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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云清远番外 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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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为什么今天还要背书啊。”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低着头瘪嘴,“我不喜欢读书。”

“你不读书?将来怎么母仪天下?”云清远看着满脸不情愿的云浮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音音,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怎么还如此不知上进?为父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背得出一篇过秦论了。”

他本是想斥责一番,但没想到听到这话,云浮月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看向他,惊叹道:“哇,爹好厉害。”

看着这天真无邪的眸子看着自己,云清远只觉得自己心头一跳,恍惚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隆冬,看到发妻伏在他膝头泪眼朦胧的样子……

那时候她已经虚弱不堪,却还是颤抖着唇求他,“清远……我走了……音音她,我不能照顾,以后只有你陪着她了……”

顿了顿,最后一句,她说的是,“好好对咱们的孩子……”

好好对待浮月么……可惜啊……

他何曾不想好好对她?只是,自己唯有这一个女儿,除她以外,竟然再无可用的棋子。

想到这里,云清远刚软下来的心肠又逐渐冰冷,他拿过戒尺打云浮月的手板心,“再背不出,我便打你十下。”

看到女儿一张小脸因疼痛而扭曲,他眸中涌上一丝不忍,但很快压了下去,“晚饭前必须背出来,不然不许吃饭!”

“知、知道了……”挨了板子的云浮月展着手,模样看起来可怜巴巴。

这就对了,云清远看到顺从的云浮月,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发,低声轻喃道:“待日后你成了皇后,定会感谢今日的自己……”

云浮月听到了,但是她年纪尚幼,哪懂这个,只是懵懵懂懂地眨巴着眼睛。

那一刻,云清远有些悲哀地看着云浮月,而云浮月也抬起眼迷惑不解地看着云清远,那一刻,二人对视着……但是,他身为父亲,一双眼中的深意,云浮月是永不会知道了。

后来的许多年,云清远一直对云浮月如这日这样严厉……不过,这孩子总是很调皮,让人头疼,最可气的是,他每次都想好好教训一番,但有时候却又下不了手……

一次,她在早课时去摘花,他想拿戒尺训诫,却不料女儿送了自己一个满带鲜花的香囊……

一次,她午后上了杏树,仪态全无,他阴沉着脸准备拿家法惩戒,却没想到那是女儿给自己摘得杏子……不仅如此,浮月还特意一个一个洗干净捧到他面前,看着女儿满是划痕伤口的小手,他到底还是没有忍得下心来上家法。

还有一次,他记得是一连好几晚,那人都不好好睡觉,而是趁着夜深偷溜进厨房。

他那时候早就暗觉端倪,便命人去察,待听得下人又一次来报,当下气得拿了藤条就去寻人……

但后来,他却发现那丫头正在厨房忙碌,就为练习后几日给他生辰上献的桂花糕……

自己到现在还记得云浮月的样子,她哭丧着脸,揉了揉眼睛,却把面粉揉了进去,顿时一双大眼睛更是眨巴了起来,“爹……”

小丫头看起来怯生生的,泫然欲泣,“女儿只是、只是想在爹寿筵那日,做最好吃的桂花糕给爹……”说着,她又瘪了瘪嘴,像是马上就要哭起来,“太难了爹,我做了好多好多遍了……”

他这才知道,为了那一块小糕点,这丫头已经一个多月不曾休息了。

那一刻,云清远突然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他看着女儿小小的脸,有些哽咽,又有些愧疚。

可惜了,可惜他只有这一个女儿。为了大局,他不得不牺牲她。

于是,从那日开始,自己便对云浮月更加生疏,且更加严厉。

因为只有这样,等自己亲手结果女儿性命的那日,浮月才不会那样难以置信,那么难过吧……

她本就是云家的女儿,为了云家,也该这样做。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这么想,一直到他拿着剑对着云浮月的那一刻。

那一刻,女儿眼中的震惊,他不是没有预料……虽然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但他……始终是浮月的父亲啊,这一点深入皮毛骨血,是永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故此在那一瞬间的他,说不忍心,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终于还是用力,划破了自己女儿的脖颈……顿时,鲜血喷涌,女儿温热的血液溅了他一身……

也就在这一瞬间,云清远突然发觉,云浮月身上流着的,也是自己的血液啊……

他没有离开,而是半蹲在云浮月身侧,怔怔看着女儿的面容。

浮月的眼睛生得最像自己,而如今,也是这双眼睛,还在注视着他……他看到她启唇挣扎着,好似还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云浮月刚刚紧紧捏成拳的手无力地松开,她死了。

