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初遇
河宗九回到书院,只当她已经醒了走了,却发现她仍然躺着那。
修为真是弱啊。
河宗九幻了白天的样子走过去拍了拍她,“醒了没有?”
华月睁开眼,心说我只怕是没醒吧。
要不怎么睁开眼看见的居然是白天那位先生呢?
“醒了的话就自己回去。”那先生道,“见着丙拓就晕,遇到凶兽谁去救你?”
华月惺惺的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来行了个礼,“谢过先生,给先生添麻烦了。”
“你若不精进自己的修为,以后有的是被你麻烦的人。”
华月心说真是憋屈啊。
“你不服气?”
华月一惊,糟了,忘了狐族会读心。
解释也没用了,华月便道:“弟子不是畏惧巨兽,实乃天生晕此物。譬如恐高、譬如晕血……”
“不必说了,不服气就来打过。我不欺负你修为低,只比剑招即可。”
说着扔给她一把剑,人已走出门外。
华月咬咬牙跟了上去。
“来吧。”
那先生随意一站,负剑而立,浑身上下看似都是破绽。
华月并无实战经验,与师姐妹师兄弟练剑也不过就是走走剑招,一时不知道如何出手。
那先生似不耐烦了,“再让你三招,快点。”
华月只好出剑。
“太慢,”那先生轻松避过,脚步都没挪动一下,“太慢,还是太慢。”
三招已过,那先生却并不进攻。
华月把记得的剑招所有攻势用了个遍。
“全都是无用功。”冷冷的没有情绪的评价。
华月咬住了嘴唇。
最后一招攻势用尽,那先生身型陡变,忽然改守为攻,华月堪堪接住。
“太僵硬了。”
华月虽没有和太多人交手过,却也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绝顶高手。
差距太大了。
若是从前她可能早就放弃了。
罢了,去他的剑招。
每一招出手前还得想,不慢才怪。
那先生也发现了华月出剑的方式变了,眼睛不由眯起。
明明刚才几乎连十招都接不住了,如今拆过二十招了居然还有余力。
“停。”那先生忽然收了手,“风少白是不是指点过你?”
华月一愣,自己方才已经不按招式走了,他是如何看出的?
见华月未答,他接着道,“他那一套不适合你。你的守势比攻势占优势……明日这个时候你过来,我教你。”
“这……”华月一时没弄明白这先生怎么转换的这么快。
“怎么?”他声音似不悦,“还得我求着你学?”
“不不不,”华月急忙道,“谢先生指点。那我……回去了?”
先生摆摆手。华月放下剑往回走,只觉得今日的遭遇真是诡异的很。
岚青确定狐族众人都安顿好以后,往书院奔去。
过了山门,从槐树间飞掠,不多时就到了少谷主所在的院子。
进书院前,岚青先自己调息了片刻。
因为少谷主的神识强大,无时无刻都能感知周围人的思绪波动,所以为了不让少谷主分神,岚青只要在少谷主身边的时候,都努力让自己心如止水。
屋子还亮着灯,少谷主正在读一本书卷,岚青不便打扰,便候在了门外。
岚青候了半晌,隐隐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少谷主那边,怎么如此安静呢?
少谷主不仅神识强大,记忆力也惊人,温都乐谷的馆藏经书三万册,少谷主一世就通读了,且过目成诵。为何刚才到现在,少谷主的书卷一页都没有动过呢?
“岚青。”
岚青连忙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应声入内,“少谷主有什么吩咐。”
河宗九揉了下额间,道:“茶。”
岚青一下僵住,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他还是迅速的退了出去,更迅速的去了茶室。
到了茶室,岚青才敢放下心来思考。
少谷主从来不喜欢人伺候,沏茶尤其不假手于人。
少谷主曾说,沏茶者需心静,心不静,茶不清。
那就是说,少谷主现在,有心事?
这简直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啊。
岚青让自己迅速的静下心来,沏好了茶,心无杂念以后,才往书房走去。
而此时河宗九,书卷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
华月昏迷时曾经短暂地睁开眼,在对她的过往溯心时有类似封印的东西隔绝了河宗九的探知。
她是何人?
