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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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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律嘴上让宁扉搭把手,也没指望腿瘸的宁扉能帮上什么忙,一个人吭哧吭哧地把厉途扛进门,往沙发上一扔,瘫在一边累得直喘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宁扉眉心拧得死紧。

他知道公寓是商律安排的,没想到商律有钥匙,更没想到商律会在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时间擅自登门,加上此前已认定商律不怀好意,让他无法不细想,如果他没醒,商律是不是就要潜进他的卧室,对他做点什么了。

一个有儿有女、家产过亿的上市公司副总裁做这种事,简直毁三观。可是搞偷袭,把自己上司也带来,又算个什么事?

宁扉放下手杖,举起电击棒对准商律:“给我一个解释!”

“诶,误会误会。”商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瞥瞥厉途:“这是他家,他住这里。”

“什么?”宁扉嘴角抽搐,被商律拙劣的谎言惊到无语。

厉家靠山傍海,占地整整一公顷,说是自带一个公园都不为过。厉家当家有豪宅不住,到出了名脏乱差的老城区买一间上了年头的老房子住,说出来有谁会信?

但商律是认真的。

“这真的是他的房子,回厉家前,他自己买的,买了好多年了。”商律补充,“他喜欢住在这里,也一直住在这里,只有情况不好的时候才会回主宅治疗。说起来这还是婚房呢,他养父母给他凑的首付,他很珍惜,都翻新过好几遍了,怎么都不肯搬,恨不得把地皮都买下来。”

很合理的解释,然而宁扉并不买账。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是问——你、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或者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宁扉戳破商律的顾左言他,一改往日的客气,连敬语都不用了。

他很生气,不舒服到了极点。

商律的行为直接侵犯他的私人领域,比在保镖身上装摄像头更过分、更不可原谅。

后者还能勉强解释成收集商业情报,前者,那是赤.裸裸的践踏他的隐私。

看在大家都是体面人的份上,宁扉还不愿意把这称之为下作。

他可以忍受别人算计他,毕竟他也没少算计别人,但他不能忍受已经付诸信任的合作对象在他背后搞小动作,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他,不仅仅关乎到对方的信誉问题,等同直接打他的脸。

如果今天不说清楚的话,那么今后也没必要再合作下去了。

商律察觉到宁扉的不满,和一丝对他本人的警惕,充分证明他今晚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把宁扉安排到厉途的住处的确是他的主意,本不想这么快挑破,无奈误会太大,只能把厉途豁出去,先保自己了。

商律定了定神:“别紧张,宁少,我对你没有恶意,也没有任何想法。今天是个意外,但也是意料之中的意外,它的确是有原因的。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给你一个解释,有点复杂。别站着了,坐吧,我们慢慢谈。”

宁扉坐到商律对面的沙发上,手里的电击棒始终没放下。

未免商律再次搪塞,宁扉抢先开口,把对方可能的后路全部堵死:“我不想再听到诸如安排不过来只有这间空房之类的谎话,不要把我当傻子!”

“当然不会。”商律态度诚恳,“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他知道吗?”宁扉说的是厉途。

“不知道。”

“为什么?”

“这是两件事,要分开来说。第一件,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商律指住厉途,“首先,他最近心情不错,晚上去酒吧喝酒,不小心喝多了,脾气又大,谁都搞不来,只能我去接了。我就是个跟班,他才是主角,所以请宁少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那没意义。你肯定要问,为什么不回厉家,刚巧我太太,就是厉玫,今天回国,带着两个孩子住在主宅,他就不方便回去了。更何况搞得这么晚,醉成这样,酒吧离得又近,到这边来睡,完全合情合理,对吧?”

“你的意思是你也要住在这里?”宁扉一脸冰冷。

“我都说了我不是重点……”商律扶额,“我老婆孩子都在家,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那我不能接受你的解释!”宁扉抓住商律话里的漏洞反驳,“你跟他一样晚,你可以回去,为什么他不可以?!”

“我当然可以,我又没病!”

商律回得飞快,让宁扉一下噎住。

他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在别人眼中,厉途是一个精神病,哪怕在家人面前也不例外。

不,不对。

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商律,又或是从未谋面的厉玫和她的两个孩子,到底有没有把厉途当成自己的家人。

怕他发病,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到孩子,所以不允许他深夜回家,这样的人算家人吗?

至少在宁扉看来,并不算。

如果患病的是他的家人,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宁扉闭了闭眼:“另一件呢?”

第一件事算是过关了,商律松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估计就没这么顺利了。

“这个,咳咳。”商律掩唇,含含糊糊,“他对你有点想法。”

“啊?”

“就是他,那个,对你,有些在意。不,不是有些,是很在意。也不算喜欢吧,就是有一点……执念,说不清。你知道他脑子有问题,正常人谁懂呢。但我保证,他对你没有恶意,绝对不会伤害到你。我做这样的安排,对你的确不太公平,但我也有我的难处,更何况,是宁少你先找上门的,不是吗?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他不正常,你也回答过我很多次,你完全清楚他的状况,所以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不单单是我们的责任。当然我们也不是想要宁少怎么样,只希望宁少在生活之余,稍稍抬一下手,小小地帮他一个忙,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商律捏了把汗,能懂就有鬼了。

宁扉愣住了。

他没仔细听商律的话,而是在脑海里飞快搜索原文剧情。

他敢肯定,他和厉途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线,倒是厉途对主角受简骁执念颇深,因为得不到简骁的青睐,就对简骁爱上的高子睿百般折磨。

反派往往专情,厉途也不例外,不然犯不着跟高子睿个Low人纠缠不清。

宁扉不懂,明明高子睿、简骁、厉途三人才是一个Level的,厉途怎么可能绕过简骁,对他一个炮灰有想法呢?难道是简骁没出场,剧情迟迟不能开始,高子睿又在不断作死,为了给两人的对立创造一个合理的契机,所以暂时让厉途对爱着高子睿的“宁扉”移情了?