女儿就这样死了,什么也没了,唯留下那永世也难以置信的神色。

云清远看了许久,缓缓的,他伸出手去,合上了那双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眸。

也就在接触到那女子冰冷尸首的这一刻,突然,云清远眸中有泪珠猝不及防地滚落出来。

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也抱过她吧?那时候浮月小小的,他一只手就抱得起来,然后把她高高举过头顶,听小丫头在上面咯咯笑。

原来一点点大的小丫头长大了,他虽没有尽心,却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尽管自己一直预想着浮月最后是这个结局,但直到他真正看到浮月的尸体……

也就是在这一刻,云清远突然有些疑惑,这个天下,真的值得自己拼上这些去换吗?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争权夺利,他确实……算不得个父亲。发妻临终前最后的托付,他也没有做到……

他云家三朝为官,乃豪门望族,自己这一双儿女亦十分可爱,后宅也算安宁……只不过是年少时候那些不甘心罢了,他就搭上了二十来年的光阴,更是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这一切,值吗?值得吗?

可惜,不管值不值得,他只知道,一切都不能重来了……

“厚葬了吧……”最后,云清远只听到自己一声叹息。

二十来年苦心经营,他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云清远颤抖着伸出手,抚摸龙座的椅背……

可是那一刹那,他又突然发现,这椅背这样冰凉,一丝的生气都无,哪里比得上鲜活又温热的人?

如今,他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云浮月冷冰冰躺在地上的模样。

那个少女,是曾经言笑晏晏,对着他喊“爹”的女儿么?

那一双和自己十分相像的眼睛,曾经看向他时从来都是景仰而信任,唯有弥留之际最后的那一眼——充满了失望。

云清远垂了垂眸,突然又有人来禀,“皇上,太子依旧……不肯离开那里,而且,太子还剃了发……”

听到这话,云清远又是一怔,他颤抖着闭上眼睛,挥了挥手,“你去吧。”

看来现在,唯一的儿子也留不住啊……

“还有一事……”那太监还未走,继续小心翼翼道:“皇上,前朝陈瑞安将军和容如玠将军的联兵,已经攻入了京郊……”

三个月来,这些前朝忠臣势如破竹,而自己的军队却节节败退,甚至如今都败到了京郊,看来,一切都已是无力回天。

这是不是报应呢……若他早就知道这结局,又何必害了浮月一生啊……

云清远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这还是云浮月八岁那年端午亲手做的,囊带上用金线歪歪斜斜绣着四个字“平安如意”。

如果真的能如意……那他现在希望,一切可以重来,可以回到浮月还活着的时候。

如果真能到那个时候,他真想做一个好父亲,他也会为浮月择一个好夫君……毕竟,就晏昭那般晦气的人,如何配得上他的女儿?

这么想着,云清远微微笑了笑,拿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杯子,那杯中液体清亮而幽暗,他端详片刻,眸中似乎闪过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

他顿了顿,但是最终,云清远还是饮了下去,然后又把香囊揣回怀间。

多少天来,他梦到的,都是浮月浑身是血看着自己的凄惨模样。而今夜,他一定可以睡个好觉了……

***

云清远的思绪模糊了一瞬,那一瞬间,只觉得仿佛有许多陌生却熟悉的前段涌上心头……

他还恍惚着,突然,云清远听到云浮月声音冷冷道:“父亲,如今有我做人质,你不会有事的。我只希望,父亲可以把解药给表弟。”

原来,上天真的听到他的祷告了啊,浮月还活着,他还没有犯下那些不可挽回的错事……云清远有些微怔,不过他很快又回过神来,听到了耳边的厮杀声——

可惜了,贪欲害人啊。

他没想到,自己重来一世,居然会再度被皇位勾得鬼迷心窍,重回了一条不归路……

这么想着,云清远苦笑一下,他低声道:“你们都出去,我与浮月有几句话说。”

这一次的自己又是错得离谱啊……幸而浮月此生不再信他了,不然……

云清远这么想着,抬眼看向云浮月,这本是自己的女儿,但是她如今冷着眉目坐在那里,却无端让人觉得陌生。

“浮月。”云清远率先开了口,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恨爹吗?”

云浮月听到这话,也抬眼看向他,她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就直接反问,“父亲以为呢?”

