个人暗暗思索着,按时间来看,老皇帝差不多了,也就是这段时间……
晏昭一边算计着,一边无意识地抚着指头上的玉扳指,他的指头修长白皙,配着祖母绿的扳指,竟然好看得让人错不开眼。
见云浮月看着自己的扳指,晏昭冷笑一声,“堂堂定国公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哼,不就是个扳指么?还眼巴巴瞅着,罢了,送你。”
云浮月怔了怔,连忙摆手,“不,表弟……你误会了,我没有喜欢它,我只是看到,表弟的手长得很好。”
听到“长得很好”这几个字,晏昭脸色更阴沉了几分,他低沉开口,“莫非,表姐也觉得我容色秀美,像个女子?”
云浮月没听出这句话中的怒意,反而认认真真地看了看晏昭的脸,然后摇摇头,“表弟是好看,但是不是女子的好看,是男子的好看。”顿了顿,她点点头又加一句,“特别好看。”
她多夸夸表弟,表弟听了心里肯定欢喜,毕竟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赞呢?她是做姐姐的,上一辈子做得又不好,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这辈子,她一定要表弟平平安安、高高兴兴。
晏昭想生气,却觉得自己莫名地气不起来,罢了,他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阴阳怪气了一句,“舅父好大的本事,昨日完婚,今日就能让父皇封我为太子。”
云浮月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就听那侧晏昭耐人寻味地压低了声音,“要知道,我可是父皇最不喜欢的一个,舅父真是……好大的本事……”
听到表弟说起父亲,云浮月神色变了变,她不确定驾车的马夫还有轿子两旁行走的随从是不是父亲的探子,总之上一世,父亲的探子无所不在,于是她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只压低声音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表弟……”
听到这句话,晏昭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但是他很快就冷哼一下,“我自然知道!”
轿子停下了,二人依次下轿,这一次又出人意料,只见晏昭居然伸出手来,准备扶云浮月下轿。
现在她算是清楚了,但凡是有人的场合,晏昭对自己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温柔体贴关怀备至,真、真让人害怕……
十二皇子府的下人们大多已听说了晏昭被封为太子的事,不过都是不太惊讶的模样,毕竟云氏一族从□□皇帝起就显赫起来了,云清远又有大梁一半的兵权,十二皇子娶得是他唯一的女儿,被封太子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封得这么快。
封太子是大事,皇帝大赦了天下,还宣布朝堂休沐三日,整个大梁都喜气洋洋,只有十二皇子府,沉寂而安静。
这一天亦然,午后的时光如往常一般的静谧而安宁,云浮月捧着一本《古今绣法大全》看着,那头的晏昭则弹着琴,二人很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但真相是,云浮月只是假装读书,那双眼睛却时不时跑到那边弹琴的晏昭身上去,她有些着急……难道表弟就没什么事做吗?父亲如今只手遮天,可气表弟还这样颓然,那还怎么争怎么斗呢?
“表姐喜欢我?”晏昭突然懒洋洋开口发问,他虽双眼不离嵇琴,但对于那边鬼头鬼脑的云浮月,还是略有察觉。
云浮月不明所以:“啊?”
“不喜欢庭欢,为何频频偷窥?”晏昭依然怡然自得地弹琴,不怎么把云浮月放在心上的模样。
“我就是随、随便看看……”云浮月说着站起来,落荒而逃一般夺门而出,“该传晚膳了,我看看去……”
晏昭冷冷一笑,他懒得在乎云浮月的小动作,但是有时候,他也想吓唬吓唬她。
挺有意思。
*
是夜,云浮月眼巴巴看着晏昭,等着他去书房睡。
不过今晚的晏昭是没这个打算了,前两晚他实在是考虑不周,这里到处都是云清远的眼线,若是他两分房而睡,云清远就知道自己的女儿被疏远,那肯定对他也会起疑心,就像上一世一样……
还好,那两次他避开了所有耳目,不会打草惊蛇,但是以后却不能再意气用事。
那一把长剑戳穿身体的疼痛他永远忘不了,那个人的眼神,他永远忘不了……他睁开眼的那一瞬,就发誓绝不要再重来一世!
想到这里,晏昭看向了云浮月,他眸色沉沉,里面暗含着杀机。
云浮月看到了,吓得一缩,“表弟?”
“哼。”
“表弟,夜深了,你不睡吗?昨夜你去书房睡得,那、那今天……”她小心翼翼地问。
晏昭微垂下眼睑,语气轻柔,“今天如何?表姐,我看你似乎是忘了,这是我们的新房呢……”
“还、还没忘……”云浮月吓得嘴唇都哆嗦起来,“只是……那、那我去桌子上睡?”
晏昭突然站起来,将坐在榻上的云浮月一把抱在怀中,“你是我的太子妃,还想去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