宁扉越想越混乱,直言:“我不明白。”

商律耸肩:“我也不明白。”

商律不明白宁扉的不明白,他从厉途的状态考虑,宁扉则从剧情的安排考虑,尽管出发点不同,得出的结果都一样。

宁扉尽管混乱,好在没有纠结很久。毕竟剧情是剧情,在一天天努力生活的是他们。比起困扰于剧情为何突然不讲道理,明显现实更重要。既然形势转变,他也应该转换思路,尽快想好应对之策。

“他的情况我……了解了。”宁扉抿唇,暂时放下防备,变得咄咄逼人,“你想让我帮他什么?我又能帮他什么?跟他在一起?陪他上床?”

“不不不,宁少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商律无奈,“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低俗,这也不是他想要的。”

宁扉眯眼:“那是要我陪他玩恋爱游戏?”

“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不反对。其实我只是希望你允许他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不要排斥他,不要因为他的病歧视他,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朋友就好。他对你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能看到你,就很安心了。他这种情况,我们找过心理专家,专家认为你的出现对他的病情是一个突破,鼓励你们多接触,配合药物治疗,也许有痊愈的可能。”商律一边说,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宁扉。

“什么?”

“他的体检报告。”

宁扉翻开报告。

各项数据显示厉途体格很好,精神状况却差到一塌糊涂,耳鸣,失眠,幻听,幻视,重度被害妄想,伴有突发性狂躁和严重的自毁倾向,而且——心因性勃.起功能障碍,竟然是真的“不行”。

“我说过,他不会对你做什么,这份报告可以证明。”商律架起双腿,一脸“看我没有骗你”的表情。

宁扉沉默。

“当然那是一方面。为预防他发病——”商律拿出一个方形的扁盒打开,“一支即倒,两支是极限,三支以上有生命危险,请宁少酌情,记得冷藏。”

宁扉低头,盒子里整整齐齐十支镇定剂,对比手里的电击棒,简陋得像个玩具。

宁扉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令他闷烦至极。

在这之前,他只把厉途当成一个可利用的NPC来来揣摩、算计。

而今天,因为手里的体检报告,也因为商律近乎冷漠的理所当然,竟让他生出一种一体同命、殊途同归的戚然。

如果他不是“他”,还会困在一具久病不愈的躯壳内残喘,逼不得已而从陌生人那里乞求一点难得的平静吗?

如果我不是“我”,那么在别人眼里,一定也和他一样,是个急于甩脱的大麻烦。

宁扉合上报告,恢复往日的礼貌:“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代价,你想好了吗,商总?”

“整个厉家,够不够?”商律从善如流。

宁扉侧身靠住沙发:“既然知道他对我有这样的想法,那么厉家,我自己也可以得到。”

言下之意,这根本不算什么代价。

宁扉看穿商律一分允诺都不打算给,但换个角度来想,商律能把厉途最不为人知的秘辛透露给他知晓,还能毫无防备地把人交到他手上,等同把窃取整个厉家的机会拱手奉上,已经算是一种代价。

“宁少懂就好。”商律笑笑,等同默认。

还是那只狐狸,一点没变,宁扉失笑,笑商律,也笑自己。

他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一直以来,都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尽可能地为自己博取更多的利益,没想到早在踏进这栋公寓之前,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这一局,到底是输给商律了,倒不至于输得很惨,很可能筹码还多了。

还是那两句话——

死不掉。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也许所有人都害怕厉途,但他不怕。

他也不怕和厉途纠缠不清,哪怕对方强到不可逾越,也不会像他一样有自主意识,能逃脱剧情的束缚。

厉途钟情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简骁一个,宁扉坚信厉途对他的执念,等简骁回国、剧情开始,必将迎刃而解。

顶多一两年。

这一两年之内,他想做的事不计其数,唯独恋爱结婚不在考虑的范围内,就算大Boss想找人玩恋爱游戏,以整个厉家为筹码,陪他玩一把又何妨?

商律瞥到宁扉微弯的唇角,斟酌着开口:“那算成交了?”

宁扉颔首,表示默认。

“人我留这儿,以后就拜托宁少了。”商律朝宁扉眨眨眼睛,“或许你是他的良药,有奇效。”

宁扉呛了一下,这么恶心的话,要不是他涵养好,当场就喷出来了。

“商总高看我了。”

“宁少么,多高都不算高。”

似曾相识的对话,让宁扉想起初见时感受到的一丝异样,原来是因为厉途。

宁扉安慰自己,还好是厉途,而不是商律。

精神病人和有妇之夫,明显前者容易接受得多。

他怕是不知道,在常人看来毫无疑虑的选择,他竟然匪夷所思地倒向前者。

事情谈完,商律起身准备离开。

宁扉拿起体检报告:“药我收下,这个带走。”

商律摆手:“不要,你留着看吧。”

“我觉得,他不适合看到这样的东西。”

应该不会高兴,宁扉想。

“行。”商律接过报告,面对宁扉意外坚决的态度,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也许不是一厢情愿呢,商律想。不带任何目的,没有任何实际的报酬,替一个不想干的人考虑,这不是宁扉会做的事,而在他察觉不到的时候,居然已经这么做了。

商律打开门,宁扉把人叫住,用力指了指沙发上酒气冲天的人。

“没事,让他睡那吧,明天醒了就好。那么大个,谁弄得动!”商律丢下一句话,迅速开溜,生怕厉途突然惊醒,发现他做的好事,搞到他妻离子散。

至于等着厉途的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哪有老婆孩子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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