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孙肇重新坐回席间,他已经是满头大汗,心脏直跳,他狠狠灌了半壶酒下去,刚舒了口气,这时候一人掀起帘子跨进来,在他身边坐下。
“孙兄,太子可进去了?”
“进去了,不过我见太子可醉的不轻,要是和你二哥在床上打不起架来,咱们这功夫可就白费了。”
魏霖自顾自倒了杯酒饮起来,笑道:“不用担心,我二哥吃了药,普通人的身躯哪里抵挡得住又骚又猛的药性,太子就是块豆腐,也能让他硬起来。”
两人目光交汇,放声大笑起来。
孙肇道:“早听说你那二哥模样非比寻常,我虽然不好男色,心里却好奇得很,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一见。”
魏霖道:“孙兄,你既然好奇,眼下不就是机会吗?你在这里等着,明日一早我二哥出来,你还能大开眼界,看看承恩了一夜的男子是个什么模样。”
他言语难以入耳,让人很难想象所谈论的是他的二哥,倒像是什么极其厌恶的人。
孙肇想了想那旖旎的场景,抵触的摇摇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被人玩。”
他这话让魏霖的脸阴沉了一瞬,他饮了一杯酒,状似不在意的笑:“被人玩怎么了,上太子殿下的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这语调阴阳怪气,孙肇一凛,瞬间想起来,这魏霖魏公子如此的讨厌他二哥,很大一部分还是因着对四皇子有了心思,四皇子却只和魏宣走得亲近,半眼也不看他。
魏霖不就是求也求不得吗,若说起来,魏霖岂不是比魏宣更可怜。
踩着了人家痛处,孙肇干笑着道:“此番事成,魏二要是跟了太子,魏霖公子定会得偿所愿的。”
魏霖的脸色这才缓了缓,“有几次我看着,太子的眼神总是若有若无落在我二哥身上,要是我所料不错,这次你算是成人之美,事后太子必会念着你的好处,为你封官进爵,日后可不能忘了我。”
“……”
——
隔绝了外面的喧闹,丝丝袅袅的暗香里只有一片长足的寂静。
傅凛长身倚在门框,眼里却是一片清明,分明是没有半分的醉意。
他并不动,只目光直直望向内室。太静了,静的仿佛能透过宽大的绣屏,听见内室里那人鲜活的心跳声,和他的纠缠在一起。
他手掌攥成拳,捏出一道红痕来,他对自己下手从不手软,直接而猛烈的痛意让他清醒,他强迫自己不准过去。
他眼角泛着红,眼中却是清冷,脸上最后一丝因为美酒而染上的酡意也沉了下去。
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挥之不去——魏宣厌恶他,不愿意与他接触,甚至不愿意看见他。
上一世他以整个侯府逼他,强行把他绑在身边,他带给魏宣的是只有痛苦。若是魏宣遇不到他,他或许就不会忧思过重,不会染了病却还糟践自己的身体,不会年纪轻轻就埋入了黄土。
帝王孤傲狠绝,内心的隐痛却只在更深无人时被撕开淋漓的口子,脆弱的薄痂被反复的拉扯,揭露他无法弥补的错误。
时间缓慢的流动,不知过了多久。傅凛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堪堪迈动步子,只听见内室里的人轻轻唤了一声,声音不大,甚至是没有气力的,转了好几个弯,直直撞进了傅凛耳朵里。
“殿下?”