“自然是恨的吧。毕竟……我欠你一条命。”云清远了然地一笑,只是笑容中有些落寞,“若真像你说得那般……那么,我云清远当真就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听到这话,云浮月双睫颤抖,她别过脸去,“父亲连年起事,导致多少百姓死于战火?让浮月来说,父亲如此行事,自然算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云清远听到这话笑了笑,“是啊。”

年少时候那些意气,在这一刻早就烟消云散……这些年来,为了争口气,为了父亲能多看看自己,他逼父杀兄,什么事都做过……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起,他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能回头的一步。

想到这里,云清远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给,解药。”

看到他突然这么好说话,云浮月有些怀疑,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皱眉看着他,“如果这是庭欢的解药,你又怎会随身带着?这……应该是假的吧。”

“呵,你以为晏昭当初放我出私狱,就那样轻松地放走了?”云清远冷哼一声,“他早就给我下了毒,好让我不能逃出他的掌控。”想到这里,云清远冷声一笑,“牙都没长齐的小狼崽子,算计起人倒是挺狠的。我今日拿着解药,不过是想和他换换,然后……”再杀了他……

“庭欢给你下了毒?”云浮月上下打量着云清远,“可我看父亲神色如常,并不像是被人下毒……”

听到这话,云清远索性挽开袖子,露出已经溃烂的双臂,“晏昭下给我的是蛊毒,说起心狠手辣,他不遑多让。”

那一瞬,除了毒发溃伤外,云浮月还看到云清远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有着深浅不一的狰狞疤痕……

看到她惊吓的目光,云清远微微笑了笑,“这可都是我这好外甥下得手。”

“是吗……”云浮月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忍,她转过脸去。

这一刻,云清远只觉得心如火烤……小时候那个对着他甜甜笑着的丫头,还是一如既往地善良啊……哪怕是对着自己这样阴毒之人……

这么想着,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浮月,为父对不住你……”

“父亲……?”云浮月怔住了,她似乎从没想到云清远会说这些话……

一时间,室内无声。

片刻之后,云清远又开了口,“我死后,坤儿就由你照顾了,你是姐姐,会好好对弟弟的。更何况……浮月身为长姐,做得比为父尽职多了。”说到这里,他欣慰一笑,“你们姐弟两过得好,为父便也心安了……”

“父亲?”听到这话后,云浮月眼中的泪珠吧嗒一下便滚落了出来,但是很快,她神色又戒备起来,“父亲为何突然又变了个模样?要知道,前世、前世是你……”

“那已经是前世了,浮月不必回想。”云清远沉下声音,他摇摇头,“罢了,浮月信不信都无所谓……”

说着,云清远站了起来,往窗外看去,待看到自己带来的人基本折尽,他笑了笑,低喃道:“老夫筹谋两世,终归没有帝王命啊……”

“什么?”

“浮月。”这一次,云清远的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担忧,“晏昭出身卑贱,为人又阴毒狠辣,绝不是良人,你……离他远些吧。”

听到这话,云浮月也站了起来,“不,他不是那种人,我相信表弟,表弟……是个很温柔,也很好的人。”

“哼。”云清远似乎没有听到云浮月在说什么,他只是冷冷一笑,“可惜了,我没能杀了他,他该死……”

“……”这话云浮月并不赞同,但是这次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但是紧接着发生的一幕,让云浮月不由惊呼一声——

只见云清远突然就狠狠撞向朱漆柱子,连一丝犹豫都无。

那一瞬间,云浮月赶紧伸出手,想拉住他,却是为时已晚……

血流如注。

待躺在女儿怀里的时候,云清远看着她,笑容是前所未见的温柔,“我败局已定,与其等待晏昭折磨,不如自我了断。而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浮月……你娘曾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没做到……爹对不起你……”

“啪嗒”一下,温热的泪珠溅在他的面容,那是女儿为自己流得眼泪啊……

云清远缓缓闭上眼,明明是将死之时,但是他的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浮月,其实……上一世为你合上眼的那瞬间,为父就后悔了……”

他启唇还想说什么,但却再也没了力气。这时候,他听到云浮月在他耳边抽泣……

那一刻,云清远微微笑了笑,他这种恶毒之人,也能生出这般善良的好女儿么……

浮月,此生,愿你过得好……

为父两世错愿,皆由贪念而起,若是很早以前我就明白你和越坤便是我的珍宝,那么我们云家,应该也是和乐安康的一家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结局有坑,所以先放了这个番外。剧情方面,我大纲就是这么设定的,上一章有小天使不明白云清远为什么突然变了,其实是因为他上辈子杀完女主就后悔了,等云浮月说自己重生后他又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毕竟还是父女,总归会有些不忍的。

大结局看到你们提出问题,我觉得挺开心,就感觉大家对我这篇文章很认真,很用心,55555说着想哭了,谢谢正版读者,谢谢大家这么多天来陪我熬夜……

明天或者后天出甜甜的后记(最近单位把我当工具用,忙得吐血所以不确定更新时间)

这周是我最后一期连载榜,所以在下周三之前,番外的两万字我都会更完,想养番外的在下周三前可以一口气看完!当然如果陪我就更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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