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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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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明明声音不大,却震得云浮月耳膜轰鸣。

她第一次正视晏昭。

表弟真的是她一直以为的那样恭敬、又无助的表弟吗?

这一世,她可能错了……她是不是,小看了表弟?

晏昭的仪仗队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涌进来的黑衣人越来越多,他对着云浮月狡黠一笑,然后把手中软剑扔在了地上,“表姐为何用那样疑惑地神色看着庭欢?实在是刚刚若不奋力反抗一番,怎么瞒天过海,表姐说呢?”

他们这边说着话,突然有人轻喝一句,“晏昭在那!”

黑衣人顿时都兴奋起来,他们三两下跳过来,蒙住晏昭的眼睛,又捆住了他的手,不让他乱动。等处理好了,为首的那个对着云浮月下了命令,“你是晏昭的女人?看好他!不然打死你!”

声音听起来凶得很,但是那人说话的时候,对着云浮月,眨了眨眼。

毫无疑问,这是父亲的人。

云浮月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啊……她没有说话,只是扶稳了晏昭,上了黑衣人指得马车。

马车内空间十分狭小,只能容云浮月和晏昭二人,其他所有黑衣人都在外边守着。

晏昭听力极佳,已经听出没有外人在旁,于是他冷笑了一声,“看,舅父对表姐放心得很呢,甚至不再派人看着表姐。”

“表弟……”云浮月没有理会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反而伸出手想把捆着晏昭的绳索系松一些,“这样捆着,很难受吧?有没有哪里疼?”

晏昭似乎是没想到她这样说,半晌,才道:“临到此刻,表姐难道不该觉得朕刚刚不过是大言不惭,而如今应是回天乏术,无法力挽狂澜么?朕觉得,表姐该落井下石了。”

“表弟,我说过我会站在你这边。”云浮月看不到晏昭黑布下的眼睛,说起话来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庭欢,我是你的姐姐,不是吗?”

这句话,又让晏昭顿了顿,但是很快他就冷笑起来,“的确是。但是表姐不光是朕的姐姐,还是舅父的女儿呢,唯一的女儿。”

“他……他从没将我当做女儿。”看到被捆住手,蒙住眼睛的晏昭,云浮月无端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于是,她第一次说起了原来从没对晏昭说过的话,“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刚走,父亲就娶了新的妻子,还纳了两房妾室,其中一个妾室进门时就怀着我弟弟。”

她的声音平静的不带什么感情,“继母无法生育,她对我很好,但是没过两年,继母也死了,府里最后一个关心我的人也死了……我的确是嫡出小姐,但是在云府的十几年,父亲只喜欢庶出的弟弟。父亲为了弟弟,就是杀了我也是可能的。”云浮月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她拉住晏昭的手,“表弟,比起父亲来,我更喜欢你,所以,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晏昭难得地没有出声嘲讽,他的眸子挡在黑布后看不到神色,声音却是很平静,“表姐不是很好奇朕的母亲么?”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云浮月见晏昭有愿意说的意思,而且好像并不生气,她踟蹰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

“朕的母亲,的确是舅父的妹妹,只不过……她是外室所出。”晏昭缓缓道:“而且……朕的外祖母……”

云浮月听到这话吃了一惊,她小得时候,祖父还活着,哪里想到祖父居然还有外室?

在这大梁,最卑贱的身份便是外室,哪怕贱如罪臣之女,都是不愿意做人外室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或许、或许表弟的外祖母是……

“朕的外祖母,是歌妓。”晏昭说着,冷笑了一下,“所以啊……朕的母亲就算姓云又能如何?还不是歌妓的女儿……朕从一出生,便是全大梁的笑柄了……从幼时、朕就发誓,若有一日登上青云,誓要让全天下人后悔……”

听到这些,云浮月半晌无声,她实在是感到太过惊讶、不可置信!

晏昭的外祖母居然是教司坊里的那种人?!

怪不得说起晏昭来,人人都那样鄙夷、那样轻贱……可是,表弟又是一个多么骄傲、多么清高的人啊?被别人轻视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突然,云浮月觉得喉咙有些哽咽,她咬唇,偏过头去,泪光湛湛,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晏昭也陷入了回忆,久久没有开口。

终于,云浮月收拾好了情绪,她轻声道:“表弟,以前的事就不去想了,总之现在,您是皇帝。这次皇上和父亲兵刃相对……臣妾希望,皇上能赢。”

晏昭也恢复了以往懒洋洋地语调,“这不是自然的么?表姐,好戏还在后头。”

说话间,马车很快到了地方,黑衣人吆喝着他们下了车,然后又推搡着二人,把他们带进了一处废弃的破庙里。

云浮月扶着看不到路的晏昭,“表弟小心。”

晏昭冷哼一下,“这是何处?”

“这是好地方啊!”为首的黑衣人哈哈一笑,“可真没想到,大梁的皇帝,会落在老子手里!”

云浮月知道这是父亲的人,便也没之前那么怕了,敢出声问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宰了狗皇帝,然后自己做皇上!”那人说着,一把扯掉了晏昭的眼罩,“狗皇帝,最后看看这人世间,还有你的小娇妻吧!然后——你该去阎王殿点卯了!”