魏宣原本等了许久,他身上越来越难受,明知道是药的作用,可是心中还是控制不住一阵阵的焦躁。他知道人早就进来了,可是一直没动静,他终于忍不住试探了一声。
他的红衣被冷汗渍浸得半湿,身上搭着衾被一角,自己都没发觉打着冷颤。他的发丝也乱了,散在被上,压在背后,粘在脖颈处,整个人像一块冷白的玉,右眼尾处一颗泪痣颜色愈深,更添明艳妖冶。
他弓着身蜷成一团,在小心翼翼的喘|息,勉力维持着不更狼狈。
傅凛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场景。
他在等着魏宣对他避之不及,会躲到床角或者逃出门去,哪怕身上中了药痛苦万分,也要立刻远离他。
可预料的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魏宣抬眼看向他,那眼睛里浮着一层水光。
他伸出一只手腕,那手腕伶仃细白,男子少见有这样的腕骨,让人有想捏碎的冲动,他道:“殿下,救救我。”
傅凛静了片刻,却没有握住那只手腕,只是离床榻进了一步,魏宣却蓦地整个身体都倾过来,主动倚靠在他怀里,傅凛不设防,不得不接住他。
傅凛僵在原地,怀中的温热并不真实。
魏宣在他怀里不太老实,从边缘移到中央,摸索一阵,后脑勺贴上一片厚实的热度。
没有剑拔弩张以死相逼,没有恶言相向厌恶至极,傅凛觉得自己是真醉了,不然怎么会坠进这样一个梦里。
傅凛从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魏宣。魏宣对他从来都是冷淡的,他可以对着身边的任何人笑,却独独没对他笑过。而现在的魏宣,伏在他怀里,眼尾缠着,像一个妖精一样的魏宣,呼吸之间都是若隐若现的欲|色。
傅凛如同不解风情的老僧,任由魏宣贴在他身上,他虚虚扶住魏宣的脊背,目光沉沉的、捏住药丸喂进魏宣嘴里。魏宣顺从的吞进去,他手指刚想收回,就被怀里的人叼住了指尖。
咬的并不重,傅凛便用指腹轻轻的摩挲魏宣的唇角,安抚低语:“魏宣,你醒醒。”
药丸下肚不过片刻,魏宣身上的燥火明显的消减,他轻轻笑道:“殿下,我醒了。”
福海说,傅凛知他被下了药难受,原本命他们尽快找解药,可是他跑了出去,傅凛找不到他,差点调动整个禁卫营,只是怕事情扩散出去才作罢。他躲了一夜,傅凛也找了他一夜。
魏宣欠他的。
上一世,唯一对他好的姐姐死了,他的弟弟视他如眼中钉,两情相悦的四皇子也走到了末路,他真是孑孑一身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傅凛这样的人能喜欢他,肯忍受他一遍遍的冷待。
魏宣手顺着滑上去,傅凛的腰很有力道,手感意外好,而且他的身体似乎比他还热。傅凛想拨开他的手,魏宣干脆换了姿势压了上去,两条手臂伸向傅凛的脖颈,平视看他,眼色迷蒙。
离得近了,呼吸混合在一起。
他凑上去,用自己的唇瓣去贴近傅凛的,魏宣觉得自己快烧着了,像寒冬深潭里的一尾鱼,游过一个轮回,终于喝到了暖溶溶的春水。
魏宣吻了好一会儿没得到回应,只好睁开眼睛,墨色的眼眸里泛着一层朦胧的水泽,软涟涟的,直直看着傅凛。
傅凛眼底染上一层薄薄的欲|色,平日里清冷的可怕的人这会儿莫名像无措的孩童。他开始慌乱,捧着魏宣的脸离开他几分,“魏宣,你冷静。”
傅凛说着冷静,自己却没有多冷静。魏宣坐在他大腿上,清楚的感觉到了对方的反应。
“你面前的人是谁?”傅凛暗了暗眼眸,“我不是老四,你看清了……”
魏宣重新亲上他的唇,傅凛没来得及说完,魏宣碾磨了一会儿,稍稍离开,混着两人的气息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仅这一句。
傅凛心性深重,可这一刻,他从始至终压着的火像被点了引线,如水入油锅般沸腾。再多的顾虑、再强的意志这一刻也比不上怀里的人。
他手里是魏宣劲窄的腰,眼里都是魏宣近在咫尺的脸,他像身中剧毒的人历经深重的苦难找到了世间仅有的解药。他捧着魏宣的脸回应他,温情软意藏匿进了夜色里。