来自何处?
“我准备给梦到的那个美男子起名叫流光君。”
“流光君?”
一早,华月把她的梦告诉了阿靛。
“这名字不好?”华月看着阿靛的表情道。
“不好不好,你难道没有听过,流光容易把人抛,你这起了个负心人的名字。”
华月却只想到了后半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唉碧落宫虽然很不错,但是修仙者都不重餐馐,华月来了这么久,除了米露愣是再没吃到过好吃的东西。
实惨实惨。
阿靛瞧着华月脸上一会儿惆怅一会儿悲伤,莫名其妙。
“阿靛,你知道怎么去人间吗?”
“你问她还不如问我呢。”门口进来一人道。
“咦?况阳?真是稀客啊。”阿靛拍着手道。
确实是稀客。
那日众师姐妹去看她,况阳不在其中。
一位师姐曾经不避讳地说过,“她呀,世家大小姐。才一世就有仙籍了。不知道家里多少仙丹堆出来的。感觉不是好相处的人哦~”
华月看看阿靛,阿靛道:“确实不如问她,她在凡间还有宗族,我于凡间并不熟。”
况阳点点头道:“有问必答,只要你今天与我换值即可。”
“这就怪了。”阿靛似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一般,围着况阳转了几圈道:“侍茶又能接近高位仙阶,又轻松,又不时会有打赏。学宫值学呢,一呆就是一天,又枯燥又累,听的又都是学过的东西,还容易被记过。你怎么会跑来和华月换呢?”
阿靛一边说,况阳脸上越有一种得意之色,“既然知道是个美差还犹豫什么?就说换不换吧?”
“不换!”
“换!”
阿靛与华月同时道。
况阳过来拉住华月朝着阿靛道,“我问的是她又不是你。”
阿靛还欲说什么,被华月一把拉回悄声道:“就当我增加阅历,哈。”
白天晚上的若都对着那冷脸先生,华月想想就头疼。
况阳似怕她反悔,又跑过来道:“既然换了就不能换来换去,我们就换七天吧,你看怎么样?我再给你三瓶米露!”
“换换换!”若说方才华月还有什么犹豫,听到最后一句就算刀山火海也愿意闯一闯了。
侍茶又能有什么风险。
“好!”况阳掏出一个锦囊,啪啪啪拍桌子上三本书,又掏出一个锦囊,哐哐哐搁桌子上三瓶米露,头也不回道,“去凡间的事你自己看书吧,书不用还我了。”
“哎哎,值牌值牌。”
“奥对。”况阳风风火火的回来换了值牌。
“啧啧,真有钱。锦囊还不止一个。”阿靛抱着胳膊对着况阳的背影道。
“来来来,”华月往阿靛怀里塞了一瓶米露,“见者有份。”
阿靛把米露又抛回去,“我不喜欢这味儿,你自己留着吧。你小心点,况阳的小跟班那么多,她何苦单单跑过来跟你换。”
“没事,你且与我说说侍茶的规矩吧。”
“规矩待会儿再跟你说,我先跟你说个要紧的,”阿靛压低了声音道,“高级仙阶里也是有好人有恶人的。况阳背后有宗族,不怕被人欺负了去,你千万小心。”
华月点点头,阿靛尤不放心,“你知道我说的啥吧?”
“不能被人欺负呗,放心,我的剑术还是可以的。”
阿靛给她一个大白眼。
及阿靛给她讲完侍茶的规矩,华月去外院报值,登记的师兄居然难得的是她认识的人。
“池端师兄!”
池端从一堆卷册中抬起头来,“哦,华月啊,你最近不是在学宫当值吗?”
“说来话长,师兄在学宫的当值结束了?”
“倒不是,是三羽忙不过来。之前诸如登记造册的工作多是他做,如今书院只留他一个,我来替他。”
“哦哦,师兄你帮我查查这个值牌近七日的工作。”华月把况阳的值牌递了过去。
池端皱了下眉头,“这是谁与你换值连工作都不交接清楚……又是况阳。”
“又?”