眼罩被扯掉,露出了晏昭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他平静而清冷地注视着那人,语气没什么起伏,“谁派你来的。”

“听不懂人话啊?老子现在要杀你!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还不跪下来求饶?哈哈——”

“谁、派、你、来、的。”晏昭不见一丝畏惧,依然问着同一个问题。

那黑衣人顿时就被问得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云清远分明给自己说得是这皇帝懦弱又胆小,肯定会向他求饶。而自己只需要等狗皇帝求饶的时候,发个暗号,云清远便会赶过来,实行他的计划……这怎么……

场面一时之间扭转了局势。只见被捆着手的晏昭昂首挺胸,一派居高临下地模样,反倒是黑衣人唯唯诺诺,眼神飘忽不定,“我……我……我要杀、杀你……”

“呵……”晏昭冷笑了一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下两下解开了手上的绳索,他轻蔑呵斥,“真是废物,连绑人都绑不好。”

“你……”

晏昭不由分说,直接飞起就是一脚,正中黑衣人的心口,踢得那人飞出几丈远,霎时就吐出一大口鲜血。

一旁的云浮月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捂住嘴。甚至后方的一众黑衣人看到杀机重重的晏昭,也都看呆了,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说。谁派你们来的。”晏昭明显已经没了耐心,声音里满是不耐烦,“朕原本想给你们机会,但是你们自己不识抬举。哼,朕早说过,蜉蝣撼树怎能成事?如今机会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这帮蠢物却还不肯开口,真是难办得很哪。”

“兄弟们!咱们人多!晏昭打不过我们!”黑衣人中,有人率先回过神来,“不要怕、我们一起动手!”

听到这话,晏昭露出一个俊俏迷人的笑容来,但是在这破败的古庙之中,这笑容实在不合时宜,顿时就让看得人面露惧色。

但他恍若未觉,只懒洋洋拍了拍手,唤出了在这周围蛰伏已久的人,“周琚玮、何亳,把这帮乱臣贼子拿下吧。”

周围树丛中,立刻便传来两道男声回应晏昭,“是!”

“什么——”一众黑衣人大惊,“还有人、快、快跑——”

晏昭笑眯眯看着他们,“难道就有这么容易?”

他说话时,周围不引人察觉的灌木丛中,突然就蹿出来几百号侍卫,都是雄姿英发、身强体壮的精兵,霎时就将这处破庙团团围住。

“今日带了几套有意思的刑具,不多,但是都是朕精挑细选的。何亳,就由你来挑人吧,一定玩个尽兴。”晏昭说着,心满意足一笑,坐在了旁边士兵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上,开始饶有兴致地观看起来。

那些场景实在是残忍可怕极了。看到第二个人时候,云浮月就闭上了眼,她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涌,几欲作呕。

她是真的没想到,表弟居然真的有那么多、那么多残酷的花样和手段……而最可怕的是,晏昭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等看到第四场酷刑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下去招了,“我们、我们是云家军……老爷让我们假意劫掠皇上,得手后……让我们作出信号……然后、然后老爷就会来……”

“哦?”晏昭听到有兴趣的地方,忍不住拍手叫好,“让朕猜上一猜……这之后,是否就让朕对他云清远感恩戴德?然后把整个江山作为谢礼、以报答他的恩情!妙、实在是精妙绝伦啊!”

虽然晏昭没有叱责,但是明显的,他动了真怒,那声音轻缓阴柔,仿佛毒舌吐信,“舅父为了朕,居然这样尽心尽力……那朕,该如何报答舅父呢?不如……就赐舅父凌迟吧……毕竟,这份殊荣,也不是人人可得的……”

在场的人,无不噤若寒蝉、不敢出声。云浮月更是默默往后退了一小步。

现在的这个人,不像原来在宫中虚与委蛇的那个皇帝,更不像刚刚马车里那个无力又孤寂的少年。

他像一个暴君!

“周琚玮!”

“末将在!”

“带上二百人,去搜寻云清远,他就在不远处。”晏昭的声音听起来冷酷又残忍,“何亳,你带你的人去通知山脚下的人,”说着他轻轻笑出了声,“口袋张得已经够大……该收紧了……”

“末将领命!”

“其余人,把这些云家军看好了。”晏昭懒洋洋地理了理衣袍,“云家军在我大梁作威作福的日子已经够久了,的确到了该清理的时候。”

“是!”

云浮月看着杀伐决断地晏昭,忍不住又后退了一小步,她想逃走,却觉得腿像灌了铅,根本迈不动。

晏昭察觉到了云浮月的动静,他回过头来,平静地看着云浮月,冷漠地开口,“云浮月,你做什么?”

“臣妾只是……站得太久……腿麻了而已……”云浮月挤不出什么笑容,便连忙低下了头,不敢看晏昭的眼睛。

“这便腿麻了?那等会的好戏还得表姐好好看呢。”晏昭看着云浮月惊惧地样子,十分满意,“表姐可要多看看舅父啊。指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虐女主,大家放心,如果有抑的情节,那也是为了先抑后扬,为了后面更好的虐男主,更好的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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