“嗯,”池端一边翻登记册一边道,“况阳的宗族——大逄阳氏,修道者颇多,仅碧落宫内就有约十分之一是她宗族中人,把她给娇惯坏了,做事没规没矩的。”
“奥,原来是这样啊。”怪道阿靛说况阳屁股后面一堆小跟班,还以为只是她有钱又爽快的缘故。
池端的眉头皱的更深:“这个况阳……。”
“怎么了?”华月扒拉开一堆堆的卷册问道。
池端刷刷刷写了个东西,随手塞到一个锦囊里道:“工作太多我估计你也记不住,给你抄了一份。”
“这……锦囊就有些贵重了。”华月托着道。
“没事,你收下就好。早班的鹤驾估计赶不上了,在子午道等等碰碰运气吧。”
华月不好再推脱,只好谢过。
这可是第一个锦囊呢,能容纳千倍体积的物品而重量却可忽略不计,决计是好东西。
华月拿出来池端师兄写的条目,只见今日的工作是:祺箩宫私宴,第十三席,侍茶。
真坑爹啊,华月心道。祺箩宫在十一天啊,这也太远了。
此时,碧落宫内宫。
一名仙人正盘膝打坐。
他身着雨蓝色云衣,玉笔挽发。
旁边放着一壶热茶,棋盘上残局未尽。
不多时,一俊美非常的男子走进了内宫,径直走向了他。
“你闭关了许久啊,”仙人缓缓睁开眼,对着棋盘做了个请的姿势,“来一局?”
“不下。”男子干脆利落道。
“……”
仙人摸摸下巴,“你溯心术大成了?”
“嗯,”俊美的男子清冷非常,“就算不用溯心术,这棋局一看也是个死局。”他自坐下倒了一杯茶,“你的意图过于明显了。”
仙人也不反驳,微微一笑,拿出来一枚铜镜,“那你可以帮我看看这个了。”
男子撇了一眼,“就封这里头了?”
仙人点点头,“不完全是,还有一半在我师兄手里,可是他你知道的,云游四方,根本找他不着。”
男子双手结印,铜镜霍的立起,悬浮在了半空。
随着男子的咒文,铜镜缓缓旋转,看起来已经是一个球形,有一团东西在球体中若隐若现。
男子闭目,眉头微蹙。
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
“还没好吗?”仙人嗑着瓜子问。
“东西太多了。”
仙人点点头,“肯定的,这玩意儿都活这么久了。”
末了,男子终于睁开眼睛,铜镜也落了下来,“你还是先找到你师兄吧。”
“唉,”仙人叹了口气,“我师父真是不疼我啊。”
男子悠悠道,“这句话徴羽也说过,表情都跟你一样。”
仙人微微一笑,“他确实像我。”
仙人正是风徴羽等人的师父、碧落宫的宫主,碧落。
碧落微微一笑,“他确实像我。”
男子喝了口茶,“什么徒弟什么师父么。”
“……这话好像说反了吧。”
“没有,除了徴羽,其他几个哪个像你。”
碧落摸摸下巴,“也是。”
“昨日有个你们宫里女弟子,在书院被丙拓吓晕了。”男子道。
“嗯?”
“她身上有一种我没见过的封印。”
这男子正是河宗九。
碧落摸摸下巴,“奥?”
“叫华月,有没有什么问题?”
“奥她啊,”碧落道,“是冥司那边出的问题,你倒是不用管了。”
河宗九没吭声。
封印之术是冥司立司之本,若是冥司下的封印,确实难解,而且,他也不愿有所牵扯。
“山山这次来了吗?”碧落道。
“来了。不过今早刚让我撵回去了。”
“……为何。我都还没见一面呢。”碧落极为夸张的表达了惋惜。
“翁家的人提亲了。”
碧落一默。
半晌才道:“少白知道了吗?”
“哼。”河宗九一贯冷峻的脸上倒是难得有点表情起伏。“他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碧落摇了摇头,“山山清标傲骨,被少白错过一次,确实不会再给他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